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夢見了……前世?
一路上葉非晚不斷催促馬夫的緣故,到達京城時,竟還不到亥時。
許是封卿早就知會了人在城門口接應著,馬車進城進的格外順利。
街道上儘是漆黑一片,偶有打更人提著一盞燈籠,一個梆子沿著牆根走過,高喊幾聲「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外,再無動靜。
可與周遭死寂不同,靖元王府門口處,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一隊人馬拿著火把候在那裡,高風站在門口處,正不斷朝著這邊望來。
葉非晚在馬車內自然也聽到了動靜,可看著一路上均無意識的封卿,心下有些焦急。
雖然一路上巾帕換的勤,他沒再繼續燒下去,可他卻始終抓著她的手腕,無法掙脫半分,眼見著王府已在前方。
「喂,醒醒。」她低低喚了一聲。
「……」封卿自然依舊沒有動靜,畢竟一路上他都是如此。
葉非晚無奈的看著他抓著自己的手,手背上的簪傷被白布遮住了,看不真切,自己若是用力,只怕是……他會傷的更重。
「封卿,封卿,」葉非晚聲音稍大了些,「……放手。」
「……」封卿眉心微凝,卻仍舊未曾睜眼,口中囁喏了什麼,聽不真切。
「什麼?」葉非晚湊近了些。
封卿唇齒微動,葉非晚的身軀卻猛地僵住。
他呢喃的似乎是……「絕不。」
絕不什麼?絕不放手?
那一瞬,葉非晚只覺心中分外雜亂。
「吁——」馬夫長吁一聲,勒緊了韁繩,馬車徐徐停下。
靖元王府,到了。
他們徹底回京了。
車外一陣穩健腳步聲傳來:「恭迎王爺、王妃回府。」高風的聲音很是恭謹。
葉非晚看了看封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嗯。」想了想,最終道,「高護衛,你上來一下。」
「……什麼?」高風遲疑。
「將王爺抬下去。」葉非晚默默道。
這一次高風再未遲疑,掀開轎簾上來,待看見封卿無意識躺在那兒,受傷的手還抓著王妃的手腕時一愣。
「他受了傷,」葉非晚解釋一嘴,「怎麼這般大張旗鼓迎接?」
「啟稟王妃,」高風道,「這幾日,王府對外只道您與王爺回了葉府,葉老爺那邊也幫忙打了掩護,便再沒遮遮掩掩。」
爹?葉非晚點頭,瞭然了,「先把你們王爺抬下去,讓府里的大夫去正廳候著。」
「是。」
高風畢竟是練家子,聞言上前,便已將封卿扶起,背在背上,剛要下馬,身形卻頓住了。
王爺……依舊抓著王妃。
「還請王妃跟著,去正廳走一遭吧。」高風道。
葉非晚看著自己的手腕,她如今……還有別的選擇嗎?
王府的人素來效率極高,即便現下已入夜,大夫卻還是早背著藥箱在正廳候著了。高風方才將封卿放在床榻上,大夫已經湊近上前號脈。
而葉非晚……仍舊跟在榻旁。
「王爺是受了傷以致身子虛弱,以及受了風寒,一路奔波煎熬,這才高燒不退,」大夫號完脈后道著,「王爺當不就便會醒來了,下官開副方子,保王爺無礙。」
話落,大夫又將封卿手上的白布解開,即便見過諸多傷口,在看見他手指上的傷時,大夫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許久才道:「下官這就去找最好的傷葯來。」
話落,背著葯匣一路匆忙朝外小跑而去。
葉非晚靜靜看著臉色蒼白的男子,即便是昏睡之中,他的眉心依舊緊皺著。
沒忍住,伸出手,想要將他眉心處的肉疙瘩揉開,卻沒等碰觸到,門口大夫的聲音傳來:「王妃。」
葉非晚匆忙將手收回:「嗯?」
大夫將手中裝著藥膏的青花瓷瓶呈上前來:「王爺一直抓著您,下官上藥恐有不便,王妃您看……」
「便放在這兒吧。」葉非晚接了過來,
大夫自然點頭同意,又囑咐了幾句轉身便離開了。
葉非晚看著他抓著自己的手,心底輕嘆一聲,她真是……越發看不懂他了。
為他上藥並不麻煩,只是……他抓著自己的那隻手白布還未曾拆開,若要上藥,勢必讓他鬆手。
伸手,想要將他的手指掰開,果真他似與人較勁一般,更加用力。
而他的臉色,也越發蒼白,像是做了噩夢一般,唇角微動著,似在說著什麼,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封卿?」葉非晚湊近上前,仍是什麼都聽不見。
「你抓的這般牢作甚!」葉非晚沒忍住輕呵一聲,「喂,醒醒!」話落,伸出另一手在他抓著自己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嗯……」封卿卻驀然悶哼一聲。
葉非晚手一僵,她力氣不大,應該不會很痛才是,可他的手竟然動了動,隨後……微微睜開了眼。
只是眼神仍有幾分迷離:「葉非晚?」他皺眉喚著她。
「醒了?」葉非晚望著他。
「……」封卿卻沒有理她,目光徑自望向頭頂帷幔,許久聲音微有喑啞,「方才,本王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葉非晚仍盯著手腕,醒了還不鬆開?
「本王夢見,你用簪子刺了我一下。」封卿低低道著。
葉非晚沒好氣的望了眼他的手背:「沒想到王爺睡夢中還這麼記仇,您手背這個傷,比起您自己抓石縫摳出來的傷可輕多了。」她只當他說得是山崖上,她拿簪子刺他手背那一幕。
「不是。」封卿緊皺眉心,似在努力回憶著什麼,「你刺的,並非本王的手背……」
葉非晚本暗自用力掙脫他桎梏的手腕一僵,許久才聽見自己有些艱澀的聲音:「……什麼?」
她只刺過他兩次。
前世,那一場爭執,她手中銀簪刺入他胸口,卻又心生不忍,偏移了幾分。
今生,他躍下山崖拉住了她,她用簪子刺傷他手背,想要他放手。
「本王夢見……你拿著簪子,刺到本王……」封卿低聲呢喃,手不自覺撫向胸口處,在夢境中都感覺到很痛,卻不是簪傷痛,而是心痛,痛的他險些墜入夢中醒不過來了,若非手背被人拍了一下,他怕是依舊沉浸在夢境里。
他撫胸口作甚?
葉非晚手猛地一顫;「刺到你哪裡了?」她追問道。
封卿終於微微轉眸望向她:「本王夢見,你刺到本王心口了……」
「啪」的一聲細微聲響,葉非晚幾乎用盡全力將手腕從封卿手中掙脫,獃獃回視著他。
而封卿的手背,血跡再次飛快染紅了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