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何必試探?
御書房外的長廊,雖有宮牆阻攔,但仍有陣陣寒風襲來,吹得葉非晚拿著膳盒的手一緊。
她看著封九城,他分明在溫和笑著,可那份笑意卻始終未達眼底,溫雅的眉眼中儘是淡漠。
「今日初雪,理應吃水餃,」葉非晚垂眸,再不看他,只沉聲道,「膳盒裡裝的,是給皇上送去的水餃。」
「葉姑娘親自去送,好生貼心。」封九城低笑一聲,若不看他的眉眼,他誇讚的極為真誠,一派溫文爾雅。
這次葉非晚並未多言,左右是封卿命她送來的,她無回絕的資格。
「話說回來,我孤身一人流浪在外已有數年,倒還從未在初雪這日吃過水餃,未曾想還有這種講究,」封九城緩步上前,綁著墨發的玉帶在風中拂動著,他已手中摺扇敲了敲膳盒,「不知我今日有沒有這個口福……」
一旁小太監臉色煞白,匆忙上前戰戰兢兢道:「瑞王殿下,這是皇上吩咐著送去的。」
封九城卻一動未動,手中摺扇分明沒有用力,可葉非晚卻只感覺手被墜的吃力,她甚至覺得……若是自己不同意,只怕膳盒會被摺扇輕描淡寫打翻在地。
「瑞王想吃當然可以,」葉非晚抬眸,輕輕笑了笑,「只是可惜,此處沒有碗筷。」
封九城淡笑道:「無妨。」
話落,摺扇收了力道,修長如玉石的手指徑自將膳盒打開,一股熱氣衝出,泛著陣陣香氣。
封九城深深吸了口氣:「御膳房的廚子竟也能做出這般尋常又美味的小玩意兒了……」
小太監沒忍住插嘴:「殿下,這是葉姑娘親自做的。」
封九城一愣,許是未曾想到是她親自做的,目光從水餃上一掃而過,眸中精光微閃,狀似隨意用手拿起一個水餃放入口中。
葉非晚凝眉。
「果真美味,」封九城頷首輕笑一聲,下刻從容垂首,從口中吐出一枚銅板,「葉姑娘,這是何意?」
「恭喜瑞王,吃到了今日最有福氣的水餃。」葉非晚應。
「福氣啊……」封九城狀似呢喃般低語,「那我今日,還真是有福氣,不止吃了葉姑娘包的水餃,更吃到了銅板,榮幸之至。」
葉非晚望著他,良久,突然垂眸:「瑞王殿下何必呢?」
封九城拿著銅板的手一頓:「葉姑娘這是何意?」
「從一開始,您便知道膳盒裡是何物;打開膳盒的瞬間,您便已經知道這最精緻的水餃里定是給皇上的,又何必故作不知呢?」葉非晚笑了笑,「殿下,我如今和封卿早已無夫妻之實,而今待在皇宮,不過不得已而為之罷了,您不必刻意試探。」
語畢,她繞過封九城,便要朝御書房走去,腳步卻陡然僵住。
御書房大門不知何時被人打開,穿著一襲白衣的男子正站在門口,勝雪的袍服被風吹的微微拂動著,如畫眉眼無波無瀾,正面無表情的望著她。
葉非晚驚覺心中一慌,片刻後方才自嘲一笑,她慌亂什麼?便是封卿聽見了,她方才也未曾說謊話。
「葉姑娘。」高風上前,將膳盒接了過去。
葉非晚對他笑了笑,轉頭看向封卿:「皇上,膳食已送到……」
話並未說完,手腕一緊,她已被人帶進了御書房中,房門「砰」的一聲緊閉。
御書房外,封九城仍站在原處,唇角溫潤笑意未消,只是眼底越發淡漠。他早已擅長隱藏自己的全數情緒,倒未想到,而今被葉非晚看的透徹,便是煙煙,都只當他始終溫和。
片刻后,他看了眼手中銅板,方才,封卿進御書房前,目光若有似無看了眼他的掌心。
低笑一聲,封九城將銅板攥在手心,起身行入宮道之中,青衣翻飛。
……
御書房。
案几上,膳盒已被打開,冒著縷縷白煙,沁出几絲清香。
一襲白衣的封卿坐在案幾后,本吃慣珍饈佳肴的他,而今竟嗅著尋常的水餃心中都一陣顫慄。
熟悉的香氣,他已太久未曾嗅到了。
屬於初雪的、真正的水餃,而非一捧雪隨意捏成的雪球。
葉非晚站在案幾前,許是屋內溫暖,她意識竟有些朦朧起來。周圍的環境天旋地轉,下瞬陡然變成了一間亮著燭火的寢房。
女人守著滿桌的飯菜,還有那兩盤簡陋的水餃,托腮坐在桌旁,等著歸人。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了那穿著蟒袍的人歸來。
他看見她也是一愣,繼而蹙眉,只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你怎會在此處?」第二句是「我早已在宮宴用膳。」
可口的飯菜,女人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和著苦澀一同咽了下去。
葉非晚目光怔怔。
唇角卻陡然一陣溫熱,她猛地回神。
卻見一個小巧的水餃被一把竹筷夾著,湊近到她的唇邊。順著竹筷,只看見一隻修長的手,以及……案幾后正望著她的封卿。
他在……喂她?
葉非晚蹙眉:「怎麼?」
封卿手仍執意朝前伸著:「看了這般久,不是想吃?」
葉非晚下意識道:「我只是……想到以往似乎也曾這般,包了水餃,等著你……」
「什麼?」封卿手一僵。
葉非晚笑了笑,望著他:「……你沒吃。」她也不願吃了。
封卿手指微緊,手最終收了回去,方才觸碰到她唇角的水餃,便直接送入自己口中,卻不知為何,有些酸澀。
葉非晚神色一怔,她還記得……他素來潔癖,不喜被人碰,更不喜碰人。
「看什麼?」察覺到她的目光,封卿抬眸,眸中如寒梅墜雪,冷冽卻華麗。
葉非晚心中慌亂,匆忙起身,餘光卻在望見案几旁的角落,一個小小的軟榻時愣住。
軟榻極不起眼,放在御書房中,更是很不協調。可它就是在那兒放著。
「曾經,有人就喜歡賴在那兒。」封卿垂眸,聲音沉了下去。
前世,她總愛跟在他身側,自作主張在書房添了軟榻,美其名曰「陪著他」,要與他「紅袖添香」。
今生,或是執念、或是習慣,竟也命人添了。
「是嗎?」葉非晚睫毛輕顫,看著角落裡蜷縮著的小小一榻,「她應當很可憐吧。」聲如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