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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8章 鳳凰城前

  玄光一閃,雲澈已被傳送至黑月商會的第一層。

  作為黑月商會「檔次」最低的一層,這裡的氣息全然沒有第七層那般的濃郁和靈氣逼人。雲澈看向前方,這裡是一個簡單而雅緻的獨立房間,布置上,應該是一個普通的待客室。他並沒有來得及看清這裡的全貌,目光,便一下子定格在了那裡。

  暗紅色的木桌旁,一個面相溫雅的中年人緩緩站起,向著他微微而笑:「澈兒,你來了。」

  雲澈張了張口,鼻間一陣劇烈的酸澀,他快步向前,重重拜下:「夏叔……」他聲音一頓,立即改口:「岳父大人,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呵呵,起來吧。」夏弘義伸手,將雲澈攙扶而起,目光溫和的打量著他,欣然的點著頭:「一晃,已經是六年多了,你也長大了,雖然模樣沒怎麼變,但當年你和傾月成婚那會兒,才到我的額頭,現在,都已經高出我半個頭了。」

  的確,從當年他被迫離開蕭門,便再也沒有見到過夏弘義。當初他重回流雲城,想要先去拜訪夏弘義,卻得知他早已離家,不知所蹤,三年前他來到神凰城,偶然得知他竟在黑月商會,卻自感愧對於他,沒有相見……如今再見,已是六年多已過。

  從夏弘義的身上,雲澈沒有感覺到昏暗和沉寂這類負面情緒,反而是一種平和的悠然與淡雅,這也讓他心情大好了起來,笑著道:「要說長大的話,元霸才是真的『長大』了。岳父大人如果現在見到元霸,說不定都會認不出來。」

  「哦?這麼說,你見過元霸了?」夏弘義笑的更加溫和,眸光之中卻透出深深的關切。

  「嗯。」雲澈重重點頭,黑月商會這邊的消息最為靈通,他相信很多事夏弘義都已經多少知曉:「元霸他如今真的很了不起,他現在正守在我們蒼風國最後的防線上,肩膀上扛著我們蒼風國最沉重和偉大的使命……有他在,神凰國縱然千軍萬馬,也別想侵入皇城半步!」

  「好……真好。」夏弘義輕輕點頭,依然平和的笑意中,透著深深的驕傲和滿足。

  「待我們蒼風擺脫劫難,光復之日,你們父子就可以團聚……而且這一天絕對不會遠。」

  「元霸……」夏弘義輕念一聲,隨之一聲吁氣,帶著太多無人無法理解的複雜情感。沒有人會想到……包括他這個父親在內,當年天資在流雲城都只能稱為中庸,在蒼風玄府只能淪為笑柄的夏元霸,竟在短短几年之內,以神話般的速度崛起,如今,竟已站立在了天玄之巔,讓四大聖地都為之駭然失色。

  而相比他人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對於夏元霸的變化,夏弘義的感觸要複雜的多。

  兩人相對而坐,暢然而談。對於夏弘義,雲澈一直都極為敬重。因為在流雲城的那些年,他對於長輩的概念,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爺爺蕭烈,另一個就是夏弘義。因為親人之外,夏弘義是唯一一個對他這個「廢人」真正關心,永遠溫和而對的長輩,並且從未有提過半句要拒絕自己的天才女兒嫁給他這樣一個「廢人」,甚至大婚事宜,大部分都是由他親手操辦。

  經歷了兩世的恩怨生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最落魄時,周圍儘是他人冷眼嘲諷之時,那股真正的溫暖是何其的珍貴。

  夏傾月入冰雲仙宮,夏元霸下落不明……當年對夏弘義的打擊太過沉重。為了能找尋夏元霸的下落,他拋下祖業,離開流雲城,以祖上留下的契機進入黑月商會,更在因緣巧合之下進入了總會之中。

  在黑月總會的這些年,他每日做著相同的事,見著不同的人,每隔幾天會去打探一番兒女,還有雲澈的消息,也讓他的心境逐漸變得越來越平和。

  「岳父大人,有一個問題,我想知道答案。但作為晚輩,我或許又不應該問起……」面對夏弘義,雲澈想要問出那個盤踞心中已久的疑惑,但即使已決定問出口,但依然在糾結猶豫……畢竟,那或許極有可能碰觸到夏弘義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你是想問……元霸和傾月的母親嗎?」夏弘義看著他,緩緩的道。

  「……」雲澈面露驚訝。

  「呵呵,任誰,都會奇怪吧。」夏弘義淡淡的一笑,隨之臉上卻浮上了一層悵然:「元霸和傾月明明是出生在商賈之家,我們夏家世代為商,我,我的亡父,我的祖父都是如此,對於玄道,只是偶爾修之,並無興趣。然而,傾月卻從小就擁有著極高的玄道天賦,元霸……這些年間更是表現出了遠遠異於常人的天資。」

  雲澈短暫沉默,輕輕點頭:「我由於更多的知道一些內情,所以比之其他人,我疑惑的東西也要更多一些。」

  「我已經知道,元霸的身上,有著一種叫『霸皇神脈』的特殊力量,我並不太清楚『霸皇神脈』是怎樣的概念,但我知道天玄大陸玄道第一人——皇極聖域的聖帝因此而對元霸青睞有加,三年前暴露之後,其他三聖地也為之震動,甚至這三年間,有很多人來明裡暗裡探視過我,在查清我的來歷還有我的玄力之後,全部失望而歸,呵呵……」

  夏弘義微微搖頭,淡淡而笑,神情之間卻不是無奈,而是一種別人看不懂的自嘲。

  夏弘義的諸多反應,都在彰顯著他對兒子夏元霸和女兒夏傾月分別展現的逆天天賦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和無法接受,反而更多的是惆悵。雲澈開口道:「這件事,我只是因為好奇隨口一問,岳父大人不想說的完全沒有關係……」

  「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一個寒冬。」雲澈話音未落,夏弘義的聲音已緊接著響起,他抬頭看著青色的天花板,目光變得飄忽朦朧:「我在外完成了一筆很大的生意,回返途中天色近晚,再加上忽降大雪,酷寒難耐,為了能在天黑之前回到流雲城,我抄了進路,橫穿了一片時常有危險玄獸出沒的山地,在行至一半時忽然停了下來,家僕向我報告……前面發現了一個昏迷在雪中的人。」

  「那是一個和我年紀相近的年輕女子,全身白衣,卻大半染血。那時的我雖只有二十來歲,但生在商賈之家,從小受家人教誨,深知身為商人,絕不可捲入玄者的恩怨之中。救這種不明來歷,還顯然是遭遇仇家追殺的人,是身為商人極大的忌諱。但是,那名女子不但容顏極美,而且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特殊氣質,她在雪中昏迷,氣若遊絲,卻又虛弱的讓人根本無法控制的想要呵護她……最終,我將她救起,一起帶回了流雲城……雖然我那時很清楚這個行為很有可能給自己帶來很大的禍患。」

  「……」雲澈靜靜的聽著,他知道夏弘義所救起的這個女子,一定就是夏元霸與夏傾月的母親。

  他們,竟是以這種方式相遇。

  那麼,她的身份,究竟會是什麼?

  「我把她帶回家中后,她久久不醒,生機也越來越弱,我於是遍尋名醫,甚至多次遣人去新月城請醫,但他們都說她『生機已竭,回天乏術』。整整七日之後,我本已死心,她卻幽幽醒了過來……醒來之後,她不但極為虛弱,而且記憶全失。」

  「記憶全失?」雲澈猛一皺眉。

  「沒錯。她不知道自己因何受傷,不知自己來自何處,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或許是因為頭部受創而導致失憶。那之後,她便留在了夏家,由於身體一直虛弱不堪,幾乎從不離開家門,而我也都是親自照料於她,為了能讓她好起來,一旦發現哪裡有上好的靈芝雪參,我都不會不計代價的買下來……但蹊蹺的是,她無論如何補養,都始終虛弱不堪,連走上十幾步都會氣喘吁吁,但好在也從未出現過其他什麼病症。」

  各種滋補……甚至大補,卻始終虛弱?同時也沒有虛不受補的病象?

  雲澈眉宇一擰,臉上閃過一絲不解。

  「因與她寒冬相見,雪中相遇,我為她起名冬雪,剛好『夏冬』相應。我與她朝夕相處,兩情相悅,雖然我始終不知道她是誰,又來自哪裡,但依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在兩年後與她結為夫妻。不久之後,她便有了身孕,由於她體質過虛,那些醫師都勸她放棄胎兒,否則生育時極其危險,我也同樣如此勸她,她卻要堅持生下……僅僅七個月後,她便忽然早產,生下了傾月。」

  「或許是因為早產,再加上母親體質過弱,傾月出生時不哭不動,全身冰冷,那些接生婆和醫師皆說是死嬰,后萬幸你的父親蕭鷹趕來,察覺到傾月尚有一絲生息,於是將自己全身玄力都輸給傾月,護住她的心脈,保住她最後的生機。也是在蕭鷹的全力施救下,傾月在一個時辰后,奇迹般的好轉,發出了啼哭聲……」

  「……」雲澈的內心一陣深深的觸動,這些,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聽蕭烈說起過,流雲城的人也幾乎都知道。也正是因為夏傾月的命是蕭鷹所救,夏弘義在無盡感激之下,當場提出要將夏傾月嫁給蕭鷹之子,以報救命大恩。

  夏弘義微微閉目,繼續訴說:「本以為傾月一出生便遭此劫難,身體定然會虛弱多病,但驚奇的是,傾月從小就無病無恙,安然長大,而且聰慧無比,心智更是遠遠的成熟於同齡人。她的母親也在生下她後身體快速的好轉,一個月的時間,便已和常人無異,再無虛弱之相。一年以後,她又為我,生下了元霸……」

  說到了這裡,夏弘義的聲音停頓了下來,他依然抬頭看著上空,眼神已完全迷濛,雙手,也在隱隱的顫抖著。與相愛之人攜手相伴,兒女雙全,且妻子病癒,兒女安康,還守著一份豐厚的家業……在任何人眼中,尤其是夏弘義自己的眼裡,他已經擁有了最完美無暇的人生。

  夏弘義久久無聲,似乎沉浸在當年那段無限美好的欣喜與滿足之中。過了好久,雲澈才終於打破沉默:「那……後來呢?爺爺說,元霸和傾月的母親是因病而逝……是真的嗎?」

  曾經,他從未懷疑過這件事,也沒理由去懷疑。

  但到了此刻,他已經沒有理由不去懷疑。

  「在傾月四歲,元霸三年那年,她……走了。」夏弘義夢囈般的道。

  「走……了?」這兩個字,可以有很多種意思。

  「她飛走了……像仙女一樣飛走了。」

  雲澈:「!?」

  「她在那一天,忽然恢復了沉睡很多年的記憶,也恢復了沉睡很多年的力量……她沒有再多停留一天,甚至沒有多停留一個時辰……就那麼走了……雖然她在流淚,但走的無比堅決……她說她力量恢復的時候,氣息就已經被發現……如果她不走,就會給我,給我和她的孩子帶來巨大的災難……她走的時候還說……今生今世,永不會再相見……也永遠不要去尋找她……就當她已經…………」

  夏弘義的聲音很痛苦,即使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年,但夏弘義的反應,證明著他依然沒有淡忘與釋懷。他有著龐大的家業,是流雲城的首富,卻在這些年間再未娶過,連納妾都未有過。可以想象,那個他起名「冬雪」的女子,在他心中有著多重的分量和多麼不可取代的地位。

  「那她……有沒有說起……或者模糊的提過到……她去了哪裡?」雲澈用很小的聲音試探著問,腦中思索著自己該如何勸慰此時的夏弘義。

  夏弘義沒有搖頭,他微微的吁了一口氣,用飄忽若霧的聲音,說出了他一直刻印在他心底,卻十幾年間從未找到了任何訊息和痕迹的四個字……

  「眾神之界。」

  「!!」雲澈猛然怔住,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

  雲澈走出黑月商會時,時間已臨近正午。

  他看著明光耀目的天空,重重的感慨道:「真是沒有想到,傾月和元霸的親生母親……竟然這麼離奇和複雜。也怪不得他們會有那麼嚇人的天賦,一個霸皇神脈,一個冰雪琉璃心與九玄玲瓏體……他們的母親,居然是來自那樣的地方。」

  「第一次聽到『眾神之界』這個名字,是從龍神那裡。這一次,居然是從夏叔叔口中聽到。」雲澈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內心的波瀾難以平靜。

  「能生育出擁有霸皇神脈和冰雪琉璃心的女兒,那個女人即使是在眾神之界,也絕對有著很高的地位。」茉莉淡淡的道。

  「沒有哪個女人,會真的願意與自己的丈夫兒女就此永別……她一定是有著莫大的苦衷吧。」雲澈自言自語道:「如果有哪一天,能去到那個叫『眾神之界』的地方的話,或許,可以嘗試著尋找她的蹤跡……就算是為了元霸和傾月。」

  感受著雲澈自言自語時的靈魂波動,天毒珠中的茉莉微微動了動纖眉,忽然道:「你真有去眾神之界的打算?」

  「當然。」雲澈直接點頭:「畢竟,我當年親口答應過龍神盡足夠的努力去尋找和到達那個叫眾神之界的地方。我能擁有如今這般強大的軀體、血脈、靈魂,都是它以毀滅自己為代價的賦予。答應它的事,也自然要全力做到。不過,也僅僅是全力……若是終生都無法達到那樣一個境界的話,我自然也就無能為力了。」

  「我建議,你還是勸自己打消這個有些愚蠢的想法吧。」茉莉有些冷淡的道。

  「嗯?為什麼?你不希望我去那裡?」雲澈微微愕然。

  「哼,現在不是你想這些事的時候。」茉莉強硬的岔開話題:「你現在應該多想想這黑月商會和至尊海殿的關係。」

  「這個不用想了。」雲澈回過身來,看了一眼上空高聳入雲的漆黑殘月:「黑月商會的背後,就是至尊海殿……或者,黑月商會,本來就是至尊海殿的另一半。」

  「其他三聖地都有自己龐大的資源鏈和資源領域,而至尊海殿卻是在四面皆水的海域之上,但其在四大聖地的地位卻從未衰落,甚至超過日月神宮與天威劍域,僅次於皇極聖域。若沒有居於大陸的龐大資源供給,豈能做到。而這個龐大的資源鏈,自然就是黑月商會。」

  「紫極應該也已經猜到我會根據他說的那些話想到黑月商會與至尊海殿的關係。不過,這在聖地那個層面,應該不算秘密吧。倒是紫極強行從我手中買走十顆霸皇丹,狠狠的陰了其他三聖地一把啊。」雲澈伸手點了點頭下巴:「如此一來,他至尊海殿獨佔十顆,其他三聖地分搶二十顆……不對!這二十顆至尊海殿也一定還會來搶,否則必讓其他三聖地生疑。這樣一來,一家五顆,至尊海殿獨佔十五顆……」

  「嗯,然後我冰雲仙宮三千顆!」

  「聖地也就這麼回事,哈哈哈哈!」想到這裡,雲澈頓時心情大好,大步走向西方……直指鳳凰神宗的方向。

  「哼,你用天毒珠這等玄天至寶煉製出的東西,去鄙夷一群低等位面的勢力,簡直就是褻瀆聖物!你居然還因此而得意!」茉莉一聲冷哼,不屑之極。

  「接下來,我該怎麼討債好呢……」雲澈看向鳳凰神宗的方向,聲音頓時變得陰森起來。

  ————————————

  鳳凰城位於神凰城西南,屬於神凰城,又獨自存在,是一個特殊的城中之城。鳳凰城與神凰皇宮一樣,是鳳凰神宗的核心駐地,不同的是,一個是勢力核心,一個是權力核心,而兩者,在神凰帝國,乃至天玄七國,都有著無與倫比的威望與威懾力。

  臨近鳳凰城,一股讓人心悸的壓迫感,與明顯灼熱的空氣便迎面而至。

  這是雲澈第二次來到這裡,但比之三年前,無論是目的還是心情,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看著城門之上昂首展翅,釋放著灼熱光輝的鳳凰雕塑,他沒有了三年前的驚嘆和淡淡的敬畏,腦中閃現的,是蒼風國遍地瘡痍的土地、破敗不堪的城池、流離失所的國民、屍骨累累的戰場……蒼萬壑的牌位……蒼月的眼淚……蒼風戰士的吶喊……司空渡憤怒而絕望的嘶吼……

  怒火與恨火在胸腔中點燃,並劇烈的燃燒起來……他不能忘記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和使命,更不能忘記那血淋淋的五千萬……與險些降臨的亡國之恨。

  「什麼人!這裡是鳳凰城,不是你們這些凡人該來的地方,趕緊走開!」

  鳳凰城門前,守衛的鳳凰弟子向前幾步,用傲然的語氣向雲澈呵斥道。從雲澈的身上,他沒有感覺到鳳凰氣息,而沒有鳳凰氣息的神凰城民,縱然在他們這些最低等的鳳凰弟子眼中也只是下等人,也自然沒有進入鳳凰城的資格。

  「嗯?這個人怎麼看上去有那麼一點眼熟。」右側的那個守衛弟子撇了撇嘴說道。

  雲澈微微眯眸,用平淡無比的運氣,輕緩的說道:「去稟告你們的宗主鳳橫空,就說雲澈前來拜訪。」

  他的話說的很緩慢,但每一個字,都帶著開始沸騰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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