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打完這場仗,就回家相夫教子(4k)
至強修者出手,往往伴隨著天地法則的蘊意,很難不被旁的至強修者察覺。
時隔千餘年,晚歲真人終於出手,暴露了他的位置,讓很多人確定他真的還活著,且在魂傀古寺。
這千餘年,有很多人在找他,大都是為了殺他。
比如凡塵,比如帝胤。
偏偏這兩位皆有能力殺死晚歲真人,且都是來殺晚歲真人的人物,碰了面,相互牽扯之下,誰也無法出手。
於凡塵與帝胤二人而言,對彼此的殺意與忌憚,更甚於晚歲真人。
有彼此在前,誰也顧不得他了。
那天,他們在離城吃完了火鍋,誰也無法離開,便相互警惕著,來到了臨近的終棋谷。
因為這裡風景很好,亦流傳著一道生死棋的傳聞,很適合兩人來上一局。
總不好在嘈嘈雜雜的城內動手,凡塵不忍心,帝胤覺得影響心情與格調。
終棋谷,這一局棋后。
或許兩人會各自離開,或許會只有一個人離開。
哪怕算計如他們,誰也不清楚結果會怎樣。
谷內,林木樹柏清脆挺拔,迎風如舞,是這個盛夏特有的風情。
偶有野鹿與布谷鳥,會偷偷的隔著茂林看上一眼,卻也極快的嚇的逃走,咿呀啼叫。
凡塵與帝胤之間,是一方靈力與煞力幻化的棋盤,一人執黑,一人執白,各自落著各自的棋子。
每一枚棋子,都蘊著隱天蔽日的強橫力量,四溢出的攝力,按理足以毀滅山崖,偏偏每一片落在棋盤的枯葉,都完好無損。
兩人的境界與對力量的控制,皆以臻至化境,顯然此刻眼中只有彼此。
但極遠處的祭魂峽,晚歲真人所出手時,暴露的氣息,還是讓兩人側目片刻。
尤其是凡塵,眼瞳中蘊著一抹擔憂。
他大致能夠猜到,與晚歲真人戰鬥的,多半是紫千紅。
帝胤同樣能夠察覺到,眼瞳中卻有些詫異,他曾經利用過紫千紅,藉以算計凡塵,實則只是打個招呼看戲。
雖然事後他也明白,那女人或許沒有當時表現的那麼蠢,但也不如何在意。
「莫非你與她認識?」
作為多年的老友,帝胤看得出凡塵的情緒,只是他不確定這份情緒的真假。
「是。」
凡塵靜靜落子,一抹清風在棋盤中流轉,好似千廊回谷,他也沒有否認,隨之道。
「我們暫且誰也奈何不得誰,不妨就此罷手,我也好去幫她。」
聽到這個不知真假的借口,帝胤繼而落子。
盤旋的煞力蘊在兩指之間,可以輕易毀滅一道山脈,一片大海,但落在棋盤之上,確實飄然無息。
「我也想離開,但是你不放過我。」帝胤無趣的笑了笑。
兩人此刻的狀態極為相似,且實力本就在伯仲之間。
誰先退一步,氣勢便會稍斂半毫,這對於兩人的生死搏殺之間,可以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是誰放過誰,是誰也不敢先退一步。
棋盤之上,蘊著天地大勢,終於偶有枯葉拂上其間,被隱隱外泄的強橫力量泯滅成灰。
下棋吃的是子,殺的是人。
……
……
天門備戰許久,已然出軍,浩浩蕩蕩。
或許兩方巨擘勢力的戰爭,影響結果的最重要走向,便是兩方強者的比斗與算計,但勢力的最強者,卻不可能顧及所有。
無論是對魂傀古寺尋常弟子的圍剿與俘虜,還是護佑疏散祭魂峽臨近城池的子民,都是無比巨大的繁瑣工作。
何況夢不語雖然不懼魔僧冬山,但頗為忌憚暗中庇護魂傀古寺的那人,能多一些力量,總歸穩妥。
當年能令天鬼魔尊避退,想來在至強境修者中,那人也絕對是不好招惹的存在,這等人物數千年來,北疆也不外乎就出過那幾位。
這次夢不語其實依舊沒什麼把握對付,但她還是選擇了出兵,要攻下魂傀古寺,剷除這個她忌憚卻無奈了三百年的北疆毒瘤。
因為她知道,凡塵必然會來北疆。
他不可能不來。
哪怕兩人才吵過架,但夢不語卻很確信這一點。
直到不久前,魅煙行行軍追剿冬山之時,傳回數道信息,她方才舒了口氣,暗中欣慰了許多。
那人總歸還是來了。
去救援受傷的竹空君,還讓魅煙行嚇了一大跳。
想著魅煙行傳音之時的滿是詫異的語氣,夢不語就覺得很有趣,可惜沒有現場見到她的表情。
同時夢不語對凡塵替她隱瞞的事情,感到更滿意。
總歸沒有繼續氣自己,原諒他好了。
至於被引去甌城,再也沒有消息的那兩位星辰候命,既然他們意圖害人,就總得有付出代價的覺悟。
何況斬殺他們的是『冬山』,是魂傀古寺中人,關那位聖皇陛下什麼事兒?
唯一令夢不語覺得頭疼的,是關於那位『聖域聖子』的消息。
他怎麼能跟著紫千紅那邊兒胡鬧呢?
簡直太不懂事了。
萬一受了傷該如何是好?
夢不語莫名的有些擔憂,覺得還是女兒省心,可想著自家女兒被人傻乎乎騙走的模樣,也覺得莫名的心塞。
雖然結果很好,也是所有人都期待的結果,但總歸還是心塞。
大戰之前,夢不語卻莫名的想著這些家長里短。
她忽然才發現,這二十年來改變了太多,尤其是她自己。
「打完這場仗,不如真正歸隱好了。」
等到那時候,讓北疆真正太平后,除卻保留鎮守魂引道的責任,她便能真正在雲城的竹林小築,做一個很好的妻子,做兩個孩子慈柔的母親。
凡塵繼續做他的聖皇也罷,兩個孩子擁有各自的人生軌跡也好,她將只屬於丈夫與孩子們。
……
……
天門諸多弟子臨至祭魂峽,在魂傀古寺九百裡外駐紮行營。
魍無量與旁的星辰候命,早已擺好大陣,隨時等候夢不語的命令,準備攻伐魂傀古寺。
奇異的是,在這一觸即發的局勢下,夢不語勢如破竹般的氣勢,忽然停了下來。
因為她發現了兩個變數。
首先便是凡塵沒有來。
此刻,夢不語率先想到的並非此戰沒有凡塵助力,還會有幾成勝算,而是凡塵的安危。
既然他來了北疆,那麼便不可能不來尋她,更不可能在她即將出戰之際,不護在她身邊兒。
能夠絆住他的腳步的,必然是麻煩,甚至有可能是威脅到他的大麻煩。
世間罕有什麼麻煩,能夠對他那等層次造成威脅,但這種麻煩一旦出現,就會是很要命的事情。
「無論如何,你千萬別出事,我會一直等你的。」夢不語心中想道。
但哪怕心中憂慮,她對凡塵依舊充滿了信心,且不可能置眾多天門弟子的性命不顧,無端離開。
於是頓隔了一日,天門方才等到了諭令,準備攻伐魂傀古寺。
這是夢不語發現的另一個變數,哪怕她親自臨至,給魂傀古寺施加了不淺的壓力,但幕後那人依舊沒有現身。
似乎……不在?
等到大軍圍剿魂傀古寺之際,出陣的是魂傀古寺之主,魔僧冬山。
那個披著黑色大氅的和尚,眼瞳中滿是歹毒的肆意,看向夢不語和諸多天門弟子的目光,極為不善。
「三百年來我魂傀古寺與你們天門井水不犯河水,這是抽的什麼瘋,竟然前來送死?」
冬山的言語狠厲,看向夢不語的目光卻是隱有嫉妒。
這位夢家嫡女的年歲遠不如他,卻已經臨達他諸多年月,都奢望不已的境界。
雖然這是用漫長的壽命與潛力換取的,但這同樣說明,她本身便擁有那等潛力,是無數修者拚命也無法企及的高度。
哪怕是他,都不能不嫉妒。
——好在他不需要嫉妒太久了,只要他的運道不錯,今年說不得就會有好收成。
夢不語自不會與冬山爭執,這沒有任何意義,她只是靜靜的看著整個魂傀古寺,眼眸中是細緻的打量。
「若只有你一個人,這魂傀古寺怕是守不住了。」
冬山古怪一笑,招了招手。
眾多同樣擺好陣勢的魂傀古寺弟子中,出來兩位身披黑袍的人物。
其中一位是文無境,他同樣頗為嫉妒的看著夢不語,冷漠道:「若是在加上我們呢?」
對於文無境的存在,夢不語並不驚訝,剛才便隱約察覺到此人境界不凡。
之前與魅煙行的聯繫,她更已經得知了這個情報,雖然同樣奇怪,為何這位行舟宮的宮主還沒死,但也不覺得有何大不了。
未入至高境界,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何況文無境的實力,甚至遠不如冬山,於夢不語而言,哪怕當年的重傷依舊未愈,對付這兩位巨擘之主,也並不困難。
唯一的問題是,文無境身後跟著的那名黑袍人是誰?
夢不語很難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任何靈力與煞力的威壓,甚至調運靈勢,都無法窺探對方的境界。
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對方是真正的凡人,亦或者比她還要強大。
難不成這就是那魂傀古寺的背後之人,只是她剛才判斷有誤?
「我還以為應該是晚歲真人那一輩的人物,但看起來這般藏頭掖尾,未必是什麼絕世大家。」
晚歲真人在北疆,是很有名望的魔修前輩,留下過無數傳說。
可惜與那位太玄冥帝生在了同一個時代,被掩蓋了無數光輝,否則勢必會讓更多魔修敬畏,在歷史上留下更重的一筆。
但饒是如此,將他的諸多功績與戰績單拎出來,在北疆無盡歲月的歷史中,也是排的上號的強者。
這樣的強者,是太玄冥帝的最著名且強大的四位追隨者之一。
只是很多年前,在太玄冥帝被浮生妖主重創遁世,天下三君陸續證道之後,他便與旁的屍道邪修,轉為暗中行動,不太輕易現世。
此種境況,直到千年前爻天之戰,方才有所變化。
爻天一戰,太玄冥帝殞落,天下三君重傷幾殞,世間在難有人束縛他們,正是屍道再起的大好時機。
可惜第二次輝煌未起,便被太清宮的明大仙子一劍斬四域,壓的數百年再沒人敢露頭。
直到凡塵三人陸續蘇醒,他們更沒了機會。
但藏歸藏,躲歸躲,這等人物理應尚有傲氣。
真正被尋到時,哪怕面對死亡,也會正勢一戰,必不會藏頭露尾,至少在她面前不至於遮掩身形。
太小家子氣。
山嶺之上,冬山的的神色狠厲,笑容卻極是燦爛。
「誰知道呢?但他來對付你,卻是在有趣不過了。」
夢不語不知冬山是何意,心中多了兩分警惕,亦沒有在猶豫,直接選擇了出手。
她揚起一道靈芒,便像是將天穹撐在掌中,遙遙成拳,便像是山海奔襲而來,隱天閉月,朽枯拉摧。
這一拳之威,甚至讓人感受不到任何靈力,但蘊著天地大勢,能夠將籠罩的一切碾碎,哪怕是虛空都寸寸斷裂。
夢不語沒有在說更多,一出手便是殺招。
此等威勢,冬山眼瞳微凝,饒是以他的實力,恐怕傾盡底牌,也只能勉強接下一拳,便再無抗衡之力。
「怪不得都說至強境下皆螻蟻,世間不乏天才可越階而戰,但唯獨面對至強境,任何手段天賦與謀划策略都再無意義。」
能夠殺死至強境修者的,唯有另一個至強境修者。
「若非那人被我等復活,師兄這次帶著那個女人離開,去往了彼岸紅塵,我等此戰還真的暫避你的鋒芒,遠遁別處。」
冬山暢然大笑,眼瞳中滿是諷意。
隨之,他從懷中取出了一道墨黑色的攝魂鈴,不知是何等材質,又不知是何等靈寶,只是看上一眼,便讓人覺得心悸。
隨著冬山搖動那串攝魂鈴,無數古顫的鈴響聲引動,那名披著黑斗篷的男子,方才展露狂暴,整個人的氣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攀升。
隨之,那人從祭魂峽躍身而起,同樣揮出強大至極的一拳。
如同在虛空中凝成了一個點,兩道無比強大的勁力將空間扭曲,將天間的雲撕碎,讓兩方大軍都感受到凌厲無比的威勢,無數人被氣勁震傷,身軀皆隱有顫抖。
狂烈的風吹掉那人的黑袍,整個祭魂峽寂靜無聲。
——那竟是一具無頭之屍,何故如此強大?
能夠攔住至強境修者的攻勢,只能是另一位至強境修者,但那無頭之人,明顯不是活人,一瞬間讓無數人沉默駭然。
夢不語靜靜的看了一眼,眼眸泛起些冷冽的情緒。
「這是幽鬼的屍身?」
她當然認得,因為三百年前,那位天鬼魔尊便是死在她的手上,頭也是她親手打碎的。
只是他的屍身應該落入了天淵,為何竟在此被冬山控制?
最讓夢不語難以理解的是,這具無頭屍,竟有兩分活人的命源氣息。
不過,那又如何。
她寧靜道:「我能殺你一次,便能殺你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