第二十九章 王林
一陣陰風吹過,馬濤的身影隨之消散。
我與秦老道對視一眼,他聳聳肩無奈道:「我看,咱倆還是回去吧,生命是何其寶貴,犯不上為了別人冒險,這北山西坡可是有點邪性。」
都已經撞見鬼了,還用他說邪性嗎?感覺秦老道已經有了幾分退意,我說:「道長,您貴為道門子弟,降妖除魔應該職責所在,等百年飛升以後,祖師爺知道你這麼慫,還不得乾死你啊。」
「放屁,老子是贗品,好幾十年前就被割去仙籍,降妖除魔有個雞毛用?萬一捨身取義死了,誰還能給頒個獎狀是咋滴?做人,最重要還是賺錢。」
聽他叨叨著沒完,我依舊堅持往前走,跨過破爛的紙人,撿起地上的寶鈔。
說實話,這種東西我也是頭次遭遇,可想起娜娜失憶重傷,李帥背地裡有陰謀,張叔讓鬼降迷了眼,王姨一個人孤零無助。
哪怕僅做為晚輩,也絕對不能袖手旁觀!
我沒搭理他,眺望了一下四周。
整個小村子的地勢很低,按照相地決推斷,在風水中屬於「獄池」,受困於地,人鬼同居的意思。
秦老道在後面拍著大腿:「怕你了,看在你爺爺的份兒上,我不能讓你老陳家斷了根兒。」
他跟著我一起踏入北山荒村,結果,繞了好幾圈,依舊是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因為地勢特別低,空氣流通不暢,沒走幾步就已經大汗淋漓。
我們倆找地方坐下休息,我說:「道長,這地方咋還這麼熱啊,就算是夏天,可也太熱了點吧。」
秦老道眺望四周掃了一圈,說:「知不知道,為什麼刑場定在北山?」
「那時候年紀小,也沒關注這個。」我說。
「以全市中軸線劃分,北山地處東北角的艮位,是鬼門所在,但由於北山南坡向陽,又正好接通於城市道路,每天都有車來車往,風水中也稱為「煞」,在這兒處死的死刑犯,鬼魂會被陽煞衝散,想鬼都做不成。此處也叫『陽火照鬼門』,但西坡不一樣,老話講,「日落西山鬼門開」,咱們進了西坡山溝里,就等於一隻腳踩在鬼門關裡面。」
「既然是鬼門關,怎麼這麼熱啊?」我奇怪道。
「別急啊,大熱大寒才是鬼門的特點,現在還是陽盛,等什麼時候陽衰開始,就是另外一幅場景。」
秦老道倚靠在乾淨的角落裡打著盹,他讓我定好鬧鐘,亥時起來就行,很快,他自己打起了呼嚕。
可我哪睡得著啊,瞪著眼珠子四處亂看。
感覺他能活到八十多歲也是有道理的,不管在哪,睡眠質量是真高啊。
我連抽了幾支煙,大概到十點多,陰雲遮住白月光,大山裡頓時漆黑一片。
零零散散看到幾盞火光在遠處閃爍,我眯著眼仔細往光亮的地方瞧,不一會兒,竟然看到張大全背著個書包,急匆匆走來。
等我叫他的時候,他也不搭理我。
很快我發現張大全臉部僵硬,沒有一點點的表情,甚至連眼睛都不眨。
他在我身旁擦肩而過,整個人好像夢遊一般。
我踢了一腳秦老道,他竟然只是翻了個身而已。
實在擔心張大全出點什麼事兒,悄悄跟著他的後面,走了小半晌,來到一處老槐樹下。
我躲在暗處,沒敢吱聲,看著周圍雜草叢生,心裡有些納悶。
張大全自言自語的在幹什麼?
沒用多久,他開始在老槐樹周圍刨土,眼瞅著他竟然挖出三個人頭!
遠遠看到三個詭異的死人頭,我心底也是有些發憷,尤其當中還有兩個竟然粘連腐爛的人皮。
小心翼翼趴在地上,想看看張大全到底在幹什麼。
他規規矩矩把三個人頭擺成一圈,自己坐在一邊。
然後在包里拿出一副撲克牌,自言自語道:「瑪德,這次老子一定贏你們幾個,咱們可說好了,誰輸錢都不準賴賬!」
興奮的聲音,完全就是麻將館里的賭徒。
就這樣,一個人在荒郊野外的槐樹下面,連吆喝帶比劃。
大概過了有三十多分鐘,張大全突然咆哮道:「不對勁啊,你們幾個是不是耍賴,哪有你這麼出的!次奧。」
頓了頓聲音,像在聽對方說話似的,繼續自言自語:「你再借我點錢,我就繼續玩,否則我不玩了。」
話音剛落,張大全站起身,撲了撲屁股上的泥土,繞到槐樹的另外一側,撿起一個陶土罈子。
他把手伸進去抓了抓,拽出一摞子冥幣。
張大全盯著手裡的錢,臉色興奮,哈哈大笑道:「先不玩了,我姑娘需要買點營養品,這錢我先留著,等忙完了我再回來。」
撂下這句話,張大全圍繞著老槐樹開始繞圈,像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行為十分怪異,接著,他又在書包里拿出一根麻繩向上一丟。繩子懸挂在槐樹榦上,張大全的動作非常熟練,系好繩結,竟然踩著地下的陶土罐上吊了。
這可把我嚇了一跳,他這是被鬼給眯了眼,如果繼續猶豫下去,他今天一定會死。
一個箭步衝上去,站在槐樹周圍的死人頭中間。
那雙空洞洞的眼眸正詭異般地盯著我,情況危急,顧不得害怕,趕忙抱住張大全的雙腳,大喊:「張叔,快醒醒啊!」
我用盡全力想要將張叔放下來,可不管我怎麼動,繩子依舊死死卡在張叔的脖子上,再抬頭,眼前一陣朦朧,竟然看到樹梢上坐著一個人影,他瞪著眼睛,伸出半尺長的舌頭,在樹上盪啊盪,死死抱著張叔的脖子不撒手。
我當時就認出來了,這是民間常說的吊死鬼。
只要人死的時候,雙腳不沾地,皆無法進入陰曹地府。
水鬼是這樣,吊死鬼也是如此!
他好不容易找到張叔來替死,張叔又收了他錢,如果不是我出現,那他的死已成定局,我更像是在虎口裡奪食,兇險萬分。
張大全精氣神已散掉大半,那吊死鬼見我不鬆手,突然在樹上下來,趴在他的後背上。鬼上身的一瞬間,張大全力大無窮,用力一拽『咔嚓』聲脆響,枯枝斷裂,他瞪著眼死死盯著我,低吼道:「他欠我的錢,我收他的命,有什麼不可以,滾!」
我沉聲道:「鬼降是你下的?」
他滿臉怨毒道:「我已經夠慘了,還要困在這裡,我要投胎,我要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眼看對方向我撲來,我空有本領,卻只能坐以待斃。
他『咣』的一腳,我感覺到好像被卡車撞擊一般,對方用力把我踹到樹叢里。
這時,他自己飛速爬上樹梢,撿起繩結,又準備上吊。
千鈞一髮之際,秦老道搖晃三清鈴,陣陣脆響之聲對於吊死鬼來講,仿若炸雷在耳,他『撲通』一聲在樹上掉下來。
眼看張大全翻身要跑,秦老道突然丟出一枚銅錢,精準無誤地打在他的後背上,使他一個踉蹌,趁此機會,秦老道步伐矯健,將靈符拍在張大全的後背,使他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