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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6章 深淵之吟

  「呵!」雲澈低冷一笑,目光漠寒:「那你有沒有看到我眼中的魔鬼?」

  蒼姝姀直視他的雙瞳,輕語道:「魔主眸中的魔鬼黑暗森獰,彷彿隨時欲擇人而噬。但它卻似乎只現於魔主的瞳眸,而不願再盤踞心魂。」

  雲澈:「……」

  千葉影兒:「……」

  「咳,咳咳咳咳!」察覺到千葉影兒的神情不對勁,蒼釋天連忙插話道:「魔主,姝姀的狀況如何?」

  「……」深深的盯了蒼姝姀那柔如弱水的眼眸一眼,雲澈身上微現白芒,隨之這層白芒順著他捏在掌心的柔夷,緩慢覆至蒼姝姀的全身。

  先天命脈殘缺,若不是一個王界神帝不惜代價為她續命,斷無可能活至今日。

  白芒之中,蒼姝姀全身各處如枯禾沐雨,以極快的速度衍生著越來越強的生機。

  一個病弱一生之人遭遇這般神跡,必定激動難言,欣喜若狂。但,雲澈感知中的蒼姝姀,無論氣息、心魂便如無風所臨的靜水一般,幾乎沒有丁點的波瀾。

  雲澈凝眉抬目,卻發現蒼姝姀依舊在默默看著他,帶著一種難以理解的平靜與專註。

  一個時辰過去,雲澈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動作和姿態,全程沒再說一句話。

  終於,他手臂收回,而那層白芒依舊停留在蒼姝姀身上。她的身下,亦在這時緩緩展開一個以生命神跡設下的光明玄陣。

  蒼釋天一直緊繃的神情隨之劇動,向前一步道:「姝姀,你……感覺如何?」

  蒼姝姀盈盈而拜:「姝姀謝魔主恩賜。」

  「哼,你的確該謝。」雲澈轉過身去,冷冷道:「但也千萬別忘了,你該用什麼來回報這份恩賜!」

  蒼姝姀抬眸,輕語道:「魔主的恩賜,魔后的青睞,姝姀餘生,都定不辜負。」

  「最好如此!」雲澈道:「每日在陣中至少六個時辰,一個月後便可與常人無異,兩個月後修為可恢復至你當年達到過的頂點。到時,本魔主再來為你契合滄瀾神力。」

  未等蒼釋天和蒼姝姀的任何回應,雲澈已是身影一晃,離身到玄舟之外:「千影,走。」

  「啊……恭送魔主!」蒼釋天都根本來不及反應什麼,他壓下想要查看蒼姝姀狀態的強烈心念,快速瞬身跟上雲澈。

  千葉影兒移身,在即將離開玄舟時,卻忽然停住,側眸道:「能被池嫵仸那個女人如此乾脆的選中,再怎麼,也不會只有蒼釋天胞妹這個理由。你這個隱世到連我幾乎遺忘的病公主究竟有幾分幾兩,我拭目以待。」

  蒼姝姀淺聲道:「姝姀一直都是避世苟生,無欲無念。如今重獲新生,已是莫大恩賜,此生再無妄念,更難承梵天神帝的期待。」

  「哼,你是在質疑魔后的眼光?」千葉影兒低冷一笑:「拋開其他,那女人看人的眼光,還從來沒有歪過。」

  蒼姝姀抬首,與千葉影兒凜冽的金眸直直碰撞。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蒼姝姀輕然低念:「姝姀前半生離塵養心,後半生亦無痴無妄。唯有以南域之安平,回報魔主魔后之恩賜。」

  「南域安平?憑你?」千葉影兒嗤笑一聲:「那你最好做得到。我可不希望掛著他帝妃之名的女人里存在著無用的廢物,辱及他未來的帝名!」

  「對了,有件事不妨提前告訴你。」千葉影兒轉過頭去,背對蒼姝姀:「強行契合滄瀾神力的代價,是短命。」

  「說不定,比你原本能苟延的命還要短。」

  冷言刺心,千葉影兒的身影已是遠去。

  蒼姝姀神情依舊毫無動蕩,她身側的蕊衣卻是花容慘變。

  「

  小姐,她剛才說的……」

  「這件事,不要告訴兄長。」蒼姝姀緩緩閉目。

  「可是……」

  「不可抗命。」蒼姝姀幽幽道:「兄長護我半生,如今天地劇變,該是我贖還的時候了。」

  「……是。」蕊衣垂首,重重咬唇。

  …………

  雲澈和千葉影兒一路向北,回到了東神域。

  兩人總算分開,千葉影兒去往了梵帝神界,畢竟她還是梵天神帝,如今的梵帝神界元氣大傷,她再怎麼也該回去引領下。

  有些可笑的是,當年以「梵天神帝」之名為畢生所向的她,如今卻幾乎是被雲澈強攆著才勉強回去應付一番。

  跨越漫漫星域,雲澈來到了一處荒蕪之地。這裡四處皆是災厄的痕迹,尤其那一道分裂大地,彷彿將整個世界切開的斷痕,任誰看到,都會觸目驚心。

  這裡,是曾經的星神界。

  很快,雲澈的視線中,現出彩脂嬌小的身影。

  她安靜的立於一個巨大的石碑之前,雙手合於胸前。石碑之上,刻印著六個星神之名。

  雖然這裡早已被毀盡,但終究是星神們的起源和榮耀之地。彩脂選擇將他們葬入此地,並守了很久很久。

  「彩脂。」雲澈走到她身側,用很輕的聲音喚道。

  彩脂緩緩睜開眼睛,她看著眼前的石碑,如夢囈般輕輕說道:「這些年,我一直那麼恨他們……可是為什麼。最終他們卻是為了我而死。」

  雲澈抓起她的小手,道:「神帝之命,不得不從,當年他們也算是身不由己。他們為你而隕,也算是一種贖罪,相信他們離開時,一定都很平和和甘願。」

  「畢竟,我的彩脂這麼可愛,又有誰會真的不喜歡呢。」

  彩脂用手指輕輕掐了雲澈的掌心一下,輕哼道:「這句話,你一定和姐姐也說過。」

  「……」雲澈很努力的想了一會兒,一臉認真道:「好像真的說過。」

  彩脂卻沒有回應,而是忽然獃獃的看著前方,視線逐漸朦朧:「姐夫,我想告訴他們,我已經原諒他們了,他們……會聽得見嗎?」

  即使她身承的是由怨恨而生的天狼神力,即使她的力量和軀體深墮黑暗,靈魂最深處的柔軟本性,卻是從未真正變過。

  雲澈臉上的笑意斂下,他暗嘆一聲,從天毒珠中取出星神輪盤:「若你心有所憾,那就為他們的力量重新找到適合的繼承者。如此,也算是他們的一種重生……亦是星神界的重生。」

  星神輪盤之上,六點星芒在緩慢閃爍……而天毒、天元、天罡、天魁四星神的源力,已被他獻祭永逝。

  星神輪盤的出現,讓彩脂身上的天狼神力為之共鳴。她緩緩伸手,將星神輪盤捧於手中,忽然愣了一會兒,喃喃說道:「為什麼沒有姐姐的力量?」

  雲澈聲音沉重道:「內外混沌完全隔絕,神源也註定無法回歸。」

  彩脂依舊怔然,隨之忽然抬眸:「姐夫,姐姐她……會不會有可能……還活著?」

  「……」雲澈定在那裡,視線錯開,久久無法回答。

  彩脂將星神輪盤收起,轉身道:「姐夫,我走啦。」

  「……」雲澈回神:「去哪?」

  「當然是太初神境。」彩脂道:「早該將它們放回去了。」

  「好。」雲澈微笑:「那你早點回來。回藍極星那天,我想第一時間帶你去見我爹娘。」

  彩脂呆了一呆,「嗖」的轉過臉去,按捺著快了好多的心跳道:「哼!這句話你一定對每個女人都說過,我才不會

  上當。」

  「就對你說過!畢竟只有你算得上是我明媒正娶的!」雲澈板著面孔道:「還有,說過好多次了,不許再叫姐夫!我可是你夫君!」

  彩脂鼻尖翹了翹:「不!我就要一直喊你姐夫!」

  雲澈一臉驚奇,臉上忽然露出邪惡的壞笑:「哦~~原來如此。你居然會有這種奇怪的癖好!」

  「癖好?」彩脂似懂非懂,然後臉兒一正:「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明明有了姐姐,還要對小姨子下手的大惡人!」

  雲澈:(⊙o⊙)…

  「還有……這樣,你就永遠不會忘記姐姐啦,嘻嘻。」

  彩脂吐了吐粉舌,嬌俏的身影已輕靈遠去,留下雲澈站立那裡久久發怔。

  他轉頭,看向了東方。

  「姐夫,姐姐她……會不會有可能……還活著?」

  彩脂的那聲輕喃,在他心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響盪……他看著東方,一動不動,久久無聲。

  數個時辰之後,他才終於收回心神,飛向了琉光界的方向。

  …………

  太初神境,無之深淵。

  君無名盤坐於地,老目閉合。一枚不知從何而來的枯葉飛落而下,尚未近體,便已被無形劍氣均勻斷裂。

  君無名老目睜開,看向了那兩枚散落的枯葉……他已足夠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所余壽命,已不到五載。

  或許,終是無緣目睹君惜淚成就劍道至境的那一天。

  「淚兒,你回來了。」他淡淡開口,音若薄霧。

  君惜淚的身影緩緩而落,恭敬的跪拜於地。

  「師尊,一切都是真的。」君惜淚道:「龍白已死,西域除了青龍、麒麟兩界,其他王界的核心全部被滅除。更奇異的是,神界並未因此陷入徹底的崩亂,反而……似乎都已認命於雲澈君臨天下。」

  「……」君無名一聲長長的吐息:「為師曾贊他為真正的天之驕子。原來,世間根本無人配評價於他。」

  「……」忽然想到了當年玄神大會和雲澈的搏命一戰,君惜淚心間一時複雜難言。

  「摒除雜念,凝心入劍。」君無名徐徐說道,同時在心中一聲低念:為師能陪你的時間不多了,以後的你,便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好在當年,也算是與雲澈結下了一段微妙的善緣。在以雲澈為天的當世,她的未來,或可更為放心幾許。

  「是。」

  面對余息漸薄的君無名,君惜淚已是極盡順從,她坐下身來,剛要聚神凝心,靈魂忽然莫名激蕩。

  閉合的清眸又猛的睜開,看向了無之深淵的方向。

  「為何忽然分神?」君無名道。

  君惜淚纖眉漸凝,目光直視著無之深淵的所在,但許久,那種靈魂悸動卻未再襲來。

  「師尊,你有沒有……聽到什麼異常的聲音?」她轉眸問道。

  「唉,」君無名一聲輕嘆,道:「雜念必定擾魂,自當年與雲澈一戰,你的劍心之中,便從未真正抹去他的影子。」

  君惜淚猛的一慌:「師尊,我……」

  「此非錯,亦非魔。」君無名溫和道:「他為覆世之君,而你,唯有足有強大,才可真正近於他。」

  「……」君惜淚還想否認什麼,唇瓣幾次開合,都沒能發出聲音。

  不知不覺間,她已心沉入劍,周身動蕩起無形……直至臨近無息的劍意。

  不遠處,無之深淵白霧浮動,忽然在某個剎那無風而亂,又隨之歸於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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