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一場戲中戲(4k)

  望著那張熟悉的,嫵媚的笑臉,素心一瞬間有些發懵。

  這一刻,她清楚的理解了發生了什麼,但無法理解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是我當年無意中救回來的……」

  素心忍著體內靈脈被靈毒肆虐的痛苦,狠狠咳了一口血,想要斥罵一句,隨之卻怔了怔。

  她想到了一種可能,卻難以置信。

  於是抬起了頭,像是求證一般看向青黛。

  青黛笑著點了點頭,洋溢著笑容的眼眸中,透著些諷刺與冷漠。

  原來算計從那一年,便已經開始。

  只是為什麼呢?

  見著素心眼中的茫然,青黛悠悠走去,毫無顧忌的倚在了她的身邊兒,將纖纖玉手掐了過去。

  她隨時都能擰斷素心夫人的脖子,鮮紅的指甲沁在肉里,幾滴更加鮮紅的血液,在嫩白的肌膚滲出。

  「對你或許無意,於我卻是不知盤算了多少次的事情。」

  無論是最初的被救接近,還是這些年借蘆酒鎮的那間小鋪子給黎明傳遞的消息,亦或者做的旁些卑賤事情博取素心的信任……

  「你從那時,就開始勾結這位劍冢少主算計我?」素心難以置信。

  她無法想象這件事情。

  因為想不到合適的理由。

  那些年,這位劍冢少主應該是先天劍體被廢,正值一生最為頹靡之際,按理根本不可能給出多好的招攬條件。

  若是憑藉口頭承諾,便能讓青黛這般人物跟隨,未免太過可笑。

  黎明到底憑什麼布下這一局?

  讓比當時的他強許多的青黛,如此捨棄尊嚴,潛伏她身邊兒?

  「到底是……為什麼?」

  素心的笑容,已經沒有了最開始嬌媚與遊刃有餘,除了怨恨與敵意,更多的是茫然與不解。

  青黛冷笑一聲,準備掐斷素心的脖子。

  「你可記得當年天犽山的豺鼬一族?」她頓了頓,又譏哨道。

  「或許你不記得,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對於素心與斐擒龍而言,只是隨意的玩樂,抹去了一座山,或許根本就不知道天犽山還有豺鼬一族,但對青黛而言,卻失去了所有。

  能夠讓一個人卧薪嘗膽這多年,只為了尋找機會手刃敵人的理由,往往都是最簡單的那個。

  復仇。

  恰逢她尋素心復仇,卻無從著手,更無法對付素心身後依仗之人,當年先天劍體被廢,少主身份岌岌可危的黎明,亦在尋找暗害他的幕後真兇。

  他非常確定,暗中下手的就是同門師兄斐擒龍,只是沒有證據,更沒有斐擒龍暗中勾結素心的罪證。

  兩人相互調查之際,發現對方目的相仿,便一拍即合。

  但兩人聯手,自然事半功倍,方才有了這些年的蟄伏。

  饒是如此,青黛搜集資料,等待時機,黎明重修後天劍體,尋合適的靈毒等待機會,同時躲避斐擒龍的各種暗害,也讓兩人付諸了多年,方才全了今日的局面。

  ……

  ……

  聞此,素心夫人滿是絕望,清麗的臉頰瞬間猙獰,卻受制於靈毒,連發作都不得發作。

  顯然,黎明這多年所搜集到的靈毒,效用還是頗為強大。

  素心得知了一切,滿是畏懼的看著青黛,在死亡的大恐懼面前,任誰也難以自持冷靜。

  「但你終究與我做了這多年的惡事,你以為這位劍冢少主殺了我們之後,還會放過你嗎?」

  這是明晃晃的挑撥離間,但應該很有用。

  素心本是這樣認為的。

  誰料青黛諷刺的看了她一眼:「我這多年的確為你做事,但涉及那些腌臢之事,我只是冷眼旁觀罷了,這的確讓人看不順眼,但還不至於太過觸及律令。」

  也許諸多正道之人,會對她見死不救的行為看不慣,甚至予以聲討,但這不是處死她的理由。

  至於素心以為她採補至死的那些男子,採補是採補了,但其實都沒有死去,被安置在了蘆酒鎮。

  那些人,本就是她用來與黎明之間聯絡的暗子。

  聞此,素心覺得愈加可笑,沒想到她最信任青黛的『投名狀』,竟才是被擺的最狠的一道。

  「就算他們判我罪有應得,真的該死,能夠在臨死之前弄死你,也算是值了。」

  青黛的眼眸愈冷,顯然早在決定復仇的那一刻,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只要素心與斐擒龍能夠死去,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自己的生命更是早已不在吝惜。

  這時,被黎明偷襲重創的斐擒龍,已然重傷頹靡,卻還勉強留存著神智。

  他恍惚的半撐起身子,卻發現連站都站不起來,黎明剛才那一道劍意,竟是直接毀了他的道樹。

  「師弟,求你原諒我,這一切都是那個妖女逼我的……」

  斐擒龍感受著身體內快要流盡的血,知道自己就快死了,若是在沒人救,便真的沒有活下去的機會。

  哪怕是最令他憎惡的師弟,他也想要哀求試試。

  何況在他的印象里,這位師弟天生軟弱,性子俠義,剛才還說出『只要他肯認錯,便既往不咎』的話來。

  想來是對他這個師兄還有幾分不舍……

  誰料斐擒龍斷斷續續的話,卻讓即將被殺死的素心都覺得可笑。

  「他既往不咎,別人呢?」

  青黛會殺死他,劍冢會殺死他,律令會殺死他。

  哪怕黎明放過他,依舊會有很多種情況,都能要他的命,所以那少年剛才的話,便是真的應承,恐怕也是死路一條。

  黎明笑了笑:「素心夫人的見解獨到,深得我心。」

  少年的話沉靜隨和,遺憾的是,這位素心夫人在難聽完,便被青黛梟首,一擊斃命。

  「有什麼話與死人說吧,我得先讓他們變成死人。」

  青黛隱忍了這多年,幾乎一刻都等不及了。

  黎明選擇了沉默,算是贊同。

  就在青黛漸漸走向斐擒龍時,已經陷入絕望的斐擒龍明白,無論如何,他今日都是要被斬殺在此。

  那麼,臨死總得拿個墊背。

  面對這種絕境,斐擒龍已經沒有了逃生的手段,但年長黎明這多歲,他卻也有一手,連掌門黎井人都不曾知曉的手段。

  那是黎明被廢的那年,某個雨夜,一個神秘的黑衣人出現在了他的房間里。

  那人境界奇高,斐擒龍甚至難以理解,那人究竟是如何闖過護宗大陣,進入的劍冢?

  但他永遠不會忘記,對方給了他一顆幽暗至極的黑色墨玉,彷彿蘊著無窮的煞力與絕望。

  ——屍道神髓。

  斐擒龍無法理解,對方為何會給他這個,大抵是想拉他入屍道?

  垂涎於劍冢的斐擒龍,自然沒有立即應承,也沒有修鍊屍道,擔心被同伴察覺。

  但他卻同樣沒有向掌門稟告那夜的情況,私下將這顆屍道神髓留了下來。

  只要他吞下這顆屍道神髓,或許入屍道已經晚了,以他的境界絕不可能頃刻將其煉化,但可以頃刻間暴漲極大的實力,以殞命的代價,將黎明與青黛一起帶走。

  臨死,總得拉個墊背的。

  ……

  ……

  斐擒龍用盡最後的力氣,震開了漫步而來的青黛。

  青黛則是以為他還有什麼後手,不由得後撤了一步,以求穩妥,防備斐擒龍臨死前的反撲。

  誰料就是這一瞬空隙,斐擒龍捏碎了煞靈葫蘆,將鑲嵌內里的那顆屍道神髓取出,頃刻吞下。

  一瞬間洶湧無比的煞力,在斐擒龍體內肆虐,讓他就像是個浸染在屍山血海中的怪物,眼瞳變的通紅又詭異。

  瞬息,便是連斐擒龍的獠牙,都如異獸般瘋長,好似荒古的怪物,能夠隨時將人撕扯聲碎片。

  見此變故,黎明感到兇險異常,也不敢託大。

  即刻召喚出玄夜重劍,以無窮劍勢劈砍向斐擒龍。

  誰料哪怕是這極為強大的一劍,也根本刺不破周圍的煞氣罡風,無法對斐擒龍造成絲毫傷害。

  青黛看了黎明一眼,也知道這是斐擒龍臨死前的反撲。

  哪怕他們不理會他,想來用不了多久,斐擒龍也會因為這過於強橫的煞氣,崩潰死亡。

  問題是,現在的斐擒龍想要糾纏他們,甚至雷霆出手,襲殺一人也未必不可能。

  他們很難在這般強大的斐擒龍面前,頃刻逃走,若是退了戰勢,或許死的更快。

  「拖到他軀體崩潰,我們便可安然無恙,應該用不了數十息足矣。」

  青黛雖然不明白,那位劍冢大弟子變成怪物前,究竟吃下了什麼,但作為妖修天生敏銳的感覺,讓她得出了最正確的應對方法。

  黎明默認贊同,將玄夜重劍橫在身前。

  「就算面對如此強敵,就算我的劍勢尚未大成,我在這斐元城依舊無敵!」

  隨之,便是面對屍妖化的斐擒龍狂風驟雨般的攻擊。

  哪怕有玄夜重劍護身,已經修鍊成後天劍體的黎明,依舊被道道煞力震傷,隱有咳血之勢。

  「青黛救我!」

  不過十數息后,少年嘹亮的求救聲就傳遍了整處院落。

  奈何青黛同樣分身乏力,甚至隱隱中了斐擒龍一掌,經脈受到了極大的損傷。

  事實上,這才是黎明與青黛最不願意麵對的困境。

  斐擒龍作為劍冢大師兄,無論如何修為天賦與實力都是一等一,黎明若是沒有偷襲成功,兩人便是一場惡戰。

  最麻煩的是,此刻本就棘手的斐擒龍,還不知墮入了何種邪法,功力大增。

  眼看又是一掌,要結結實實打到黎明身前,將他重創,遠處拂來一道掌力,清淺的像是初夏的風。

  帶著些絢爛的金色暖意,好像是麥田中晌午的波浪。

  只是這簡簡單單的一擊,兇猛襲殺著黎明的,幾乎已經喪失所有理智的斐擒龍,便化為了飛灰。

  像是忽然燃燒殆盡的炭火,頃刻歸散虛無。

  能夠做到此點的,自然是極遠處一直注意此間的凡塵與夢不語。

  哪怕斐擒龍吞下屍道神髓,在他們面前,終究也是個無力的小角色,反手便可輕易解決。

  「原以為來斐元城,遇見的會是尋常邪祟,沒想到竟和屍修有勾結,你們劍冢御下,未免太有問題。」

  凡塵靜靜的挽著夢不語,兩人翩然而至。

  以他們兩人的境界,客棧離城主府這短的距離,根本不是問題。

  他看向黎明的眼瞳中,似乎滿是審視之意。

  實則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當然不是讚許,也不是肯定,而是勉勵。

  夢不語則是壓低了視線,既沒看凡塵,也沒看那少年,覺得這兩個人可真沒意思。

  她多看了一眼,黎明的那柄玄夜重劍,不禁想知道之後的劍冢,會有多熱鬧。

  這一刻,夢不語忽然感覺,那邊兒真正還在茫然的青黛,好似也不是那麼討人厭了。

  真誠是難得的品質。

  「你們……怎麼這麼強?」

  青黛隱隱顫聲,不自覺的有些畏懼。

  她之前去蘆酒鎮,自然是為了給黎明傳遞消息,但遇見凡塵與夢不語兩人,還真的是意外。

  一時興起,想要與凡塵做一次露水夫妻,也是臨時見色起意,沒有害人的打算。

  但青黛根本沒有想過,這兩位她以為是結丹境的修者,竟能隨手拂殺她與黎明聯手,都苦戰不勝的怪物?

  這等境界,除非一方巨擘出手,否則絕無可能。

  一旁,黎明同樣隱隱顫聲,與青黛夫人的語氣,很是相似。

  像是刻意模仿給誰聽。

  「是啊,你們……為何能擁有如此強大的修為?」

  他的神情愈加詫異,還略有震撼,更有些少年人的憧憬與肆意……

  見到凡塵微不可聞的點頭,黎明眼瞳深處,隱有回應。

  ……

  ……

  分別前,那對夫婦告訴了他與青黛真名,像是刻意交好。

  青黛震撼了很久,滿是難以置信,甚至嚇的腿軟。

  她之前竟然想搶魔尊的男人?

  不,不對,為什麼魔尊的男人……是那位聖皇陛下?

  黎明同樣表現出了這般詫異的模樣,誇張,肆意,驚訝不已。

  但事實上,從一開始,黎明就知道凡塵與夢不語的身份,繼而刻意的接近。

  除了那些山賊真的是意外,所有的一切,都是刻意而為。

  在與三人告別後,黎明即刻歸宗,要稟告在斐元城所發生的諸多大事兒。

  他駕御的玄夜重劍,也隱隱亮了亮,不在受到拘束,內斂的靈力中,蘊著有關於凡塵與夢不語這些時日的一幕幕。

  原來這柄玄夜重劍,竟如映天珠一般,能夠以靈力記錄下周圍的一切畫面,且極難被人發現。

  玄夜重劍之中,浮現起一道蒼老的聲音,來自劍冢。

  「進展如何了?」

  御劍穿雲中,聽聞此問,黎明這才斂去嬉鬧,頗為嚴肅的回應道。

  「回稟祖父,我已經成功接近了那位帝鴻聖皇,取得了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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