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一些過去的故事（3k）
黎明活著離開了，與兩人分別前，還彷彿有些莫名其妙。
為何這兩人忽然就不高興了呢？
他還撓了撓頭，身後的那柄玄夜重劍，依舊內斂著靈韻，從來沒有歇過。
送走這少年，夢不語愈加不悅的看了凡塵一眼。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比那些惡人更壞。」
這話有些沒頭沒腦，凡塵卻笑了笑，沒有反駁，偏開了話題。
「不過劍冢確實挺有意思的。」
或者說，與他的那位朋友，很有孽緣。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久遠到夢不語都還遠遠未曾出生，是爻天年間流傳很廣的故事。
聞此，夢不語怔了怔，倒是有些興趣。
關於那位道涯仙君的傳聞，除了從天門的各種情報機構，獲取的基本信息外，她所知曉的最多的，便是明大仙子親口講述。
很多年前，夢不語走投無路之時，曾經投奔過太清宮，那位明大仙子成了她的義姐，在太清宮教授了她許多修鍊經驗與處世之法。
夢不語學了前者，後者卻有些學不來。
因為那位義姐的性子雖然溫婉端正，慈和善良，卻永遠像是一道燃燒著的冰，是世間最好的人，卻也是最狠心的人。
那時，明大仙子還未與道涯仙君和離，那位天下三君中傷的最重的道涯仙君，也還在星海台中的茫茫星海里昏迷抑傷。
所以夢不語知曉，那時的明大仙子有多痛苦與迷惘，也知道她如何在乎那人。
幾乎每一夜，在處理完諸多事務之後，那位明大仙子都會帶著一朵夕顏花，去星海深處，陪伴昏迷的無夜。
義姐的那位夫君，或是便是她心中罕見的柔軟。
白日閑暇，指導夢不語修鍊之時，明大仙子偶爾亦會講述她與無夜當年的故事。
最有趣的那一件，其實便與劍冢有關。
「是傳說中，他們兩人初遇的那次？」
夢不語偏著頭，輕聲問道。
「正是那次萬劍大會。」
那次萬劍大會是劍冢在岐山舉辦的，是為了炫耀自家嫡子，黎重山修鍊成了後天劍體，所舉辦的盛會。
同樣因為劍冢的威名與太清宮的支持，那次萬劍大會，也成了天下年輕一輩天驕們，相互比拼的罕見五域盛會。
那年，凡塵正在聖域閉關，因為之前得罪了太多人，不好輕易出門。
何況他也並不覺得，那萬劍大會能多有意思，並沒有去看熱鬧的心思。
誰曾想，東土萬劍大會，從大荒之中走出來一個同樣年輕的野小子，比他更惹人恨，成了那年的焦點。
最重要的是，作為無門無派的散修，他真的很強，即便是凡塵事後聞曉，細細思量之下，也沒有得勝的把握。
僅憑一把借來的劍，僅憑亂七八糟的劍法，便將參與萬劍大會的所有年輕天驕，打了個七零八落。
自然也包括劍冢的黎重山，算是拆了整個萬劍大會的台。
——我不是針對誰，我是說在座的各位，沒一個能打的。
「然後從不下場的明大仙子，便出手了。」
悠悠的從主座之上站了起來，輕紗遮面之下，卻是極淡的笑意，雖然看熱鬧很有意思，卻也總得顧及東土諸宗的顏面。
無夜認出了，那正是之前他來踢場子，眾人嘲諷之際，唯一肯借給他劍的姑娘，也是他此生見過的最好看的姑娘。
——之前借你劍，只因你是來客，我不好看著他們仗勢欺人，但現在……你欺負了他們，我能欺負你了。
然後無夜就被揍了。
一揍就被揍了很多年。
但這依舊只是讓他名聲鵲起，還未做到被整個東土仇恨。
直到所有人知曉了他的目的，知曉了這個從大荒中走出的青年人，所要為大荒三十二族所討回的公道，整個東土才開始害怕。
害怕他的報復，害怕他展露的無比強大的天賦，害怕他們曾經對大荒三十二族所做過的那些心虛之事……
從那時起，那名叫做無夜的年輕人，便成了東土諸宗的眼中釘，受盡了許多暗害與刺殺，卻總是遊刃有餘。
不知從何時開始，越來越多針對無夜的人發現，他竟也是有人護著的，那人正是他們東土的神女，太清宮的明大仙子。
從碧波潭到棲鳳嶺，從萬水淵到葯靈塔，兩人留下了無數的故事，或成了佳話，或成了許多人的夢魘。
沒有誰知曉最開始發生了什麼，但等注意到時，這對年輕的眷侶，已經聯手破了無數生死之局，斬盡無數困境，創造了太多奇緣。
待無夜為大荒族人討回公道，亦與那位明大仙子以天地為媒，結成了少年夫妻。
等到整個東土知曉這件事情，整個天下便都知曉了。
莫說東土諸宗，便是天下群豪都震驚無語，想不通那青年人怎能如此好命，得到那位東土明珠的青睞？
但隨之而來的，便是太清宮明老宮主的震怒，與整個東土的仇恨。
隨之，便是有關於那位道涯仙君與明大仙子兩人，無數著名的愛情故事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生死十年。
整個東土開始圍困兩人，讓尚且年輕的兩人數次陷入絕境。
其中出力最多，追殺最狠的，便是劍冢的黎井人與黎重山兩父子，尤其是臨至江城的瀚海崖時，明老宮主與黎井人齊至，讓無夜與明大仙子在無處可逃。
明大仙子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爭取了一盞茶的時間，攔住了這兩大宗門的執掌者，為無夜開闢了一道生路。
「既然沒了明老宮主與黎掌門，剩下的人應該攔不住他。」
聽著凡塵的緩緩講述，夢不語附和道，這亦是整個世間都知曉的歷史，是屬於那位道涯仙君從東土舉世皆敵，打到舉世無敵的傳奇伊始。
凡塵笑了笑：「但你好不好奇，當年是誰在追擊無夜？」
明大仙子短暫攔下了明老宮主與劍冢掌門黎井人，但旁的人卻在無力阻攔，即便那些人無夜就有能力突圍。
夢不語不明白凡塵何來此問：「還與劍冢有關？」
她記得，凡塵剛才說過，無夜與劍冢極有孽緣。
「還是黎重山。」
那位在萬劍大會上，被無夜打臉最狠的年輕人，亦是黎井人的嫡子，那位少年黎明的父親。
聽到這裡，夢不語並不意外：「那次阻劫之後，黎重山應該還活著，否則不會有剛才那個少年。」
「確實如此，但據說自那之後，黎重山就瘋了，一直瘋了這多年，直到近兩百年前，終於徹底癲狂，殺死了髮妻，本人也癲潰而死。」
換而言之，這對夫妻的死，看似與無夜有關。
「那位無夜陛下……動的手？」
夢不語不太相信這種可能性，自然是出於對那位義姐的眼光的信任，以及那位道涯仙君經年在浮生五域的信譽。
凡塵搖了搖頭：「無夜當年與我說過，他很欣賞黎重山，所以沒捨得殺他。」
否則黎重山阻劫無夜之時，便會被他一劍殺死。
凡塵對此更是沒有懷疑，以那位故友的性子，殺人向來只需一劍，且從不遮掩，不可能下此歹毒手段。
只是此事被歷史所掩埋的真相，至今都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推翻。
微風拂過，天空的雲漸漸聚攏，夢不語悠悠看了一眼，心情有些複雜。
——至少從表層現實而論，那位道涯仙君是間接害死黎明父母的仇人，但那少年剛才，卻對天下三君中的道涯仙君最為推崇。
想通此節背後的深意，夢不語忽然有些理解了，那位明三姑娘為何要退婚，同時不由得冷冷看了凡塵一眼。
「你們真的……沒什麼意思。」
無論是凡塵他們，還是那個少年。
「我們只是在做正確的事情，那少年同樣是他自己的選擇。」
凡塵如此說道。
夢不語自然理解，但是理解歸理解，還是覺得太沒有人情味了。
相較之下，那位退婚的明三姑娘，竟是這一局的所有人里，唯一體貼同情那位少年的人。
這一瞬間，夢不語看向整個斐元城，忽然也覺得意興闌珊了些。
好在事歸事，人歸人。
凡塵無論做什麼事情，她似乎都能夠原諒，何況此事確實不是錯事。
……
……
等到入了斐元城，夢不語便進了車廂內歇息，偶爾撩起帘子，卻覺得城內的人們生息奄奄的樣子，並沒有許多大城子民的活力。
整個城市，好似籠罩著一層死寂，有些腐朽的壓抑感。
尤其是那位斐老城主才暴斃半個月，偶爾在街道之上，還能看見披麻戴孝，一身素裹的行人，讓人莫名有些冷。
「那我們先去哪兒？」
將馬車停在街道盡頭的某家客棧，即刻便有小二來接待，熱情洋溢的笑容溢滿了臉頰，頗有討好的味道。
夢不語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客棧的牌匾。
是有間客棧啊，那沒事兒了。
凡塵略頓，帶著夢不語進了客棧，要了一間最好的上房，又要了一壺紹酒與一些小菜。
他沉默片刻。
「今日就先歇歇吧。」
先看看那喚作黎明的少年，明日要做些什麼，大概會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