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不要留他
屋內屋外一片死寂。
葉非晚僵立在原處,眉心微蹙,她沒想到,封卿竟還在門外,未曾離開。
明明……以他的驕傲,莫說方才被她那般諷刺,便是一丁點的辱,他都是不肯受的。而今,沒有離開,甚至還敲響了她卧房的門,又是為何?
「葉非晚。」門外,細微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醉意與迷離。
封卿亦不懂,他怎會依舊留在這裡。
可是剛剛,站在葉府門外,望著黑漆漆的帶著幾分荒涼的院落,他卻不願離開。王府如何繁華,可是為何每次走進,心中總有幾分蕭瑟?
而今……唯有看著葉府,方才覺得心裡有幾分著落。
可是如今,她卻將別的男人帶進了府邸。
若是以往,他定然轉身離去的,卻……不敢。
封卿睫毛微顫,下刻雙眸中的茫然散去些許。
他怕……她真的將扶閑留下,那麼一切就真的遲了。
「叩叩……」他抬手,復又敲了兩下木門。
他也喝醉了吧。屋內,葉非晚垂眸,始終靜默不語。
身側,扶閑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目光在一旁燭火映襯下,如一顆寶石一般漆黑幽深。
「葉非晚,不準留他。」封卿的聲音極輕,隔著門縫傳到屋內,帶著遊絲般的虛浮,「本王不准你留他。」
不準。
葉非晚安靜聽著,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她還以為封卿轉性了,而今看來,他從未變過,習慣了頤指氣使的指使她,大抵也習慣了她以往每一次總會聽從於他吧。
「夜涼風大,王爺請回吧。」葉非晚揚聲道著,心思沉靜無半分波瀾。
「……」門外復又寂靜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每一字都似從牙縫中擠出一般,「你當真要留別的男子在此?你究竟……在懲罰別人,還是糟蹋自己?」
「非晚同我在一塊,怎會是糟蹋自己?」這一次,未等葉非晚作聲,扶閑驀地開口打破了沉默,「倒是王爺,非晚自從跟了你,便禍事不斷,從當初的千金大小姐,變成如今一無所有。王爺,您說,非晚跟著誰,才是糟蹋自己?」
扶閑的聲音,帶著幾分刻意的微揚與曖昧。
封卿臉色驟然蒼白。
他聽出了扶閑話中的親昵,卻……無力反駁。
是啊,當初嫁入王府時,葉非晚也不過是個有些許囂張的千金大小姐,而今……她在他身邊,又得到了什麼?
便是……以往總是晶亮般望著他的雙眸,都逐漸暗沉下來。
「你不愛他……」下刻,封卿雙眸勉強一亮,她曾經將喝醉的他擁在懷中,一遍遍的說「愛他」,那些本不該清晰的記憶,逐漸如刀刻般篆在他的心中,「葉非晚,你於扶閑沒有半分男女之情,不是嗎?」他未曾理會扶閑,只徑自對葉非晚道著。
「王爺此言差矣,」扶閑聲音仍舊隨意,唯有身側手緊攥著,手背青筋暴起,「非晚對我有無男女之情,都該由非晚親自說,不是嗎?非晚今夜作何抉擇,也該是她親自選。」
話落,他轉眸,死死望著葉非晚處,聲音一派低柔,身軀卻緊繃著:「你說呢,非晚?」
葉非晚轉眸,迎上扶閑的目光,他眼尾微挑著,在夜色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誘惑。
她心中知曉,他是刻意而為之,不過,這也許是個機會吧。
頷首一笑,葉非晚起身便要繞過扶閑朝門口處走去。
只是……腳步終究頓住,她的手腕被人拉住了,扶閑攥著她,力道極大,透著些許悶痛。
「別去,葉非晚。」扶閑的聲音與他的力道卻截然不同,很輕,若非夜色沉靜,許是根本就聽不見。
葉非晚注視抓著自己手腕的手良久:「不是要我做抉擇嗎,扶閑?」她聲音很輕。
扶閑手指一顫,最終一點點鬆開了抓著她手腕的手。
葉非晚未曾有半點遲疑,起身走到門口處,低低的吸了一口氣,將房門打開。
門外,穿著一襲白衣的人站在月色之下,皎潔月光灑落在他身上,越顯清冷華麗,恍若謫仙。
只是,他的眉眼緊蹙著,身上酒香極重,薄唇蒼白,正緊抿著,雙目隱隱泛著猩紅,正怔怔望著木門,眼中沒有一絲光亮。
聽見開門聲,他眼中似還存有一絲茫然,而後猛地反應過來,眼底深處透出几絲微弱的光亮,他望著她。
「為何在此處,封卿。」葉非晚望著他,聲音冷靜,眼底再無以往的情愫。
封卿眼中方才升起的光亮頃刻間凝結:「什麼?」他艱澀開口,嗓音喑啞。
「你我已毫無干係,我聽聞,前幾日曲煙已經回京,這段時日正在宮外,」葉非晚垂眸笑了笑,月光下那般涼薄,「王爺如今喝醉了,到我這兒耍的哪門子酒瘋?不該去找曲姑娘?如今,為何在此處?」她又問了一遍。
封卿還是如前世一般,做盡了讓人誤解之事,可到頭來,終究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罷了。
而今,她不介意將所有話都說開了,問的清清楚楚,免得再陷入他織就的牢籠里。
「我……」封卿終於開口,身形卻突然趔趄了一下。
眼前,葉非晚的身子一動未動。
他心口微痛,他恍惚中記得,有個女人每次在他喝醉時,總會小心的撫著他的背,會命人去熬醒酒湯,會攙著他好生休息……
可是此刻,她卻平靜無波。
似乎有什麼,在緩緩離開,他拚命的想要抓住,卻只剩一片徒勞。
「封卿。」葉非晚看著他這番沉靜的模樣,突然上前一步,湊近到他眼前,二人間距離極近,近到彼此呼吸糾纏。
身後,扶閑眉心緊蹙著,始終未動。
「如今,喝醉了來找我,」葉非晚徐徐開口,「該不會是想要求我回王府吧?」就像……她發燒時,那個不知真假的前世的夢一般。
她第一次,聽見那個高高在上的王,對她說「求你」。
封卿臉上血色抽離,人甚至都後退半步,太陽穴一陣劇痛,莫須有的記憶不斷折磨著他。
「葉非晚,等我,求你……」腦海中,男人的聲音如魔咒一般一遍遍響起。
封卿一手死死咬牙,忍著一陣陣的痛,終從牙縫中擠出二字:「……不是。」說完的瞬間,頭痛驟然消失,唯余……空落落的死寂。
花曉卻半絲驚訝也無,安靜道:「那麼,王爺,你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