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她無處可去了
葉非晚想要回錦羅布莊是真,不敢再繼續待在靖元王府,亦是真。
封卿一遍遍戳著那些她刻意隱瞞的傷口,說著她曾做過的卑鄙往事,絲毫不在意她是否疼。
他說著什麼要她選擇,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是選擇。
她若選擇留下,只會重蹈前世的錯。
所以,哪怕心中即便再不甘心就此離開,她也必須逼著自己轉身了,她怕……自己會在他面前哭出來,連最後的尊嚴都失去。
可是……腳步最終僵在了王府門口。
兩個人站在那兒,高風正陪著芍藥。
「小姐……」芍藥望著她,眨了眨眼睛,眼圈倏地便紅了,「您又要離開了嗎?」
葉非晚手指一顫,今生最大的安慰,大抵便是……芍藥再不用跟著她吃苦了吧。勾唇,她勉強一笑:「往後,高風定會對你好的。」話落,她扭頭望向高風。
高風滿眼複雜,卻仍舊堅定頷首。
「可是小姐……」芍藥頓了頓,「您……真要同王爺和離嗎?您明明……」明明每一次,嘴裡說著不在意王爺,可眼神分明落寞;明明幾次三番寧願自己受傷,都要替王爺擋著;明明……不想見王爺,卻在王爺來時,眼神微微閃著亮光。
葉非晚輕怔,今生,她一直告訴自己,對封卿要敬而遠之,久了,她自己都要信了自己不再在意封卿。
可是……原來芍藥一直都看出來了呢……
這一次,她再未故作平靜,只幽幽看著芍藥:「你覺得,我會拿封卿開玩笑嘛?」
因為在意,所以,一絲一毫的玩笑都不敢開,怕失去。
「……」芍藥靜默了,許久,她倏地跪在地上,「小姐,您帶我走吧。」
「芍藥!」葉非晚微驚。
「芍藥的命是小姐給的,小姐待芍藥好,今後不論去何處,芍藥都想侍奉小姐!」
葉非晚怔怔聽著芍藥這番話,莫名想到前世她也是這般……一直跟在她身邊,陪到生命最後一刻。
「噗……」她倏地笑出來,「傻芍藥,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小姐?」
「我和封卿還沒算清帳呢。」葉非晚眯了眯眼,掩去眸中情緒,「這次,便先去葉府住兩天。」
一旁,高風神色微頓,他知王妃撒謊了,葉府,還未解封,只是終究……垂眸不語。
芍藥終於平靜下來。
葉非晚頓了頓,許久緩緩轉身,只隨意揮了揮手:「夜色涼,先走了。」聲音輕鬆,彷彿真的……只是外出走一遭罷了。
高風陪著芍藥目送葉非晚背影消失在夜色,又送她回了後院,方才折返回書房當差。
卻在望見書房轉角的包袱時怔住。
這是……王妃回來時帶的包袱,而今……思及此,他匆忙拿起,敲響了書房的門。
「何事?」門內,封卿的聲音冷厲。
「啟稟王爺,王妃的包袱並未帶走,是否……要給王妃送去?」
「……」書房內靜默了好久,「拿進來。」
葉非晚的包袱並不大,不過幾件衣裳首飾。
封卿死死攥著包袱,神色冷然。
「王爺?」高風不解。
「不用給她送去。」封卿啟唇,沒有這些物件,葉府尚還封著,她的銀票兌不出半分銀子,她又能去往何處?還不是……再回來?
說不定……便是這包袱都是她故意留下的!
「是。」高風忙應,望著眼前神色緊繃的王爺,良久道,「王爺,王妃真的……」
「高護衛!」封卿聲音陡然凜起。
高風匆忙垂首。
「下去。」封卿凝眉。
高風躬身而退。
封卿靜靜立於案幾前,此刻目光方才真正落在那個女人的包袱上。
她所帶走的,均是當初從葉府拿來的物件,沒有一樣是王府的!像是……存心和他劃清界限一般!
胸口,似有什麼在一點點的積蓄、發酵,折磨的他肺腑酸痛。
葉非晚!
「封卿,我亂了什麼?棄了什麼?」
那個女人的話,驀地響在耳邊。
她亂了……封卿伸手,死死抵著心口處,薄唇緊抿,臉色蒼白近乎透明。
不過……她總會回來的。
一無所有的她,根本無處可去,只有回來!
……
葉非晚走出王府一盞茶的功夫,才察覺到自己忘記了拿行李。
回王府一趟,沒有拿到和離書、沒有要回布莊,反而將自己的行李都忘記拿出。
渾身上下,不過二兩銀子及……方東沒有收下的那根銀簪。
賠了夫人又折兵,說的大抵便是她了吧。
葉非晚靜靜摩挲著那根銀簪,這……是封卿送她的第一件禮物,他親自送來的,哪怕……他自己或許都不記得了。不像後來,每每都是高風送來一堆堆的珠寶首飾,而他本人從不上心。
她前世甚至想過,也許有朝一日,她與封卿俱蒼老,便會拿出這個銀簪,一齊追憶著那些二人都隱隱模糊的過往。
只是可惜……這個銀簪,在前世成了二人決裂的武器。
封卿恨她惱她,所以如今即便和離,都不肯給她半分,逼得她一無所有。怎會陪她一同白首?簡直痴人說夢。
從當初,封卿接下賜婚聖旨,對她說「葉非晚,這是你的抉擇,不要後悔」伊始,他們二人,便已踏上一條不歸路,這條路,錯的離譜。
如今,是時候回到正途了。
她用著葉府迫他娶她,他用葉府逼她離開。
二人之間,太過公平!
夜色漸沉。
一旁竟還有一處店鋪門口亮著昏黃色的燭火,在夜色中,分外闌珊。
葉非晚腳步不自覺停下。
那間鋪子門口的帷幔上,寫著一個大大的「當」字。
當鋪。
葉非晚緊攥著手中的銀簪,她什麼都沒有了,她總要活下去的。
「姑娘,當東西啊?」當鋪門口,一個小夥計站在那處,笑容滿面問著。
葉非晚指尖微頓,許久緩緩扯出一抹笑,走至近前,微微頷首:「是啊,當東西。」
往事已矣。
終她一人陷在回憶中,太過殘忍,所以……不若割開吧。
抬腳,她徐徐走進當鋪。
其後不遠處,一輛馬車靜靜停在石板街旁。
馬夫抓著韁繩,望著女人走進當鋪,方才轉頭小聲道:「公子?」
「先等等,」馬車裡,一人聲音幽幽,「等著她把沒用的東西扔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