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先生的秘密情人(18)
咚咚咚——
心跳從來沒這麼快過。
安靜的卧室里,似乎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景淮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握住青年微涼的指尖,一時間千言萬語涌到嘴邊。
最終他只說出一句話。
「你醒了。」
柯伊先是蹙了蹙眉,看向四周,最後把視線緩緩投到他的臉上。
從迷茫到平靜,只用了短短的幾秒鐘。
景淮心中咯噔一下,青年醒來的狂喜也隨之冷卻下來。
他以為,柯伊會生氣會迷茫無助,會問繼續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然而,這種死水一般的平靜,讓他徹底慌了神。
「伊伊,你說句話,哪裡不舒服嗎?」
柯伊搖了搖頭,抽回手,撐起身體想要從床上爬起來。
然而躺了十天的手臂酸軟無力,根本沒辦法完成他的指令。
景淮及時托住自己的後背。
「我要去照鏡子。」他的聲音嘶啞微弱,像砂紙一樣粗糙。
「好。」
景淮輕輕的抱起青年。
柯伊面無表情,任由景淮抱著走進衛生間。
燈啪的打開,看向鏡子。
鏡子里的自己,臉色透著不正常的蒼白,額頭一塊紅色的疤痕,格外的顯眼。
抬起手指,微微的碰了碰。
不疼。
死氣沉沉。
任何一個人看到自己,都會做出這樣的評價吧。
景淮都覺得青年的身體咯手得很,心口泛起噬咬般的疼。
太瘦了。
他不忍心讓柯伊再看下去,又把青年放回床上。
「沒關係的,醫生說不會留疤。」他溫聲道,「再過個一個月,就徹底看不出來了。」
柯伊抬起眸子,望著眼前俊美的男人。
「我睡了多久。」
「七天。」
「加上你給我注射C32,正好半個月。」
景淮怔了怔:「你……恢復記憶了?」
「是啊,我做了好長的夢,該記起的,不該記起的,都在夢裡。」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景淮編織了整整一套謊言,自己在重重的謊言中,和他接吻,相愛,甚至到了結婚的地步。
然後,再一次的崩潰和夢醒。
「對不起,方白秋他……」
柯伊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他都和你說了吧。」
不難猜。
其中一天景淮突然趕了回來,抱著他說對不起。
很明顯是知道了。
不過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和我玩失憶的遊戲。
既然決定要瞞著我,為什麼要讓我再崩潰一次呢。
望著青年毫無波瀾的眸子,景淮心口的愧疚升到了頂峰,垂著頭,啞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三年前我沒有信任你,一走了之,又為了可笑的自尊和怯懦,整整三年都沒有去追查真相。
回想起自己和柯伊重新見面的第一天,柯伊試圖解釋過的,但被他打斷了。
那個時候,他只想報復柯伊。
就算有一點的疑心,也被濃濃的仇恨遮蓋了。
所以在酒店的那天,柯伊聽到這間房間是方白秋給他下、葯的那間,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景先生,那只是一筆交易罷了。」柯伊往床後背一靠,虛弱地微笑道,「我付出肉體,你付出金錢,很公平。」
景淮低下頭,被自己曾經說過的話狠狠的打了臉。
「時間不早了,我知道您一向沒有留人過夜的習慣,我該走了。」
柯伊覺得僵硬的手腳逐漸恢復了力氣,強撐著下了床。
手腕被抓住,他條件反射的一抖。
景淮捕捉到青年眼中劃過驚恐。
是那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頓時心疼到無法呼吸。
他盡量柔聲道:「伊伊,你身體還沒好,在這裡待一晚上,明天再走好不好。」
「我走我走,你留下。」
柯伊看著高大的男人露出祈求的神情,沒等他回答就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背影突然頓住。
「伊伊。」
他轉身,深邃俊美的眉眼流露著疲憊和悲傷,「如果沒有方白秋,我們現在是不是……」
「還是好好的。」
當時如果他衝進酒店,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他和伊伊,也不會錯過三年。
「不是。」
他不解地看了過去。
「你還沒發現嗎?」柯伊抬起眸子,淡淡道:「在分歧和誤會前,我們都選擇了逃避,就算沒有方白秋,也會有張白秋、王白秋,或者別的什麼讓我們分開。」
「所以。」他一字一頓,「我們根本不適合在一起。」
景淮突然眩暈了一陣,扶住了門框。
過了好一會,他才艱難地說:「水已經燒好了,再過二十分鐘,床頭柜上紅色盒子的藥丸吃兩顆,還有祛除傷疤的藥膏,明天記得帶走。」
「我幫你洗過,可以直接睡覺了。」
「醫院的體檢我幫你約好了,就在後天的上午九點。」
「一定要去。」
「還有……」
「晚安。」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走到客廳拉開門,然後輕輕的關上。
力氣突然脫離了身體。
景淮望著黑色的防盜門,痛苦地捂住了臉。
伊伊醒來就行。
別的他都不在乎。
這一站,就是一夜。
又是一個幾乎不眠的夜晚,凌晨五點,景淮再也堅持不住,在門口坐下,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他已經一個星期沒睡好了。
公司的工作全推給別人,會有人藉機做些文章。
但他不在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景淮被樓道另一邊的開門聲吵得驚醒過來,發現身上多了一條薄薄的毯子。
是伊伊給他披的。
他一喜,心底陡然生出些勇氣來,插進鑰匙拉開門。
房子里很安靜。
窗戶明亮如新,一杯水放在桌上,已經變得冰冷。
柯伊走了。
他晃了晃神,眸子里溢出濃重的悲傷。
真的,只有他一個人了。
景淮走進卧室,床頭柜上放著幾盒藥物。
伊伊沒有拿……
但是葯一定得吃。
猶豫了一會,打開手機,通過之前安裝的軟體,確認了柯伊的位置。
送回就回來,他不會停留的。
……
另一邊,柯伊坐在街邊的長椅上,晃著腿吃完一根雪糕。
【啊,快樂了,再配上肥宅快樂水我就更快樂了。】
他深深的感嘆了一句。
【提醒你一句,你昨天才蘇醒過來。】
柯伊舔了舔唇角的奶油,表情變得氣憤:【你還好意思說,為什麼景淮給我注射失憶的葯,他能成功啊。】
那幾天他是真的失憶了,奔潰也是真的奔潰。
系統一個字都沒和他說!
【因為得符合世界邏輯。」33淡淡道,「他給你注射的葯確實能讓你失憶,那你就得失憶,或者……」
【你是想讓他發現藥劑沒用,打上個十針八針,直接把你打成傻子?】
柯伊咬牙切齒:【那如果我一直不恢復記憶,你是不是準備一直當啞巴啊。】
【我會在一個合理的時機恢復你的記憶,比如說撞到頭。】
33頓了頓,【不然,你現在陷入記憶混亂,懷疑人生的模式,而不是吃著雪糕晃著腿。】
柯伊:我真是,謝謝你嗷!
他把雪糕棍扔進垃圾桶,伸了個懶腰往前走去:【走吧,去見見我那個弟弟。】
二十分鐘后。
他看了一眼那棟熟悉的別墅,走了進去。
密碼沒換,還是從前的一串。
拉開沉重的大門。
客廳的電視機上放映著電影,程書文回頭,看到他,臉色變得尤為陰沉。
他緩緩的站了起來。
「你回來幹什麼。」
柯伊笑了一聲,「回來拿個東西。」
他不顧程書文彷彿在看侵略者的眸光,自顧自的上樓,進房間翻開柜子,找到了那隻被摔壞的單反。
下樓。
程書文下巴為昂,語氣充滿了敵意。
「拿好就可以滾了。」
柯伊站在原地沒動,低著頭看了看鏡頭的裂痕,突然道:「你是故意把它摔壞的吧。」
青年臉色蒼白,額頭還有明顯的疤痕,程書文心裡突然湧現一陣的快意。
一看就知道柯伊過得不好。
景淮還說要和他結婚,還不是不了了之。
玩玩而已嘛。
想到柯伊被景淮拋棄的痛苦傷心,他就開心的不得了。
「是啊。」
程書文勾起唇角,「拿到手我就把它摔了,我知道是你的生日禮物,所以——」
「我摔得特別重。」
「哦對了,我還趁著這個機會,把媽媽的耳環放進了你的柜子。」
「你太卑鄙了。」
看到青年露出憤怒又無助的神情,他嗤笑了一聲,「卑鄙?是你太蠢了,居然一點都沒發現。」
反正爸爸媽媽不在,隨便自己怎麼說。
他也樂意用這些事情,再打擊柯伊一次。
「從你叫我哥哥開始。」柯伊攥緊了手機,「這一切都謀划好了,是不是。」
「不,還要早。」程書文抱起手臂,不屑道,「而且你比我想象中的,好對付多了。」
居然有人會這麼輕易的,就付出百分百的信任。
他一想起到就想笑。
「非常感謝你為我們家公司做出的貢獻,要不是你,景淮不會幫我們度過難關。」他聳了聳肩膀,「但是我太討厭你,只好讓你被趕出家門了。」
然而,話音剛落——
程書文猛地看見眼前的青年收了難過的神情,似笑非笑看著自己,拿起手機,按了一下屏幕。
下一秒,自己的聲音傳了出來。
[是啊,拿到手我就把它摔了……]
他瞳孔一震,難以置信的看向柯伊,失聲道:「你居然……」
柯伊居然錄音了!
「我不僅錄,我還發給他們了。」柯伊微笑地晃了晃手機,「呦,正好傳到了。」
「這麼簡單的洗白辦法都沒想到。」
他頓了頓,「你也挺蠢的」
程書文後退了一步,險些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腳一寸寸涼了下來,寒意席捲全身。
腦海里不斷重複著四個字。
發過去了,發過去了……
不可能,柯伊不會的,他不是很害怕爸爸媽媽知道他賣身給了景淮嗎!
他驀地抬起頭,咬牙道:「你就不怕——」
「怕什麼。」
柯伊打斷了他的話,冷笑一聲:「我沒什麼可以怕的了,比起質問我……」
「你還不如好好想想,爸爸媽媽聽到這些錄音,該怎麼解釋吧。」
銀幕上,電視劇還在播放,宮女哭喊著皇上饒命。
程書文的思緒也亂到了極點。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說不定,不,是肯定!
等爸爸媽媽回來,被趕出家門的人,就變成他了!
他死死盯著青年轉身的背影,眼中的恨意洶湧翻滾。
耳朵嗡嗡作響,他拿起了搭在果盤上的——
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