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竟不捻酸了?
曲太尉府,後院。
天色已入冬,處處盡顯蕭瑟,落葉枯黃,偶有幾片頑強的仍立在枯枝之上,被寒風一吹,打著旋的飄落下來。
曲煙安靜坐在亭子中,身上披著見白色披風,毛絨佩巾裹著精緻的小臉,臉頰因著寒風顯出些許紅潤,面前的石桌上,放著兩盞尚溫熱的茶。
「大小姐,貴客來了。」丫鬟恭恭敬敬行至近前,恭恭敬敬。
「果然來了……」曲煙低聲呢喃著,臉色卻越發蒼白,良久她緩緩抬頭,「請進來吧。」
「是。」丫鬟走了出去,不多時,身後跟著穿著勝雪白衣的男子走了進來。
曲煙神色一陣恍惚,她素來知道封卿是好看的,行走之間衣袂翩飛,如同仙人一般。他愛穿白衣,久而久之,便讓人看著也愛穿了。
可若論絕色,她終究是不及他一二的。
只是眼下,他緊抿薄唇,像是在生氣一般。
過往兩年,他們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卻未曾想……
「民女曲煙,參見皇上。」曲煙起身,柔柔對著他福了福身子,聲音清婉。
封卿久未作聲,只是看著她,神色不起波瀾,目光在石桌上兩杯溫熱的涼茶上一掃而過,方才緩緩吐出二字:「平身。」
曲煙緩緩站起身,安靜立在亭子里,看著眼前頎長如玉的身子,良久緩緩道:「好久不見了吧,阿卿。」她低語著,神色添了幾分嬌羞。
封卿眉心微蹙,轉眸望著她:「昨日,聽聞你未曾知會朕便去了宮裡?」
曲煙臉色微白,雙目中似有亮光閃過,她垂眸看著地面,聲音低落:「我本以為,你好容易出宮來尋我一次,是想要見我,卻未曾想,是興師問罪的嗎?」
「煙煙!」封卿凝眉,聲音罕有的嚴肅,「為何趁著朕不在時去找葉非晚?甚至……還對她說了那番不該說的話?」
「我若是同你說了,你可會讓我見她?」曲煙反問道。
「……」封卿沉默了下來。
曲煙睫毛輕輕顫抖著,她緩緩走到她跟前:「你看,阿卿,你不許我見她啊,所以我才……」說到此,她頓了頓,「還有,何謂不該說的話?滿朝文武盡知,葉非晚住在養心殿,那可是前朝宮殿啊,你讓她一個女子住在那裡,成何……」
「她是朕的妻子!」封卿陡然打斷她。
「……」曲煙身軀一僵,好一會兒突然笑了出來,笑的眼圈通紅,眸中如隔著一層水霧,我見猶憐,「她是嗎?」她輕聲反問著。
封卿臉色大變。
「阿卿,若不是我昨日去找了葉非晚,你怕是今日不會出宮見我吧?」曲煙輕聲道著,雙眸中淚珠再承受不住,一滴滴落下,「阿卿,就連見我,都是為了別的女人,你這樣對我……是不是太殘忍了。」
殘忍?
封卿神色輕怔,他看著曲煙眼角的淚,卻不知為何,竟想到了城牆上,葉非晚明明胸口一片血跡,卻依舊笑著墜下城樓的畫面,還有前世她再無呼吸的躺在冷院病榻上、渾身僵青的畫面……
葉非晚吃過的苦那般多,可是為何……她很少在他面前哭呢?她可曾在無人的角落中一人隱忍哭泣?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她一直生活在京城,明明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王府王妃,可過往那兩年,她又是如何熬過來的?
心口驟然一痛
「阿卿,自兩年前城牆上下來,你便變了,明明還是你,可是卻又不像你了,你再未曾對我笑過,你鮮少來找我,你將我從那厚重的宮牆中救了出來,可是你卻進去了……」曲煙仍在說著,眼角一串串淚珠落下,「阿卿,她與你早就無關了,你早已休了她了,又為何再將她接回宮中呢?你是不是,是不是……」
問到後來,曲煙有些害怕起來,聲音極輕,她抬眸,泛著水光的眸子可憐的望著封卿:「你是不是……愛上她了?」
封卿勃然大怒:「怎會……」可說到後來,聲音竟漸漸輕了下來,雙眸儘是不可思議,良久,他呢喃道:「怎會……朕怎會……」
怎會愛上她呢?這一生,哪怕最為受辱的時候,他都未曾被人逼著做任何事,可偏偏……他的姻親、他的床笫之事,都是被葉非晚那個女人一手強迫的。
前世她便囂張蠻橫的站在他身邊,趕走了所有的女人,今生更是一次次挑戰他的底線。
他只是不允許她離開他的身邊而已。
他豈會在她刻意忘記過去的一切之後,對她……生愛?
「阿卿,阿卿?」身側,有人低低喚著他。
封卿猛地回神,曲煙正站在他身側,近在眼前,手遲疑片刻伸出,似乎想要撫順著他的胸口鬱結之氣。
封卿雙眸微緊,幾乎下意識的避開了她的碰觸。
曲煙的手僵在半空,手中的絲綢素帕抖了抖落在地上,嬌軀搖搖欲墜:「阿卿……」
「你是如何入的宮?」封卿打斷了她,聲音逐漸平靜下來。
曲煙一愣:「什麼?」
「沒有特令,無法入宮,」封卿頓了頓,再次看向石桌上的兩杯溫茶,「你是如何入的宮?」
曲煙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良久自嘲一笑:「你猜出來了,不是嗎?」她緩緩拿出一塊令牌,遞到封卿跟前。
封卿望著那金色令牌,輕怔片刻,令牌上雕刻這精緻的蟒身,周遭處處祥雲,大晉僅此一塊的令牌。
卻在此時,高風飛快走了進來,腳下生風一般,飛快行至近前:「皇上。」
封卿側眸。
高風已然上前,湊近到耳畔低聲道了句什麼。封卿臉色微變,薄唇緊抿著,似是怒火中燒。
他將手中令牌放在石桌上,轉身便欲離去,卻又想到什麼,側首對著亭子後方的房屋轉角處道:「既然回了京,便入宮一趟。」
這一次,再未猶豫,徑自離去。
曲煙臉色蒼白望著他的背影,她不知發生了何事,惹得他匆匆而歸,可是剛剛她還是隱隱約約聽見了高風的話中,有「葉姑娘」三個字。
葉姑娘,是葉非晚。
一旁,房屋轉角處緩緩走出一抹身影。
那身影穿著一襲靛藍袍服,墨發僅以一根玉帶束在身後,被風一吹,幾縷長發散亂在臉龐,分明是初冬時節,他手中卻拿著一柄青玉摺扇,扇骨以上好的白玉鑄成,他徐徐走出,唇角始終含著一抹淡笑,只那雙眸子,似有情卻萬般涼薄。
他看著封卿的背影,輕笑一聲,溫和清淡,眼中卻始終透著幾分冷漠,他轉眸看向曲煙,眸光微柔:「我這皇侄,今日竟未曾因我接近你而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