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他的抉擇
葉非晚沒想到封榮竟會見她。
天下人皆不知,她和封卿的夫妻情誼早已名存實亡,她手中更是握有「和離」聖旨。可封榮當是知道的,畢竟,那「和離」聖旨正是封榮親下。
而今,他卻要她入宮?
只是聖命難為,葉非晚最終還是坐上去往皇宮的馬車。
一路上,馬車吱吱呀呀的低響著,葉非晚靠著轎壁眉心緊皺。封家人個個均不是省油的燈,尤其是這種未知下,她心中越發忐忑。
只是想破了頭也不知封榮喚她前來所為何事。
「吁——」馬車外,馬夫長呼一聲,大太監的聲音傳來:「王妃,到了。」
葉非晚下得馬車,跟在大太監身後,朝養心殿走著,最終未能忍住:「公公,不知皇上找我前來,是有何事?」
大太監清咳一聲:「做奴才的,怎麼能妄議皇上的事。」目光卻朝她頭上的銀簪望了一眼。
葉非晚一頓,宮人們收受賄賂亦是常有之事,眼下她渾身上下也只有這銀簪值錢,若將銀簪交出去,大太監許是能告訴她些事,可終究她垂眸再不應聲。
大太監見狀,也只輕哼一聲,再未多言。
葉非晚本以為封榮見她會如以往一般,在養心殿大殿之內,卻未曾想到,這一次竟徑自將她帶到了皇上就寢的宮殿裡頭。
門外,兩個小太監正恭敬候著,見到來人輕聲道:「皇上正在裡頭呢。」
葉非晚點點頭,推開殿門走了進去,迎面便嗅到一股濃重的藥味,苦澀又刺鼻,還有那明黃色帷幔后,幾聲吃力的咳嗽聲。
兩個宮女正在帷幔外,手中端著葯碗恭敬伺候著,見到葉非晚前來,恭敬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葉非晚抿了抿唇,最終跪在龍榻旁,聲音低緩:「參見皇上。」
她既已不是封卿的王妃,便無須再喚封榮「父皇」了。
可封榮未曾應聲,掩唇悶咳了幾聲,才揮揮手:「都下去吧。」
此話一出,本守在宮殿里的宮女太監們紛紛恭敬退了出去,偌大的宮殿徒留葉非晚一人。
「給朕將帷幔掀開。」封榮低啞的聲音傳來。
葉非晚微怔,很快反應過來,站起身,將帷幔掛在龍榻兩側的掛鉤上,床頭上,掛著一個明黃色的綢緞。
她望了一眼不解其意,也便未曾在意。
此刻,她也終於得見封榮的真顏,卻愣住。
封榮當真是虛弱至極,以往蒼白的臉色,現在添了黑青,像是大限將至一般,呼吸都極為困難,一雙眼更是渾濁。
他躺在那裡,眼珠微微動了動,看向葉非晚。
葉非晚匆忙垂眸:「不知皇上叫民女前來,所為何事?」
如今殿中已無旁人,封榮是知道她和封卿毫無干係的,自稱一句「民女」毫不為過。
「朕聽聞,你這段時日一直住在靖元王府?」封榮艱難問道,聲音極輕。
葉非晚雙眸微暗,頷首道:「是。」
「不是早就領了『和離』聖旨,怎麼?後悔了?」封榮輕哼一聲,可說完卻又止不住用力咳嗽了一下。
「……」葉非晚指尖微顫,許久道,「民女從未後悔。」她只想要安生的活著而已,是封卿……一而再再而三的擾了她清靜的生活。
「從未後悔?」封榮呢喃了一句,「那就是封卿將你接回王府的?」
「……」葉非晚沉默了下來。
「你們倒是有趣的緊。」封榮的聲音如同呢喃。
一個當初求著他賜婚,後來卻又求著他賜和離聖旨;
一個當初拚死不娶,後來卻又幾次三番的將不願娶的女子困在王府。
旁人看不透,他豈會看不透?
封榮眼眸勉強轉了轉,手指向床榻對面的紫檀木柜子,「去,給朕將柜子打開,裡面有一木盒,拿過來。」
葉非晚轉頭:「是。」
她走到柜子前,打開,裡面果真有一個精緻的木盒,木盒極長,像是盛放畫卷或是聖旨之類的物件。
只是此刻,那木盒上了鎖。
「皇上。」葉非晚將木盒放在封榮手邊。
封榮的手抬不起,只是輕輕拍了拍木盒,本渾濁的雙眸閃過一抹亮光,他看著葉非晚:「你可知,這裡面裝的是何物?」
葉非晚垂首:「不知。」
「呵……」封榮低笑一聲,嗓音嘶啞,「裡面放著的,是一封聖旨。」
葉非晚心中一驚,依舊靜默。
「放心,不是傳位聖旨,」封榮眯了眯眼,「即便朕將帝位傳給旁人,你以為,能過得了封卿那關?」
葉非晚睫毛微顫,她知道,過不了,如今的封卿,權勢極盛。
「這是收回你和離的聖旨。」封榮接著道。
葉非晚猛地抬眸,連規矩都顧不得了,抬眼看著封榮:「皇上這是何意?」
什麼叫「收回和離」?和離聖旨既已下,豈有收回的道理?
「這裡面,本有兩封聖旨,頒出去一封,如今只留下一封,」封榮笑了笑,「想知道另一封是什麼嗎?」
葉非晚臉色微白,莫名想到前不久曲煙被廢妃一事,如今的曲煙,已是自由之身……
「民女,不知。」最終,她艱澀開口。
「真不知?」封榮明顯是不信的,「你雖出生於商賈之家,人倒也聰慧,朕不信你猜不出。」
「……」
「不過,朕也不願同你賣關子,」封榮聲音越發的輕,「這一封,是收回你和離的聖旨,另一封,則是廢曲煙妃位的聖旨。」
葉非晚睫毛一顫,似乎心中早已有了心思,竟沒有半分詫異。
「前不久,朕曾召封卿入宮,」封榮眯眼笑了笑,「朕給了他一個選擇,要他在兩封聖旨之中選擇一個。你猜,封卿選了哪一個?」
葉非晚怔住,許久,只覺得指尖冒著陣陣寒氣。
廢妃和收回和離。
封榮要封卿選的,不是聖旨,而是人。
而封卿的選擇,已經很明了了。
「朕乏了,你且先退下吧。」不知多久,封榮閉上眼睛,低道一聲,「休要忘了替朕將帷幔落下。」
葉非晚看了眼他,緩緩走到一旁,將帷幔放了下來。然後轉身便朝門口走著,竟是連規矩都忘記,行禮都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