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走火入魔是會傳染的?(4k)
零籌就是零分,就是白卷或者全錯,更意味著丟臉。
但當大部分人都丟臉的時候,這件事情或許就不那麼丟臉,而成為了平常。
這時很多人都會覺得,應該不是他們的問題,而是試卷本身的問題,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零籌呢?
可天門這又是什麼意思,為何要打他們這多人的臉面?
他們可都是魔修年輕一輩的天驕,是北疆未來的希望,擁有著無以倫比的價值與潛力。
看著彩霞光幕之上,飛快浮現的一道道零籌,尋到自己名字的人們滿面羞愧,然後展露出惘然的情緒,最後歸於眾人一般的平常。
直到半盞茶之後,已經有不少人習慣,甚至笑嘻嘻的看向身旁的同道。
「咦,你也是零籌啊?」
「我也是,好巧啊。」
一時間,歡快的笑聲洋溢在不少地方,讓沉日門內的廣場都歡愉了許多。
高台之上,蕊梨夫人靜靜的看著他們,不禁揚起一抹譏哨,東郭先生如冷劍的眼瞳中,則是閃過些許遺憾。
哪怕東郭先生曾經是中州的靈修,因為某些事情背叛了日曜齋,叛逃到了天門,但他曾經終究是個書生。
見著這些年輕人的態度,難免覺得可惜。
「實際上,這份試卷我單獨做,至多也只能解對三成,未必比他們好多少,但我會覺得恥辱。」
即便東郭先生很清楚,這份試卷確實有問題。
是他通過過往人脈聯繫了許多老學究,乃至北疆諸多精通算計與謀略的宿老們,結合天南海北的生僻教集,東拼八湊出來的一份幾乎無解的試卷。
就算讓他們這些出卷人單獨來做,也不可能有某一個人解答正確半數的題目。
換而言之,這真的是一份找茬的試卷,哪怕是過目不忘的天才,學富五車的書生,都會想要撕卷。
做不出來真的太正常了。
哪怕近乎八成的人得了零籌,也在東郭先生等人的預料之中。
但總歸這是一份卷子,是讓他們做的卷子,而他們來斬九禮的第一禮,任務就是做這份卷子,無關難易。
那麼失敗了之後,哪怕明知道是必然的失敗,也應該有些許羞恥之心。
就像是天底下最弱小的俠客,與天地間境界最高的域主決鬥,失敗是必然之事,也是理所應當,甚至能讓所有人理解。
他可以坦然,可以遺憾,甚至可以安慰自己,但他依舊應該對失敗,保有些許羞恥。
因為對俠客而言,在決鬥中失敗,本身就應該是一件讓人知恥的事情。
「這是陛下要求我們修出這份試卷的理由嗎?」東郭先生緊蹙著眉,自言自語。
蕊梨夫人不是書生,對此沒什麼興趣,只關係結果。
這些年輕人的確很不知羞,但總歸也有些頗具實力的人物,她更在乎那些。
果不其然,幾息之後,零籌漫過,終於出現了得到一籌的年輕人。
是琅環谷的弟子,只是北疆靠西邊境,一處名不見經不轉的小魔宗,而今看來,到還是有些出息的。
那弟子見此,也是展露笑顏,挺起了胸膛。
莫名的,沉日門內的廣場剛才還活躍的歡快氣氛,瞬間消失不見,眾人囈語難言,笑臉再無,莫名覺得喉嚨有些苦澀。
這種苦澀,隨著越來越多的一籌,乃至兩抽的出現,瀰漫在了所有地方。
有對比總會有傷害,但這並不一定會是壞事。
「咦,樊兄竟然得了三籌。」
開口的是苗若,眼瞳中滿是歡喜與真誠的祝賀,沒想到咋咋呼呼的樊吾,學識竟然強到了這種程度,遠比旁的許多名望魔宗弟子更了不起。
只是望著苗若眼中的真誠與歡喜,樊吾心中的情緒略有複雜。
他當然知道,苗若是真的真誠與歡喜,祝賀沒有摻雜半分嫉妒與怨恨,敞亮且認真。
這並非是因為兩人是萍水相逢的友人,更不是出於信任與性情,而是因為苗若的名字還沒浮上光幕。
換而言之,苗若至少也會擁有三籌的成績,甚至比他更高。
那麼這份祝願,自然是真誠與歡喜。
果不其然,幾息后浮空的光幕之上,便出現了苗若的名字。
靈風穀苗若,四籌!
四籌比三籌高一籌。
所以苗若比樊吾高一籌,那麼他便能笑的更歡喜更真誠,事實也是如此,他還鼓勵般的拍了拍樊吾的肩膀。
不知為何,這一瞬間哪怕是原先打壓的那個聖域弟子,在樊吾眼中也不如苗若這麼討厭。
他好討厭啊。
等等,薛書的名字呢?
這時,眼神略有陰沉的樊吾,神情略有歡快的苗若,都注意到了一件事情,臉頰各有各的僵硬。
他們三人之中,薛書的名字還沒有出現,甚至說這久都沒有出現,著實是一件很令人揪心的事情。
五籌,沒有。
六籌,沒有。
七籌,還是沒有。
直到零零星星的八籌的序列浮來,方才出現了薛書的名字。
紫雲峰薛書,八籌!
這個成績甚至於說可以堪比諸多巨擘魔宗內門弟子的水準,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就連高台上的東郭先生都隱隱點頭,看著獲得八籌的北疆年輕天驕們,眼瞳中略有欣賞之色。
哪怕較之同齡的中州年輕天驕們,也是相差不遠了。
畢竟北疆魔修主戰法、戰陣,與中州靈修善計謀籌備的教習方式,總歸是有些差別,這種偏向文卷的試題,北疆魔修確實頗有吃虧。
片刻后,光幕間浮動的名字慢了下來。
因為光幕之中已經展現了足夠的名字序列,近萬個參與考試的與宴者,薛書獲得的八籌,足以進前九百位。
也許這近萬個年輕魔修天驕,在廣袤無垠的北疆年輕一代的天驕中,只佔很小的一部分,但終究是這多人啊。
無論是薛書,還是旁的八籌年輕天驕,都昂首挺胸,眼瞳中滿是自信與得意。
他們甚至還很想與旁人分享,自己是如何學習的經驗。
「其實我只是將旁人用來喝茶的時間,擠出來多看些書罷了。」
薛書莫名其妙的感慨了一句,偏偏樊吾與苗若除了鬱悶之極的瞪著他,反駁不了任何話。
分籌高就能得意嗎?
好像在這第一禮中,還真是如此。
恰在此時,高台之上那足以讓整個廣場近萬與宴者看到的彩色光幕中,也已經公布了獲得九籌的年輕天驕。
然後是十籌的年輕天驕。
再然後是十一籌……
「?」
「??」
「???」
不知道為何,等到十一籌出現之後,原本那些獲得八籌或者九籌洋洋自得的年輕天驕,亦或者獲得十籌,眼瞳中閃過不可置信的喜悅的年輕天驕們,面色都如蠟炬磨成的灰。
寂靜瀰漫在場間。
還有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在諸多年輕驕子之間瀰漫開來,眾人各自相望,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似是想到了什麼,剛才越是得意的年輕天驕,此刻便越是尷尬。
高台之上的東郭先生能夠理解,因為他曾經是書生,年輕的時候做過學生,考過很多次試。
「你們可能有什麼誤會?」
從來就沒人說過,這張試卷是十籌品評制。
這是百籌扣分制啊。
「百籌……扣分制?」
薛書的言語吞吐,嗓子略有發乾,眼瞳中泛著兒時在家中偷糖吃,卻被父母恰好一起撞見的尷尬。
苗若靜靜看著他,心情忽然好了許多。
四籌與八籌,也沒差多少嘛。
樊吾則是開心了起來,安慰般拍了拍薛書的肩膀,笑的很是義氣。
我們不一樣?
不,我們都一樣。
「好兄弟。」
類似的場景,在廣場內上演了許多次。
大抵是因為人總是相似的。
直到彩色光幕上的分籌,達到了二十籌,廣場間的眾人才再度肅穆下來,眼瞳中斂靜情緒,只有欽佩。
百籌制,二十籌著實不算多,甚至低得很。
但正是因為做過同一份試卷,眾人方才能明白這有多麼不容易,甚至稱得上困難至極。
似是同樣理解,為了給予這些人足夠的榮耀,那位蕊梨夫人也放緩了公布名字的速度。
北疆岐山柳掌門真傳二弟子,牧神鎧。
北疆散修,吳啟。
東土海道齋沈齋主之子,沈震心。
南嶺回夢谷秀谷主嫡徒,秀不然。
……
一道道名字緩慢的浮過光幕,皆是此次與宴者中的佼佼者,大概足以排入前八十的序列。
原來此行斬九禮,聞訊而來的不僅只有諸多北疆魔修年輕天驕,就連恰好遊歷在北疆的一些東土道修,南嶺妖修,也參與了其中。
這些人是而今天下,年輕一輩真正的天驕。
不僅僅在於實力境界,無論學識人脈還是身份地位,都罕見的高,哪怕諸多修鍊前輩,也不會輕易得罪他們。
就連眉若冷劍的東郭先生,也難得舒展眉頭,向這些年輕天驕們投去了讚許的目光,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
「在過些年,我不如他們。」
東郭先生心中感到羞愧,但承認的卻很坦然。
他的天賦不算高,無論是修行還是學識方面,但勝在一個刻苦。
問題是這些年輕的天驕們,修鍊天賦大都比他要高,也絕對不會輸於他的刻苦,欠缺的只有時間。
那麼他們追趕上來,是早晚的事情。
蕊梨夫人點了點頭,向來冷酷淡漠的她,眼眸深處也稍有欣慰。
雖然有外域之人,但大都還是她北疆的年輕天驕,看著歸屬自家疆域的年輕後輩們茁壯成長,超越前人,總歸是件開心事兒。
「焚聖神谷鍾谷主嫡系大弟子,鍾羨陽,六十二籌!」
廣場之中,不知是哪名年輕天驕喊出聲來,甚至因為激動難言,嗓音都略有顫抖。
一時間,場間嘩然。
無論是樊吾等人,還是旁的年輕天驕,眼瞳中都是掩飾不住的羨慕,但已經沒有了嫉妒。
當差距到了一定巨大的程度,便很難在讓人心生嫉妒。
任誰也明白,那位鍾羨陽公子與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想來他這次刻意前來,如此一鳴驚人,就是為了引起那位不語魔尊注意,想與那位小夢聖女提親吧?
就連牧神鎧等人,遙望著這位北疆年輕一代的男修第一人,神色也頗有複雜。
哪怕他們自幼得宗門最好的資源培養,擁有名師指點,自身天賦亦是上佳,修行與學習也絕對稱得上勤勉。
但雙方的差距就能這麼大嗎?
恐怕沒個百年苦學,根本追不上這位鍾羨陽公子的水準,但問題是他們百年苦學,對方就會一直在原地踏步嗎?
就連東郭先生都站正了身子,遙遙對著鍾羨陽點了點頭,算是敬佩。
「我等出題人,皆不如你。」
旁人或許不知,東郭先生又怎會不知。
為了這張卷子,三日來有多少老學究與宿老們冥思苦想,一人一道題或數人一道題,哪怕是他們也未必能做對另一個人的題。
東郭先生自幼飽讀詩書,有足夠的自信得到三十籌,但也知曉自身僅此而已。
「沒想到鍾公子不僅境界高深,學識也如此淵博。」東郭先生由衷感慨道。
就連蕊梨夫人與諸多在高台之後,批改卷子的天門宿老們,都是如此認為,不停讚歎。
唯有一個角落中的宿老,姓張,平日里被人喚作張老學士。
張老學士批改著手中的最後一份卷子,瑟瑟發著抖,一直沒說話,也沒將這張卷子的分籌匯總報給東郭先生。
所以這份卷子的分籌,暫時並沒有出現在光幕之上,東郭先生和蕊梨夫人也不得而知。
張老學士自然不是收受了賄賂,也不是想刻意打壓這個喚作『木頭』的年輕天驕,只是有些……難以置信。
「我……修鍊的時候走火入魔了?」
他一遍遍的校對著試卷的答案與標準答案,總覺得是自己老眼昏花,看什麼都像是標準答案。
「這怎麼可能呢。」
張老學士賭氣一笑,乾脆將自己已經給出的,這份卷子的分籌勾去,遞給一旁的宿老重判。
畢竟身旁的那位學士,比他年輕許多,總不可能判個試卷都看花眼。
一旁的學士奇怪的看了張老學士一眼,一張試卷而已,何故讓他在多判一次?
哪怕張老想偷懶,一張試卷又能歇幾息的功夫?
奇怪的是,拿到試卷之後,這人凝視了許久,也開始發抖。
覺得或是判卷太辛苦,不小心震的自己魔魂走火入魔,怎麼連個分籌都不敢給了呢?
「李老,您替我看看張老這張試卷?」
他的手也開始發抖,顫巍著遞給了另一位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