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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 身份不同,立場不同(4k)

  少女的聲音像是清脆的鶯兒,在細碎的陽光間,滿是甜膩小意的味道。

  聽上去像是請求,又有些討好。

  夢不語悠悠看了她一眼,絕美的臉頰間,多了些饒有興味。

  「以你的身份,不會覺得太虧嗎?」

  的確,以她家兒子的身份與地位,哪怕是許多大宗嫡女做妾,也會有許多人上趕著來,就像是凡塵若想要紅顏,不知會有多少聞名天下的仙女自薦枕席,甚至不求名分。

  這是很難以評價的事情。

  但自然也有不同。

  就像是她,哪怕知道凡塵是凡塵,若對方不肯給她名分,不肯承認她是名正言順的妻子,也絕對會翻臉。

  同理,葯錢兒作為藥王谷嫡女,哪怕無權無勢,身份依舊很貴重。

  這樣去給人做妾,便是將整個藥王谷的臉面扔在地上踩,這於東土七曜大宗而言,都是很大的問題。

  「買賣嘛,哪有全是賺的,虧些總比全賠了強。」

  葯命兒的語氣頗有怡然,似乎並沒有什麼悲戚的味道。

  聽在夢不語耳中,卻是別有意思。

  「可我也是女子,並不怎麼喜歡見著別的女子給人做妾。」夢不語笑道。

  即便普世之下,風俗向來是男子尊崇一些,但夢不語作為女子,對女子向來憐惜敬重許多。

  這是她由來已久的性子。

  就像是在如何喜歡凡塵,她也不可能與旁的女子分享這個丈夫,那是對她莫大的羞辱。

  就像女婿在如何優秀,她也不可能將女兒嫁於人做妾,那會讓她愧疚悔恨。

  這話便是簡單明了的態度。

  葯錢兒卻悠悠偏著頭,青稚的眼眸中頗有笑意。

  「但您不僅是一名妻子,一個女兒的母親,也是一個兒子的母親。」葯錢兒說道。

  「普天之下有那個母親,不私心希望自家兒子妻妾成群,開枝散葉,早日抱上大胖孫子呢?又有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家兒媳婦會時時刻刻順著兒子,以其為尊妥善照料,不敢違逆呢?」

  妻子、一個女兒的母親,一個兒子的母親,身份其實是三回事兒。

  而身份的不同,就意味著立場與價值觀的不同。

  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變的,所有的位置與變化都是相對的。

  聽到這句反駁,便是一旁默默跟著,並無意插話的凡塵,也不禁輕笑,覺得有趣。

  夢不語更是如此,眉眼中頗有笑意。

  「確實說的我都心動了,你果然挺有意思的。」

  ……

  ……

  道理是那個道理,態度是那個態度,人的心情卻總不可能是那個心情。

  「若是在說下去,說不得我可真就替生兒做個主了。」

  夢不語悠悠的看了葯錢兒一眼,讓小姑娘縮了縮脖子,沒了剛才『勇往無前』的氣勢。

  見此,凡塵與夢不語的笑意更甚。

  知曉這小姑娘,其實也不過是個好龍的葉公。

  說的比誰都厲害,但若是真讓她去做妾,哪怕是他們的兒子,也不太可能。

  至於葯錢兒打的那些小心思,夢不語更是不如何在意。

  她確實很喜歡這個小姑娘,雖然沒有自己帶大的煙芋芋那麼喜歡,但也覺得性子很是有趣,不是不能接受做兒媳婦。

  可就像是她之前說過的,不會強行干涉兒女的人生大事,會交給他們自己做出選擇。

  陳語生與夢蓁蓁的確是她的兒女,但已經漸漸長大,擁有了獨立決斷的能力與心性,沒道理讓她與凡塵決定婚事。

  秋風卷過,葯錢兒縮著脖子的模樣,就像是一隻很好看的小鵝,有些可愛的憨,有些委屈的萌。

  「其實我真的不介意當妾……就是夫君別娶妻,別納別的妾就成了。」

  小姑娘的嘟囔,落入夢不語耳中,更是惹的一笑,頗有些暢快與肆意。

  「早就與你說過了,不必如此,你若留在藥王谷不安心,沒有體己的去處,大可以去天門住一段時間。」

  這是夢不語,初見面時便有意伸出的橄欖枝。

  她可以教一教這小姑娘。

  這亦是五大主宗很常見的一種情況。

  就像是聖域的靜茶園,收留了文一嘆等人,天門的雲海崖,同樣收留了很多情況類似,有家不得歸,亦或者無家可歸的少年少女們。

  這是一種幫助,一種善意的庇護,亦是一種投資。

  自古以來,五大主宗便有這個傳統,不過以而今凡塵與夢不語的層次而言,當然不在乎那收效甚微的投資價值。

  但他們依舊讓這種傳統保留了下來,因為很有意義。

  聽聞此言,葯錢兒的眼眸愈亮,像是沁染了糖漿的月牙兒,滿是欣喜的味道。

  「您真的要親自教我?」

  葯錢兒不覺得這位不語魔尊,需要一個道修弟子,也不覺得兒女雙全的她,會收一個養女,但能夠得到這樣的人物親自指點教養,意義自然不言而喻。

  無論是以後於浮生五域的地位,亦或者自身的學識素養與實力境界,都會有飛躍性的提升。

  「左右等我回了天門,應該會比以前空閑很多。」

  夢不語悠悠然的看了凡塵一眼,心有暢意。

  她的夫君批起摺子來,可比她強多了。

  最有趣的是,哪怕在如何不愛批摺子的凡塵,有她依偎在身邊,滿是崇敬的看著他時,那股莫名的滿足感,也會迫使他忙碌起來。

  她的夫君,確實很好用。

  察覺到了夢不語的目光,凡塵回望一眼,當然清楚她打的什麼主意,但除了寵著,也沒別的辦法。

  妻子是自己娶的,還哄著生了兩個孩子,加之每一夜的收穫……他總得付出些什麼。

  葯錢兒不理解兩人的互動,所隱藏的意思,但依舊感受到了滿滿的狗糧,看的她恨不得立刻尋一個夫君嫁了快活。

  不過聽到夢不語肯定的話,葯錢兒重重點了點頭,心情更高興了許多。

  ——這就又多了一條退路,還是目前為止最好的選擇。

  「說實在的,現在就沖您這樣的婆婆,我還真有些想去認識認識那位語公子了。」葯錢兒認真的恭維道。

  「可惜那等天驕之子,未必看得上我。」

  葯錢兒心中隱有遺憾,若非這個至關重要的因素,語公子在她的擇婿列表中,還能前進一位。

  但葯錢兒明白,依這兩位的性子養大的孩子,與她性情多半不和,那位語公子有絕大概率婉拒她。

  夢不語在一旁沉默了片刻,笑著揉了揉葯錢兒的頭,眼眸中頗有認真。

  「或許也有可能,是你看不上他呢?」

  聲音永遠那般柔和可親,帶著淡淡的促狹笑意。

  聽到此言,反倒是葯錢兒怔了怔,眼眸中微有暖意。

  「謝謝您。」

  ……

  ……

  「前面就是『葯塔』了,祖父便在最上層恭候二位,我就不上去了。」

  葯錢兒恭敬的引了路,乖巧的在葯塔之下等候。

  夢不語和凡塵,悠然上了樓,正通過狹長的階梯之時,念著那藥王谷嫡女,剛提過的自家兒子,夢不語也有些想念。

  聽凡塵說,那臭小子現在在玄心鬼宗?

  「當時北疆頗亂,你怎沒有讓生兒直接回聖域,亦或者隨你來天門?」

  「他有事情要做。」凡塵回答。

  聞此,夢不語瞭然點頭。

  她當然知道,自家兒子心中大致是在惦記那位幽淵姑娘,沒想到竟是直接就去了。

  「生兒還滿有勇氣的。」夢不語感慨道。

  「他應該比你想象的更有勇氣。」

  凡塵笑答,略有深意。

  夢不語並不知曉此言深意,也沒多想,只是隨意感慨了一句。

  「那他與那位……有可能嗎?」

  夢不語並不期待凡塵的回答,甚至於說,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只是單純的感慨了一句。

  她當然很喜歡玄心鬼宗的那位小姑娘,也很憐惜敬佩。

  但那位玄心鬼宗的幽淵姑娘,卻是小輩之中,她最不希望自家兒子心怡的一位姑娘,甚至希望兒子離她遠些。

  無論是娶哪宗嫡女也好,亦或者娶一個凡人姑娘,只要遠離幽淵,陳語生才會是相對的安全。

  哪怕是夢不語本人,也沒什麼自信敢說,一定能夠在那位幽淵姑娘成長起來之前,徹底護住她。

  那是風雲匯聚的焦點。

  ……

  ……

  沒多久,兩人走到了葯塔的最高層。

  屋內開了天窗,頗為明亮,遠沒有之前沉暗,多了些燦爛的味道,斜來的陽光清澈,流淌在半空間,竟是耀不起一痕灰塵。

  葯老祖正端坐在主位上,靜靜烹茶。

  小紫爐虛浮在半空,一抹靈火的溫度把控的極好,細小的火焰,無比精準的滾燙這小紫爐底部,將茶香烹煮四溢。

  是他很拿手的時令藥茶,取自千錦山脈這個時節,頗為新鮮的幾種野山草藥,藥效不一定多有價值,但勝在味道奇特且回味綿長。

  「來了。」

  葯老祖率先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同時取出茶杯,開始招待兩人。

  「您好。」

  凡塵與夢不語微持了一道後輩禮,鄭重的坐在了葯老祖的對面。

  哪怕他們的身份與實力遠高於對方,但對方是修界的前輩,曾經更是拂照過他們的人,理當給予尊敬。

  隨之,待兩人坐下,葯老祖又來回打量了一二。

  眼瞳中的情緒是藏不住的驚訝與複雜。

  「還沒恭喜二位。」

  「整個天下都還沒恭喜,以後總是都有機會的。」凡塵笑道,話語中的意思簡單而清楚。

  隨之他接過藥茶,笑道。

  「您也覺得我們這事兒,很意外嗎?」

  「意外極了,我此前從未往這方面考慮過。」

  哪怕很多年前,就有陰謀論者,說凡塵與夢不語兩位域主,其實關係並不如同表現的那般惡劣,只是在虛演罷了。

  但饒是如此,也沒有任何陰謀傳言,將這兩人湊成夫妻。

  不僅是不敢太過得罪他們,更多的,則是連造謠的那幫人都覺得,這種事情說出去太假,一聽就像是造謠。

  誰曾想,所有人覺得的『不可能』,偏偏就是真正的事實。

  凡塵笑了笑,也覺得挺有意思。

  夢不語在一旁白了他一眼,止住了他說些胡話。

  ……

  ……

  一杯茶,足夠三人聊很久。

  大都數時候,都是凡塵與葯老祖在聊天,夢不語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偶爾會附和凡塵兩句。

  伴著香茗悠悠的香氣,室內的溫度頗暖,輕易驅散了入秋的寒意。

  「那年,還是多虧了您……」

  凡塵徐徐緩道,笑容極靜,頗有感激。

  葯老祖沉默點著頭,雖然輩分高凡塵一輩,兩人並非同輩,但聽著對方說起當年往事,著實感慨了許久。

  ——而今莫說是當年同輩,便是小了一輩的諸多故識,尚活在人間的,也已經不多,能說話的人越來越少。

  「時間過的真快,感覺未曾過多久,一天一年便過去了,彷彿昨日所有還歷歷在目,一輩子就過去了。」

  言語間,葯老祖滿是對活下去的眷戀與對生命的不舍。

  凡塵與夢不語當然聽得出來,心中略有酸楚,但有些事情總得阻止。

  「活的快與慢,好與壞,終究是我們的一輩子,一輩子就是一輩子,不能多也不要少。」

  凡塵認真回應道。

  葯老祖笑了笑,隨手從袖兜里掏出那枚漆黑石戒,放在了桌上。

  那枚石戒通體幽黑,蘊著極為強大的不詳之意,內里更是封存了極多的煞力,哪怕夢不語都覺得略有不適。

  「確實如此。」葯老祖感慨道。

  「可惜我老了,偶爾也會難以控制自己的心意。」

  若是當年還年輕時,莫說這枚漆黑石戒,哪怕是太玄冥帝親授的屍道功法,他也不屑一顧。

  想來若還年輕,在得到這枚石戒的那一刻,便將其毀了,又怎會留到現在,成了一種被揭穿的恥辱。

  見著葯老祖落寞的神態,夢不語笑著安慰。

  「人之常情,與老幼無關。」她道。

  「我當年被幽鬼下令追殺時,復仇無望,也險些走了偏路,好在最後醒了過來。」

  這並不是錯誤與罪孽。

  君子論跡不論心,沒有誰能在夜深人靜時,心中永遠是一派坦然與光輝,總會有許多哀怨與幽晦。

  無論心中做何想,只要沒有真的做錯事,就總有回頭路。

  那枚漆黑石戒,靜靜的落在桌面上,一道勁力壓下,其間所有的煞力與命源之力,頃刻襲毀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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