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 你是我的恩人（春節番外完）
當藏青與桃紅被夏風吹拂，天氣里便多了一些奇怪的顏色。
在年幼的夢蓁蓁看來，是一種殺機，她不太明白煙姨為什麼會對那個來找哥哥的叔叔，有那麼明顯的敵意？
兩人莫不是有仇？
問題是煙姨可是天門四魔將之一，又是母親的心腹師妹，她若是真有什麼仇敵，又怎會解決不了呢？
同樣年幼的陳語生，則是靜靜的提著酒壺，似乎與妹妹一樣，感覺到周圍頗有殺機。
但他的內心中，卻難以言喻的平靜。
因為殺機底下的曖昧，卻是讓年幼的他，都能隱約感知到。
這自然不是因為年幼的陳語生掌握了什麼證據，也不是他洞察力過人，看出了什麼蛛絲馬跡，只是單純的因為一種感覺。
——陳語生從未見過父母吵架，但若是有一天父母吵架，大抵就會使這兩人給他此刻的感覺。
看似危機重重，恨不得嫩死對方，但惱意之下流露的溫柔，卻像是夏天的氣泡橘子湯，只喝上一口，便覺得渾身通透酥麻。
兩人莫不是有情？
「煙姨……您，您與這位叔叔認識？」
夢蓁蓁看氣氛不對，顫著手牽住了魅煙行。
魅煙行沉默了片刻，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刻意的揚起了一個譏諷的弧度。
這是給『竹空君』看的。
作為天門四魔將的魅煙行，哪怕從未與這位聖域竹守打過交道，但對方毫不遮掩的功法氣息，卻能夠讓她很快分辨出來。
若是認不出來，在故作友善，未免就太奇怪了。
但這幅譏諷的面具之下，卻又是無人能看見的小心翼翼與無言酸楚。
只是一眼，她便認出來了竹空君。
——無論多少年，她永遠也不會忘記曾經那個衣著華貴的白馬少年，而那時的她只是無數流民之中，一個快被餓死的面黃肌瘦的小丫頭。
若是自己當年能好看一些，該多好呢？
他這樣尊貴出生的人，大抵早已經忘記了當年隨手救下的一個小姑娘了吧？
如果此刻告訴他，自己便是當年那個小姑娘……應該是會被討厭的吧？畢竟如今的她，已經是北疆的魔修，還是與聖域敵對的天門之人。
「認識啊，一個自詡正義的偽君子罷了。」
魅煙行趾高氣揚的口是心非道，眉眼間的譏諷與不滿，完美的將心底的情緒全部藏了起來。
就像是包裹住了自己的軟弱與委屈。
竹空君也瞬間啞然。
緊握著的手張了又松。
——你還記得我嗎？我們以前見過……
在那個滿是災年的荒南路上，那時的你與我說了許多話，救了我的人生……
竹空君本想這樣問，卻因為那句頗有譏諷的女音，心中涼了半截，一時間蒼茫又惘然的情緒，充滿了心間。
自然不是怨恨，也不是不滿，只是覺得有些遺憾。
如果她還記得自己，那該有多好？
不過自己還記得，便足夠了。
既然現在被她所討厭了，以後努力些，總會能夠贏回印象來。
唯一讓竹空君有些意外的是，當年的荒南路上，那個餓的皮包骨，又有些面黃肌瘦卻雙眸如絢星的小丫頭，而今已經成了天門的魔將。
依舊那般美麗，但卻有了十足的保護自己的能力……而且看起來，營養挺好？
「偽君子也是君子，總比女子與小人強些。」竹空君嘟囔了一句。
雖然他也很不喜歡這個舉例，但卻是一個事實。
至少是中州書生辯題中，一個很著名的論辯。
偽君子與真小人，究竟哪個更壞？
其實是真小人。
畢竟偽君子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在世人面前是真的與君子無異，那麼無論是那些違心的善舉，還是故作姿態，只要是好事，便是好事。
何況在律令與諸多檢查的制約下，很多偽君子會被迫偽裝一輩子，沒機會去做一件惡事，那麼自然要比真小人強許多。
誰料聽聞此言，魅煙行卻是真的有些氣炸了。
「也就你們這群混蛋書生會將女子與小人並列，若是放到西域與南嶺，姑娘們頭都給你錘爆！」
……
……
一路上，彷彿有火花和閃電。
年幼的夢蓁蓁將自己幼小的身軀，用來橫隔在竹空君與魅煙行之間，像是生怕他們兩人打起來。
年幼的陳語生，倒是很想將妹妹拉走，覺得他們兩人在這裡頗有礙事兒，但沒有機會。
竹空君偶爾望向魅煙行時，對方則就會怒狠狠的瞪他一眼，像是比正午的太陽更加刺眼，兇巴巴的模樣，更讓左眸的淚痣多了一點風情。
「你看什麼看？」
「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看你？」
竹空君也會用這種話，搪塞回去，讓魅煙行頗有些啞火。
看著這兩人，年幼的陳語生和夢蓁蓁則也插不進話，於是各自聊了起來，悠閑的跟在那兩人身後不遠。
「這麼說來，娘親先回家了？」
「嗯，因為我想帶煙姨在雲城轉轉，便沒有隨娘親一同回去……」
兄妹兩人一問一搭之下，皆有些什麼想說的，卻又是欲言又止，心情頗有難言。
甚至很多時候，夢蓁蓁都隱隱忍不住，一瞬間想要告訴哥哥真相。
但聽見前方，魅煙行與竹空君的聊天，得知那被父親與兄長所救，所以伴隨護佑的竹青藏服男子是個靈修。
小姑娘也只得將心中的情緒壓下，暫時不好開口。
直到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夢蓁蓁不知過了多久，方才若有深意的用稚嫩的嗓音說了一句。
「哥哥，你知不知道娘親很了不起？」
聽著妹妹稚嫩又天真的話，陳語生沒有反駁，雖然母親是個凡人，但於他們兄妹二人，卻是世間最了不起的女子。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陳語生從來便不會懷疑這一點，於是認真點了點頭。
「妹妹，那你可知父親有多了不起？」
……
……
清風捲起柳絮，楊枝瑟瑟作響。
不知為何，聽到了對方的話，無論是陳語生還是夢蓁蓁，都在心中似有似無的嘆了口氣。
——像是在說，我愚蠢的哥哥（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