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 當年玄宗
隱月海有很多樓閣，最出名的不外乎是溯風齋與倩魂閣。
沒什麼道理，因為這裡是焚聖神谷兩位主人的居所。
而且莫說整個焚聖神谷，就連整個天下都清楚，焚聖神谷的男主人與女主人不和，幾乎算是水火不容的勢。
罕有人知曉因由，但結果卻顯而易見。
在打發了小傘離開后，鐘聲兒換了身常服，不再是如那燃燒的石榴一般嬌媚艷麗，反而頗有青蓮的小色柔意。
她穿的是簡單的束裙，披了層水青外罩，便如一朵深秋海菊，靜靜出門了。
來的是倩魂閣。
這裡是焚聖神谷的女主人的居所，亦是鐘聲兒的母親，魚青蓮的居所。
入夜，天色幽靜。
經過侍女通報之後，鐘聲兒諷然一笑，無奈的走進了院落，院落中沒有太多陣法，但卻暗藏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殺機。
這是很難令人想象的事情。
焚聖神谷最可怕的殺陣，竟然不是護佑整個隱月海的護宗大陣，反而是護佑倩魂閣的陣法。
這是用來防誰的？
自是不言而喻。
「就連我進您的院子，也要這麼嚴嗎？」
鐘聲兒在被侍女搜身之後，靜靜的看著閣樓里的母親，心中的情緒像是數九寒冬，說不出的痛苦。
呈現在眉宇之間，則像是很小的時候，受了外宗弟子欺負，回來與母親哭訴的模樣。
可惜的是，隨著年歲的漸漸長大，鐘聲兒便知道這種哭訴沒有任何意義。
無論她痛苦與否，母親並不會在意，她似乎只在意父親什麼時候會死去，亦或者用什麼辦法，能夠殺死對方。
就像是對方或許整日里都在盤算著，怎麼殺死她，才能夠悄無聲息，不被焚聖神谷的弟子們察覺，不會天門尋到任何證據。
——無論如何，焚聖神谷曾經都姓魚，在北疆有太多的支持者，最重要的是魚老太爺生前，與夢海閣的關係不錯，夢海閣欠了魚老太爺兩分人情。
現任的不語魔尊，正是夢海閣的遺女，自然得對魚青蓮拂照一二。
諸多因素，方才是父親鍾十三至今不敢動手的理由。
「我怎知你是否歸順了他？」
靜靜坐在木輪椅上的那名端嫻婦人，眉目間是幾許清冷，神色間好似深秋古潭，沒有一痕波瀾。
言語間，她望著南方，視線似乎在隱月海之外。
聽到這般冰冷的言語，鐘聲兒無奈一笑，眼眸中是些無奈與可悲。
「您應該知道，父親也想殺死我。」
事實上，這是鐘聲兒很早就產生的預感。
沒什麼道理，也找不到證據。
但她很確定，父親往時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憎惡與痛恨，更多的還是冰冷與漠然。
聞此，魚青蓮不可置否，沒有接話。
反而難得提醒了鐘聲兒一句。
「中州變天了，北疆也不會太平，你自己小心些。」
多半就是生辰宴。
若是鍾十三想要動手，而今中州大亂，那位不語魔尊也無法坐鎮北疆，簡直是天賜良機。
至於之後會不會被秋後算賬，魚青蓮覺得鍾十三不可能考慮不到。
但就連她都能夠推斷出很多結論。
鍾十三若敢行事，勢必會有應對那位不語魔尊的辦法，至於那位帝鴻聖皇……
——梅大先生竟然造反了，有誰能攔得住？
也許世人皆明白，哪怕那位梅大先生破了至高境界，也決然不可能凡塵陛下的對手，但事實上誰又真的清楚呢？
那位梅大先生才是而今世間最年長的書生。
除了已故的太玄冥帝，不知所蹤的等閑妖主，梅大先生與老仙君才是世間知曉秘密最多的人。
知識未必就是力量，但對書生而言，知識可以殺人。
最令人意外的則是，梅大先生竟然可能是，太玄冥帝的最神秘的那位追隨者。
這便涉及了太多的變數。
誰又能防備，那位太玄冥帝是否真的留下了什麼後手呢？
若是當真有一些殺招，或許便是梅大先生的底氣，那位凡塵陛下能夠保全自身，還尚未可知。
「好，我生辰宴自會小心。」
鐘聲兒沉默著應答，知曉母親未必會幫助他。
若僅是師兄鍾羨陽與小傘，她或許能應付，但若是已經踏入八階境界，執掌一方巨擘宗門的父親，她又能如何應對呢？
但此番前來，鐘聲兒卻不僅想要奢望幾乎不可能的，來自母親的庇護。
最重要的是，她有些好奇事情的原委。
「父親為何敵視您？」
「因為我想殺他。」
魚青蓮的回應簡單而乾脆，沒有任何遮掩與猶豫，神色平靜的更像是古井映天般理所當然。
「這又是因為什麼？」
「他該殺。」
……
……
夜風拂過倩魂閣，那名端坐在木輪椅之上的婦人，沒有與女兒說更多話，靜靜的遙望著南方。
南方並不僅有南嶺那麼遠，相對於隱月海，同樣位於北疆的采城也是南方。
對魚青蓮來說，更近，卻又更遠。
——因為那是玄心鬼宗的所在的方位。
采城距隱月海，不過飛舟三日。
卻是魚青蓮一輩子再也到達不了的遙遠。
自然不是因為雙腿的限制，而是因為更多的現實與困境。
「很多年前，玄心鬼宗不叫玄心鬼宗，而叫玄宗。」
作為北疆六大魔宗之一，玄宗才應當是天門主宗之下的第一宗，門人弟子眾多，精英人才無數，廣納少年英才，聚北疆風運。
那時，魚青蓮還年輕，玄心鬼宗那一代宗主的嫡子，也還年輕，那是屬於他們的時代。
她心怡於那位玄宗嫡子。
兩人是青梅竹馬。
那時候年輕魚青蓮總會不認識歸家的路，卻能駕輕就熟的找到前往玄宗的路，大抵是因為想嫁的那個人，在玄宗。
——那人是北疆年輕一輩，最了不起的俊傑，魔修天賦蓋壓群英，壓的年輕一輩喘不過氣來，是整個北疆毋庸置疑的天之驕子。
他叫幽玄天。
誰料玄宗後來，出了一些變故。
或者說整個北疆，因為一個人，出了一些變故。
一切以玄宗為最開始的奇點，整個北疆就變了天，諸多宗門遭到了連累。
製造變故的那人，喚作幽鬼。
是殺死幽玄天父親，奪取了玄宗的叔父，亦常被世人喚作天鬼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