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為何不拜堂?
「……你死了對我沒好處」。
封卿的臉色,隨著女人這番話而冰冷下來,他目不轉睛盯緊她的眼睛,裡面,竟帶著一絲他不熟悉的陌生。
「葉姑娘能這麼想最好了。」最終,他這樣說道。
葉非晚仍舊看著頭頂的帷幔,這裡,她是熟悉的,前世,封卿不願與她同房,便會在這裡歇著,她便總是不識好歹的拿著膳盒或點心來找他,哪怕他對她連個笑都吝嗇,可站在他身邊,她也是歡喜的。
終究不過是前世舊夢而已。
葉非晚忍著肩膀的痛,輕輕嘆出一口氣:「封卿,沒有下次了。」她呢喃一聲,她沒有幾條命能這樣下去,前世死在冷院,今生又為他擋了一劍,沒有下次,也不能再有下次了。
封卿指尖微凝,他死死望著她。
他一向聰明,可此刻竟有些不解她方才話中之意,彷彿……放棄什麼的決然,而她所放棄的東西中,極有可能……包括他!
心底陡然一惱。
「王爺。」門外,高風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大步流星。
封卿神色幾乎頃刻恢復常色,大手一會兒已將床榻旁的帷幔放下,擋住病榻上的女人,目光幽深漆黑:「嗯?」
「街上屍首已處置完畢,血跡也已清洗,只是前堂尚有賓朋,皆是朝堂大正在候著王爺……」高風說著,目光複雜望了一眼帷幔后病榻上的人影。
今日發生這種事,眾人皆始料未及,王爺雖不受聖寵,卻畢竟還是王爺,朝堂還是要給幾分薄面的,可大喜之日王妃被刺傷,說來不算光彩。
封卿蹙眉,剛要啟唇言語,卻在瞬間,嗅到了胸口女人沾染的血腥味,一路駕馬飛馳,血跡已經乾涸,在紅色喜服上看不出來。
莫名便想到她倒在自己懷裡還戲謔說「抱歉弄髒你衣裳」時的模樣,明明傷口還在流著血,卻還這般不著調……
「王爺?王爺?」高風的聲音傳來。
封卿猛地回神,繼而神色微震,他不喜歡自己心思被血腥味輕易擾亂的感覺:「什麼?」
「今日,這堂……還拜嗎?」高風問的小心翼翼。
封卿微頓,若不拜,勢必為京城中的人所嘲弄,可如今葉非晚的身子……
「為何不拜?」帷幔后,女人的聲音傳來。
高風一震,甚至封卿也朝那邊望去。
一陣窸窸窣窣之聲傳來,竟是葉非晚憑著自己的力道坐了起來,臉色微白,額頭一陣冷汗:「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為何不拜?」
「……」封卿眯眸,一言不發。
「可葉姑娘的身體……」
「將喜婆進來,替王妃梳妝打扮。」封卿陡然作聲,打斷高風餘下的話,他竟然……聽見「葉姑娘」三字后,心底越發不悅。
不拜堂,也許今後,她仍舊被稱作「葉姑娘。」
「是。」王爺發話,高風自不敢違逆,微微垂首領命去辦。
靖元王迎娶王妃,迎親路上被刺客襲擊一事,已鬧得滿城風雨,便是喜堂上的眾多皇族貴胄都聽說了,有可憐可嘆的,有幸災樂禍的,正等著看這一場沒有新娘的姻親如何收場。
葉羨漁以女方兄長的身份坐在主廳側坐上,皇族規矩,唯有回門之日才能允許王妃親友面見王妃,如今他能前來,已是託了和封卿關係不錯的福。
他自然聽見了那些風言風語,心底終究有幾分忐忑。
「嘟——」驀然一聲喜樂聲傳來。
「新郎新娘入場!」一聲高喝傳來,兩道紅影出現在前方轉角處。
新郎一襲喜服,眉目如畫。
新娘鳳冠霞帔,步履溫婉。
紅色蓋頭隨著女子的動作微微動著。
眾人屏息,望著那二人一步步行至近前。
「不是說新娘傷到了?我怎麼瞧著沒事?」
「不知道啊。」
「誰知道眼前這人是不是葉家那個大小姐啊……」
周遭人竊竊私語,卻在此刻,一陣細風吹過,將女子蓋頭輕輕吹起衣角,女子面容露出大半,妝容細緻,朱唇如血,面色動人,赫然正是葉家大小姐葉非晚,一時之間,眾人噤聲。
葉非晚死死咬著自己的內唇,甚至嗅到了口中細細的血腥味,忍著肩頭上的刺痛,一步步跟在封卿的身側,直到行至喜堂內。
「一拜天地——」有人高呼著。
隔著喜帕,葉非晚轉身,面對門外,微微彎腰。
「二拜高堂——」
葉長林不能出現,皇帝亦不會出現,高堂正座,唯有一紙明黃色聖旨在那兒。
葉非晚分明察覺到封卿周身氣場凝結,卻還是鞠躬拜下。
「夫妻對拜——」
轉身,葉非晚終於隔著薄如蟬翼的蓋頭,隱約看見了封卿的臉。
他仍舊面無表情,可與前世的面無表情不同,他的目光始終緊盯著她,像是擔憂她會突然倒下吧,大概也只是因著王府的顏面吧。
緩緩鞠躬,想要行禮,可肩頭一痛,眼前一暗,她整個人彎下腰再沒抬起,便朝前倒去。
幾乎在她倒下去的瞬間,腰間多了一隻大手,輕描淡寫便將她的身子攏到一旁,而後一彎腰,已將她橫抱在身前。
與此同時,一聲音高喊:「送入洞房——」封卿順勢轉身朝後院而去,整個過程太過迅速,無一絲破綻。
葉非晚靜靜窩在封卿懷中,前世,這個懷抱她肖想了很久,沒想到今生第一日成親,便被他抱了兩次。
王府長廊並不短,可封卿始終腳步飛快而沉穩,呼吸無一絲紊亂,他的武功比她想的還要深厚的多。
「若非親眼見到葉姑娘遇刺,我還以為剛剛喜堂上,葉姑娘又在玩弄心計呢!」頭頂,封卿似察覺到她的注視,薄唇輕啟。
葉非晚睫毛微頓,卻很快扯出一抹笑:「王爺怎麼就這麼肯定,我現下不是玩弄心計呢?」
畢竟……夫妻對拜……終未拜成。
封卿目光一冷:「你敢……」
話並未說完,本搖搖欲墜的蓋頭從葉非晚額上飄落,露出女人蒼白如紙的面容,即便施了厚厚的脂粉,依舊遮蓋不住女人的虛弱。
此刻,她正雙眸緊閉,昏睡過去。
封卿手臂莫名一僵,好久,抬腳朝後院內寢走去,比方才快了許多,步伐平添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