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他回來了(5k)

  若他能夠見過,夢蓁蓁父親的廚藝?

  布足道忽然很想說,他真的見過,而且他這廚藝,就是對方教的,可惜夢蓁蓁吃不出來。

  看來於廚藝一道,這丫頭確實沒有師尊與師弟那般的驚世天賦。

  這莫非是傳男不傳女?

  布足道除了尷尬一笑,不敢露出任何旁的表情,甚至不知道如何與夢蓁蓁解釋。

  總感覺這一解釋,就會出大問題。

  倒不是旁人出大問題,而是他會被夢蓁蓁嗔怪,那時候這丫頭估計三天都不會給他親近了。

  「算了,以後你有的是機會見著,我父親經常便會住在這間竹林小築,等他下次歸來時,我在帶你見見。」

  夢蓁蓁補充道,吃了那幾個四色糰子,便開始去凡塵的書房找龍毫筆與旁幾樣文房四寶。

  顯然,她依舊在準備,帶給布足道師尊的見面禮。

  只是得知了對方是那位凡塵陛下后,她又開始忐忑。

  「你說,你師尊真的會喜歡我給他準備的禮物嗎?」

  面對這個問題,布足道沒有猶豫,即刻回答。

  「一定喜歡。」他頓了頓,又暗示道。

  「我覺得你父親喜歡的,我師尊必然都是喜歡的。」

  聽此,夢蓁蓁倒是沒產生什麼聯想,點了點頭。

  「也是,書生這些獃獃又木訥的人,喜好估計大都是共通的。」

  布足道聞此,面色愈加複雜。

  少頃,他離開了書房,在竹林小築間轉了轉,看著那些翠竹搖曳,看著如夕火的彼岸花,也不由得開始感慨。

  師尊就是師尊,輕易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

  ……

  兩人沒在雲城久留,只在竹林小築逗留了兩日,拿了些東西,便再度啟程,踏上歸返聖域的路。

  途徑洛城之時,隱有聽聞那位小聖子的傳聞,布足道頗有好奇,便打探了一番。

  起初是懷疑,有人在冒充師弟胡鬧,誰曾想經過調查,竟還真是他師弟途徑過洛城,留下了一段故事。

  兩人打探消息,沒有用什麼隱秘手段,所以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尤其是那位柳府的嫡女,聽聞后幽幽趕來,調查一二,以防備在遇見陽真人與元關公子那般的騙子。

  誰料見到布足道與夢蓁蓁之後,心中防備便放緩了許多。

  哪家騙子能這麼好看?

  稍有寒暄,布足道與夢蓁蓁,便知道了那日於柳府,所發生的事兒,情緒各有不一。

  布足道頗有感慨,暗中道了一句。

  師弟不愧是師弟,輕易就做到了旁人做不到的事情。

  夢蓁蓁則是趁著,柳依依去傳茶的功夫,悄悄與布足道說道。

  「你那師弟,心性倒是夠花的。」

  作為女子,她當然能夠看的出,柳依依在提及那位小聖子時,眉目間那種愛而不得的離愁。

  見此,她倒是有些看不慣。

  「這可遠不如我那位哥哥,他的心性就純良許多,從不會這樣吊著姑娘。」

  聽到夢蓁蓁所言,布足道一瞬間,竟是不知道從何吐槽。

  好在猶豫片刻,還是為師弟辯解了一句。

  「師弟的心性很不錯,他應該不會如此,不會比你那位哥哥差。」

  夢蓁蓁懶得反駁,左右與她無關,但還是幽幽看了布足道一眼,眼眸中略有哀怨。

  「他如何我管不著,你以後可莫要這樣招惹旁的女子,否則我會吃醋。」

  「以前的呢?」布足道下意識的問。

  畢竟他花式拒絕的姑娘不在少數,未必沒有對他,依舊留有存念的姑娘,但他與她們,確實沒有任何交集。

  夢蓁蓁一臉震驚的看著他:「你還有以前?」

  正在夢蓁蓁準備進一步盤查,將那些疑似前女友的死灰復燃,全部扼殺在搖籃里時,柳依依傳茶回來。

  ——是甜茉莉茶。

  不知為何,這位柳家嫡女,似乎很鍾愛甜茉莉茶,哪怕是在客人面前,都多喝了兩杯。

  柳依依歸來,布足道和夢蓁蓁,自然不好再多言,與這位柳家嫡女,又多問了些事情。

  言談間,柳依依也愈加發現,這兩人身份不凡。

  與陽真人和元關公子那種裝出來的氣度截然不同,而是一種低調內斂的情緒,沉穩如山海,巍然似清風。

  和那位語公子實際給人的感覺很像。

  「我還沒敢問二位的名諱。」她好奇道。

  布足道與夢蓁蓁沒有隱瞞。

  「我姓布,你上次見的那位,是我師弟。」布足道說道。

  「這位姑娘姓夢,來自天門。」

  夢蓁蓁微微頷首,乖巧的依在布足道身邊兒,像是溫婉賢惠的妻子。

  聽到這話,柳依依怔了怔,當然聽明白了。

  那個傳遍風起城的,關於道公子前往天門斬九禮提親的故事,早已不止北疆人盡皆知,就連中州亦如此。

  這是足以撼動兩域數百年關係的大事件,若是沒聽過才奇怪。

  柳依依看向兩人的目光,頗有些羨慕,尤其是看向夢蓁蓁。

  能夠得心上人如此對待,於女子而言,是莫大的幸事,若是她的話,能夠吹一輩子。

  遺憾的是……

  「那柳姑娘接下來可是要去聖域?」

  夢蓁蓁聽完柳依依講述的那個故事,出聲問道。

  倒不是出於別的考量,只是他們也要去聖域,若是柳依依要去,可以一同稍上她,畢竟有他們照應,這位柳家嫡女路上安全些。

  察覺到夢蓁蓁的好意,柳依依搖了搖頭。

  「我不去聖域的。」

  或者說,暫時不想去。

  「接下來想先在世間遊歷幾年,增長見聞,看看能否憑藉自身的實力與天賦突破。」

  雖然這是她曾經從不敢奢求的妄念,但隨著那位語公子的出現與離開,以及所留下的那封引薦信,柳依依的心中也燃起了些許鬥志。

  若是有一天,她能夠追得上那人的步伐……

  ——定要將這封信完璧歸還,再認真的請他喝一杯甜茉莉茶,以平等的朋友身份,參加他與那位姑娘的婚禮。

  聞此,夢蓁蓁瞭然,不再多言。

  不多時,雙方告別後,兩人再度踏上歸途,布足道笑道。

  「其實你不應該說,帶上那位柳家嫡女,咱們不太方便。」

  聽到布足道的調侃,夢蓁蓁悠悠一怔,然後臉色微紅,嗔了他一眼,覺得這人哪裡是個君子了。

  簡直比禽獸更兇猛!

  「忍幾天怎麼了?至於嗎?」她弱弱道。

  布足道促狹的笑了笑:「你誤會到哪兒去了?」

  他的意思是,他與夢蓁蓁此番歸返聖域,會遭受到的敵意,或許比他去天門提親還要大。

  若是帶上柳依依,或許前期能提攜一二,但等他們兩人離開,這位柳家嫡女勢必會遭到排擠,反而幫人不成反害人。

  聽到這話,夢蓁蓁怔了怔。

  她只是一瞬間沒反應過來,但並不代表不懂。

  作為天門的聖女,無論是母親夢不語還是魅煙行,從來就不會在教育方面驕縱她,她在除了涉及布足道的問題上,真的不傻,思緒也很敏捷。

  只是頃刻,她就懂了布足道的意思。

  他們兩人歸返聖域,去拜見布足道的師尊,那位聖皇陛下或許有足夠的胸襟,接納此事,不會埋怨布足道,但旁人呢?

  尤其是聖域之中,向來與布足道不對付的那幾派人物。

  好不容易擺脫了布足道的牽制,好不容易等到了布足道失去大權,若是他們不趁機打壓,亦或者找些麻煩,那才是怪事。

  這種事情,在哪方巨擘勢力,都不罕見。

  ……

  ……

  沒幾日,兩人到了原初城。

  盛街兩旁,雕欄玉砌,人聲鼎沸,時常見的車馬都是金玉碉樓裝飾,極近奢靡繁華。

  夢蓁蓁是第一次來原初城,以她的身份,自然不會被繁華迷眼,只是依舊心有感慨。

  哪怕是北疆的風起城,與這中州原初城比起來,還是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兒。

  雖然天門裡時常叫罵那位聖皇陛下,但此人文治武功,確實天下無雙,不得不讓人信服。

  「母親早就說過,天下三君治世各有己見,那位道涯仙君以律令為劍,秉持天地公義,所以東土之民風,向來優於旁四域,大都自持公正,有俠義仁心,民心歸眾,開萬世之義。」

  「而西域那位不二佛祖,則是另闢蹊徑,有著無比天才的想法與執行力,讓西域顛覆了浮生五域自古以來的傳統,百姓前所未有的自主與富足,這很有可能是改變歷史眾生的大幸事。」

  「但唯有帝鴻聖皇不同,他做的事情向來很『中庸』,並不像是另外兩位域主一般,行不世之道,只是很傳統的,讓時代延續下去,普普通通的讓百姓更加祥和安康,任由歷史自主向更好的方向前進,既不阻止改變,也不推進。」

  與其說是一個歷史的掌舵人,更不如說是一個好的時代進程的護道者。

  世間有事,他才會挺身而出,世間無事,他比誰都更閑的無事。

  「但師尊並不比那兩位更差。」布足道笑道。

  夢蓁蓁點頭,因為母親曾經在教導她時,也是這麼說的,這三人的做派看似截然不同,實則都很了不起。

  「無論是道涯仙君,還是不二佛祖所行之事,都很了不起,但這只是因為他們是他們,而不是旁人,但師尊不同,他所行之事,可以是任何人。」布足道補充解釋。

  聽到這話,夢蓁蓁頗有興趣的看著他。

  布足道繼續笑道:「舉個例子,你覺得我暫代聖皇之位百年,這中州如何?」

  自然是越來越好,就與凡塵在位之時,沒有太大不同。

  「那你又覺得,那位梵伽禪子與無穹公子,比之我的能力與手段如何?」

  其實同為天下四公子,那兩人並不比他更差,無論是戰力還是手段,亦或者謀略與心思,都是天下間一等一的人物。

  但道涯仙君與不二佛祖,卻至今沒有讓那兩位暫代職務,也沒有挑選旁的協助者,依舊事必躬親。

  這當然不是他們放不開權勢,也不是不信任後輩,只是真的難以交接。

  「我曾經在永夜齋與菩提寺遊學,受到過那兩位的教導,所以明白要做他們的繼任者,面對的困境是何其艱難。」

  那位道涯仙君自不必提,他能夠做到的事情,只是因為他是仙君無夜,在東土萬心所歸,秉持天地道義,從不會犯錯,如同萬古最正直的劍。

  所以東土世人才能無可顧忌的信任他,將他視為一種信仰,言出即法,令行禁止,不會有任何懷疑與猶豫。

  然而換一個人,哪怕是他的親生孩子,也不能做到這一點,或者說暫時做不到這一點。

  只要沒人能夠做到這一點,哪怕無夜想找人代替他的位置,也找不到。

  至於西域那位不二佛祖,則更麻煩些。

  布足道曾經在菩提寺遊學之時,與梵伽禪子一同聽過課,聽的自然不是經書,而是那位不二佛祖的各種理念與知識。

  問題是,這同樣絕非一朝一夕之功,更像是兩個世界的隔閡,哪怕是以他與梵伽的天分,也總是跟不上對方的思路,能夠學的十之六七,已是大幸。

  偏偏那位不二佛祖做的事情,哪怕是十之十二的過剩之力,也未必能夠抵達彼岸盡頭,他們這些後輩,更沒這個自信。

  要做那位不二佛祖的傳承者,同樣難上加難。

  「那位無穹公子與梵伽禪子,並非是不如我,只是因為那位道涯仙君與不二佛祖的衣缽,實在太了不起,根本難以傳承。」

  就像是世間的每一片樹葉,或許有相似,但卻絕對沒有相同。

  哪怕是布足道代替無穹或梵伽,去做那兩位的繼任者,結果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他們這些後輩,能夠做好自己,甚至能夠做成萬古以來,數一數二的仙君或佛祖,但卻永遠無法成為第二個無夜或羲和。

  「但師尊卻不同,他所走過的道路,要更加簡單,更加順應這個世界。」

  所以布足道能夠傳承凡塵走過的路,陳語生同樣也可以,甚至天璇子,乃至更多中州天驕後輩都可以。

  也許他們終其一生,也到達不了凡塵那等境界與實力,但卻可以重複他走過的道路,將這條路繼承下去。

  ……

  ……

  布足道所言,夢不語和魅煙行,乃至諸多天門長輩,同樣與夢蓁蓁說過。

  因為這是成為一域的繼任者,所必須知曉,且要學習之事。

  或如仙君無夜與佛祖羲和,用獨一無二的方式,為世間眾生開創不世之功,澤福萬代,或如聖皇凡塵,維穩眾生安康,護佑歲月靜好,任世事自遷。

  「我唯一不太明白的是,那位凡塵陛下明明有著如另外兩人般,萬古罕見的才能,為何沒有行那開泰萬世之路,反而如同歷史上許多守成之君,行這般穩健平凡的路?」

  聽到夢蓁蓁的詢問,布足道怔了怔,然後笑了笑。

  因為這個問題,他也曾經問過師尊凡塵。

  得到的回答卻很簡單。

  然後布足道方才想通,凡塵所行之舉真的平凡嗎?

  或許並不。

  ……

  ……

  雲捲雲舒,原初城的入秋的風,似乎要比風起城還大,這是夢蓁蓁有些意外的事情。

  與布足道緩緩的說了很久的話,兩人便走了十二條街,這卻才只是原初城內很小很小的一角。

  正如最初相識那日,兩人在河畔說的那些話,簡單而和搭,永遠有說不完的話題,隨時能夠說道對方心裏面。

  尤其是聽著布足道,緩緩講述著近百年來,他所執掌聖域之時,所發生且處理的各種問題,夢蓁蓁的眼眸中滿是飽含愛意的憧憬與傾慕。

  她看著他,眼眸中是發自內心的喜愛與得意,好像是夏天的小星星。

  「我覺得你不比他們差,未來能夠比你師尊做的更好。」

  她是如此認為,自然不僅僅因為希望自己的夫君,是個蓋世英雄,更重要的是,她相信著,布足道擁有比那些前輩,更溫柔的心。

  「那我和你父親比起來,如何?」

  不知想到了什麼,布足道悠悠揚起嘴角,促狹的問了夢蓁蓁一句。

  夢蓁蓁怔了怔,不明白對方何故此問?

  這有什麼可比性嗎?

  但她認真思索片刻,還是給出了自己的回答,簡單而坦率。

  「在我很小的時候,便認為父親才是世間最好的男子,現在亦是如此,但我一直相信著,我未來的夫君能比他更好,現在亦是如此。」

  夢蓁蓁悠悠眯著眼睛,甜甜的笑了笑。

  「所以你要加油!」

  聽到這話,布足道也是覺得有趣。

  是加油變的比她父親更好,還是加油先娶了她,成為她的夫君?

  「我儘快努力。」

  布足道悠悠回答,牽住了夢蓁蓁的手。

  等他轉過頭時,她依舊在看著他,眸子中滿是甜蜜的憧憬與信任,還有柔柔的幸福與驕傲。

  ……

  ……

  聖域,有飛信臨至。

  叛徒布足道與天門那位小聖女,已經踏入了原初城的範圍,正在向著聖域走來。

  朝會之上,眾人頓時嘈雜起來。

  梅大先生與蘭二夫人都不在,此刻執掌朝會的,是號稱聖域第五神將的『清風未歇』水飛薊。

  「他還有臉回來?」水飛薊冷嗤一聲,諸多朝臣附和道。

  文一嘆等小輩,也分成了數派,有贊同的,有反對的,還有如文一嘆這類,只管看戲的。

  尚在聖域做客的天璇子,聽著這嘈雜的聖域朝會,悠悠看著天氣。

  ——爺爺說過,閑來無事看看天氣,或許不會有什麼收穫,但絕對不會有什麼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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