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 一個興趣使然的書生
杜府之內,種了許多嫣紅的杜鵑花,紅艷如火,像是將庭院染成了一層血色。
但這種艷麗之色,卻與陳語生自小生活的那間竹林小築,又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或許是杜鵑比彼岸花紅的更艷,更像是鮮血的原因,多了些人世間的熱烈與悲哀。
「相傳上古的每一朵杜鵑花,都是一隻杜鵑鳥咳血而染。才會有而今這般悲壯的顏色。」陳語生隨意感慨道。
雖然他顯然也明白,這種傳說不切實際。
畢竟杜鵑花的品種諸多,除了血紅的顏色,還有深藍,玉白,柔粉之色,簡直可以說是數不勝數。
不可能哪一朵杜鵑花,都是鮮血所浸染出來的,否則莫說哪裡能有這麼多杜鵑鳥,單單血的顏色,就有些不對。
「很像海棠,不怎麼吉利。」幽淵靜靜回了一句。
玄心鬼宗的雲荒谷內,種滿了海棠樹,加之輔以陣法,一年四季都是海棠花絢爛綻放的時節。
雲荒谷是北疆罕見的絢美之地,但卻是為了祭奠而存在。
海棠的花語本就是苦戀,與對逝去親人的哀思,所以於幽淵來看,著實不算吉利。
杜鵑這種花,同樣如此。
陳語生隱隱聽出了幽淵話語中哀傷,沉默著沒有接話。
雖然他並未真實經歷過這種事情,但大抵也是明白的,有時候這種哀傷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寧靜。
又過了一小會兒,一陣清風徐來。
吹拂著陳語生的衣擺,他估摸著杜府內那位李甲生應該也處理好了雜事,正是探查的好時間,方才示意幽淵繼續往前走。
幽淵靜靜的從杜鵑花收回了視線,點了點頭。
……
……
以兩人的境界與實力,莫說是潛入杜府,即便是在這裡住上一年,恐怕整座府邸的人,也不會發現他們的蹤跡。
所以陳語生與幽淵很容易,又進了內院。
不出所料的是,內院的氛圍同樣陰森,雖然感受不到煞力,但一種莫名的寒意,卻讓兩人相繼皺眉。
陳語生境界稍低,便伸出了手,嘗試觸及周天瀰漫的靈力,感受到一股如同寒血般的粘稠與森意。
「雖然不是屍修,但很像是邪修。」
問題是,從那位李甲生的身上,陳語生最初的感覺,除了陰森,倒是沒有太多邪修功法的感應。
這是很奇怪的事情。
不多時,內院里的主宅內,傳來一名婦人陰森可怕的聲音,滿是賭咒與怨恨,偶爾夾雜著鐵鏈的撕磨聲與痛苦的叫喊聲。
「李甲生,你害死我父親,而今又如此待我,你不可好死……」
聲音中滿是凄涼與悲哀,還有無盡的後悔。
就像是怨恨當年的自己,為何要一時心善,將這個歹毒的書生救回來,又為何會愛上他。
幽淵聞此,沒有什麼猶豫,靜靜的張開了神識,觀覽內院主宅的情況。
陳語生的神識還未那般強大,但也能夠隱有見聞,大致了解主宅之內,所發生的那些事情。
一名碧荷大裙的中年女子,正被四道暗紅褐色的鐵鏈,鎖在了屋內,屋內幾乎沒有太多明亮的顏色,只有幾段幽藍色的燭火,燃著令人心悸的冷光。
很像是墳地里的鬼火,照亮在人的臉龐,透著些難以言喻的詭異與不安。
細細看去,那四道暗紅褐色的鐵鏈盡頭,更是如琵琶鉤一般,穿刺在女子的四肢,讓她像是一隻怨獸,只能在痛苦與折磨中,漸漸流逝生機。
「邪修之法,在淬鍊人的生魂。」
幽淵自然看得出,這是邪修很常見的手段,較之屍修要低級許多,但於世間更加普遍。
若是這般,懷鎮周遭瀰漫的陰森感,倒也算是有些道理,應該是此處所發源的怨氣。
只是不知為何,幽淵依舊覺得,這件事情不算簡單。
若只是尋常邪修作惡,還不至於讓她心血來潮,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與冬山和屍修無關?」
聽到幽淵所言,陳語生也隱有存疑。
顯然兩人對此都頗有擔憂。
無論如何,那位魔僧冬山終究是晚歲真人的師弟,執掌魂傀古寺多年,在北疆無論是謀算還是實力,都罕有人及。
作為執掌一方巨擘的大人物,他有何隱秘手段,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等仔細看看再說。」
「那觀察觀察?」
「不如直接盤問。」幽淵回答道。
陳語生沉默片刻,默認了這個方案。
以他們的實力與手段,自然可能花費一些時間,將所有真相抽絲剝繭,得出一個正解。
或許如此遊歷,還會讓凡間傳出一曲《語公子微服私訪記》。
可以,但沒必要。
因為明明有更加雷霆有效的手段,他們根本沒必要多消耗時間浪費在此。
畢竟直接以實力碾壓,直接得出真相,不僅節約時間,更能讓受害者少受些痛苦,早日得以解脫,簡單而有效。
「那就出手吧。」
陳語生默了默,徑直都到了內院的主宅之外,敲了敲門。
顯然,李甲生在進入主宅之前,已經遣散了周圍的所有僕從與侍女,甚至護衛也沒有留下一個人。
不僅僅是因為不願這裡的事情,被太多人知曉,更是因為對自身的實力頗有自信,並不擔心被人坑害。
誰料忽如其來的敲門聲,卻令他愣了愣,眼瞳中滿是震驚。
李甲生很清楚,沒有他的允許,那些護衛根本不敢靠近主院,平日里就算他不在之時,也是由幾個心腹侍妾,來看押髮妻杜鶯鶯。
所以按理不可能有人在這個時候來尋他。
除非府上發生了生死存亡的大事,亦或者……來者不善。
李甲生沉默了片刻,靜默走了出去,眼瞳中滿是狐疑,內里卻藏著些許暴厲。
等到他平靜的打開門,見到門外是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年後,卻又驀然一愣,感覺沒由來的荒誕。
這是誰家少年,怎能闖到這內院來?
「你是何人?」
李甲生的語氣頗有輕蔑,但手中卻已經運起靈韻,時刻準備抱起殺招。
顯然,他遠比外表看起來的更加警惕與謹慎。
「一個興趣使然的過路書生。」
陳語生平緩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