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去錯了城,愛錯了人
馬車終徐徐停在靖元王府門口。
葉非晚方才下了馬車,馬車便一溜煙般飛快離去。
她擰了擰眉,似方才她說「去王府」后,某公子便一直冷著臉不曾言語。
不過,她卻也未曾想太多,眼前的王府,依舊如往日般巍峨,冷靜矗立在此處。
心底莫名便添了幾分膽怯,葉非晚知道,走進去,再出來時,她與封卿,便再不會有任何瓜葛了。
前世今生,她追了兩世的男子,將……再不會屬於她,二人終形同陌路。
卻……總有終時。
「王妃。」正當葉非晚立於門口愣神之際,已有守衛小跑而來。
葉非晚微微皺眉,她本以為高風是因著芍藥那層關係,才會仍喚她「王妃」,而今聽著這些人的稱謂……
封卿未曾將二人和離一事公之於眾嗎?可……為何?
「王妃,王爺要屬下問您,是否需要為您去請巡捕。」守衛為難,卻因著是王爺明令,仍硬著頭皮問道。
葉非晚身形一僵,驀然反應過來。他這話之意,不外乎……她若不進府,便讓人將她抓走!
封卿……簡直欺人太甚!
起身,抬腳,她朝著王府內大步走去。
仍舊是那熟悉的院落,兩旁花枝枯萎,遠處小榭流水依舊,還有……那熟悉的書房。
書房門並未落鎖,葉非晚微凝片刻,最終上前,一把推開。
便是案幾后那清貴華麗的身影,都這般熟悉,此刻,那人正坐在那處,手執一卷古籍,正隨意看著。
他側顏近乎完美,在一旁燭火下,映襯的越發朦朧矜貴。他手指修長如玉石,骨節分明,正欲翻開一張書頁。
整個過程,如未曾看見她般。
葉非晚深吸一口氣,平復了有些酸澀的眸,走上前去,手重重拍在案几上:「封卿,你到底要做甚!」
偌大的書房,唯她聲音喑啞無禮。
封卿本落在古籍上的目光,終於徐徐抬起,輕描淡寫望著眼前女子,而後目光下移,落在她因著方才拍桌,而發紅的手指上:「怎的?如今倒是連表面的溫婉都不裝一裝了?」
表面的溫婉。
葉非晚手終因著自卑不自覺縮了縮,封卿這般平靜如常,反倒是她,如用盡全力卻打在棉花上般,挫敗無用。
「還有……」封卿似想到什麼,緩緩起身,隔著案幾微微俯首,上下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的粗麻衣裳,眼中似有嫌棄,「葉姑娘終於捨得回了?」
葉姑娘……
葉非晚睫毛一顫,所有人還叫她「王妃」又如何,封卿一句「葉姑娘」,不足以證明他們已和離?
她深吸一口氣,收回拍在案几上的手,緊緊攥著:「封卿,你這是何意?」
「什麼何意?」封卿眉心微蹙,目光仍落於她身上的粗麻衣裳上,首富千金,自出生始,便含著金湯匙,何曾……穿過這般簡陋的常服?
「錦羅布莊,還有葉府,」葉非晚抬眸,直直注視著他,「還有,封卿,為何要軟禁葉府之人?你這分明是……動用私刑!」
富可敵國的葉府沒落,她只要了這些,甚至連王妃之位都舍了。
他又為何……將她僅有的都毀了?
「葉姑娘可知,你口中的葉府,被天子一道聖旨抄家,是本王保了下來?」封卿緩緩抬眸,迎著她的注視,「而今,那便是本王的東西,本王的東西本王處置,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
葉非晚從未想過封卿竟會這般厚顏無恥,而今這人竟還問她有何不妥?嘴裡說著天子抄家,可如今是他在把持朝綱!
「封卿,大晉對和離者,均有分家產之權!」她死死瞪著他,「我不是被休,是和離!你知不知,何謂和離?」
和說完后,她眼圈卻倏地紅了。
和離,便是今後,再不會有人說:靖元王人中龍鳳,就是那王妃啊,嘖嘖……
和離,便是封卿再不用對她不喜,仍於人前做出虛情假意的戲碼。
和離,便是……從今往後,葉非晚是葉非晚,封卿是封卿,二人再無瓜葛。
「和離?」封卿目光一緊,下瞬卻又徐徐鬆懈,他玩味般噙著這二字,目光幽深漆黑,而後,他轉身拿起案几上的紙張,「葉非晚,如今,你這一口一個和離,倒說得很是爽快了?」
爽快的……就像當初死皮賴臉追在他身後、追的滿城風雨的人不是她般;就像當初,將喝醉的他抱在懷中說「我永不會離開你」的人不是她般;就像……定親那夜,她躲在被下藥的他的懷中,一遍遍說著「我愛你」的人,不是她般……
可分明都是她!
手中紙張,被扔到葉非晚跟前。
葉非晚垂眸望著,是當初她留下的和離書。和離書上,她的落款「葉非晚」三字還在,指印也還在,只是……沒有封卿的落款,沒有他的章印。
莫名的男人,明明當初……是他不想要她的。
「葉非晚,為何獨獨是煙城?」封卿薄唇輕啟。
「什麼?」
「你離開京城,逃去的,為何獨獨是煙城?」封卿再次開口。
葉非晚呆了呆,許久,她看著封卿,只奇怪的笑了笑,他永遠不會懂的,因為……這只是前世的一個執念罷了。
可下刻,她的笑卻被封卿的話打斷,唯余驚恐。
他望著她道:「是因著李夫人對你說過,那處地方四季如春風景如畫嗎?」
葉非晚臉色蒼白,這些……本該是前世之事,為何……封卿會知?為何……
「你……還知道什麼?」她聲音微顫。
封卿緊盯著她,待望見她神色驚惶時,他知道,自己說對了,那些莫名的記憶,是真的。
她經歷過。
可他沒有!
「做了個無用的夢罷了,」封卿諷笑一聲,「對了,葉非晚,四季如春風景如畫的地方,不叫『煙城』,而是煙陽。」
更南方的煙陽。
葉非晚呆立於原處,煙城,煙陽,原來……就連嚮往的地方,她都記錯了。
她去錯了城,也愛錯了人。
難怪煙城很冷,難怪……
「葉非晚,我倒還找到了你為何偏偏去煙城的理由,」封卿半眯著眼睛,復又拿起案几上的書信,徐徐展開,聲音微啞念著上面的字:「『王妃曾與扶閑於河邊夜談,深夜方歸』。」
「扶閑在那兒,你便去了,」他笑著,笑意卻未達眼底,「『河邊夜談』,真親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