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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疆較之旁域,荒地與沙漠僅次於西域,但風起城卻並不荒蕪,無論城內還是城外,都栽種了許多各異的花草植木。

  盛夏的風輕拂楊柳,捲起一抹抹碧翠的顏色。

  生動的顏色落入夢蓁蓁眼中,哪怕透過那張可愛的小白豬面具,依舊能讓人感受到,她的喜悅與思念。

  即便街道人來人往,那書生還駕著馬車,她的眸子中,卻只映著他的身影。

  那抹天青色的身影,佔據了她全部視線。

  「許久不見。」

  夢蓁蓁靜靜的站在緣起客棧的門口,甜甜的笑著。

  雖然那張小白豬面具遮掩了她的笑顏,但莫名的就是讓人覺得她此刻在笑,而且笑的很甜。

  「許久不見。」

  布足道點頭回應,眼瞳中是同樣的欣然與喜悅。

  他下了馬車,將馬車交給了客棧的小二引去馬廄,便快且穩的走到了夢蓁蓁身邊兒。

  她今日穿著一襲素色折袖裙,偏生上面綉著的白雲如意紋,讓整身素裙多了許多層次感。

  素色之上的白色,不僅沒有贅余與衝突,反而將她這個年紀本有的爛漫可愛襯的更加柔和天真。

  「你近來可好?」

  布足道輕輕側在夢蓁蓁身邊,猶豫片刻后,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像是嫩豆腐一樣的滑柔,又有種暖玉的溫暖玉潤。

  這唐突之舉,甚至讓夢蓁蓁都沒反應過來,瞬間渾身一僵,心跳加速。

  這傢伙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現在就如此,以後成親了,豈不是……

  隨之夢蓁蓁象徵性的掙脫了兩下緊握著的手,卻依舊被握的很緊,加之客棧前人來人往,不願拂他面子,也就由著他了。

  好在有面具遮掩住緋紅的臉頰,唯有晶瑩的耳垂透著些夕色。

  「最近還好,與娘親學了些刺繡與廚藝,總歸是比以前強些。」

  至於這些為誰而學,不言而喻。

  「你呢,旅途之中可曾無聊?」夢蓁蓁偏著頭,隨意回問了一句。

  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應該是肯定的,畢竟單人旅途除了枯燥,便是無趣,很難有別的樂子。

  「不曾無聊,我有事可做。」布足道笑了笑,引起了夢蓁蓁的興趣。

  「你一個人駕馬車,還能做甚趣事兒?」

  「想你,一直想著你,就永遠不會覺得枯燥無聊。」

  這話本應很土氣,偏生布足道的聲音很好聽,富有平和的磁性,讓夢蓁蓁聽在耳中,甜在心裡。

  「沒個正經。」

  她偷偷白了他一眼,隨即牽著布足道走進了緣起客棧。

  心中如小鹿亂撞,整個人都暖了許多。

  ……

  ……

  進了客棧,夢蓁蓁喚了掌柜的,先要了一間上房,又點了幾個緣起客棧的拿手好菜,最後還想借用一下廚房。

  前兩者自然沒什麼問題,但是借用廚房,卻讓掌柜略有猶豫。

  畢竟天南海北的來客,不知根不知底,廚房又是一間客棧的命根子。

  這時,布足道打開了隨身的乾坤袋,本想摸出四枚中品靈石預結賬,結果發現摸錯了乾坤袋,掏出了四枚神火玉。

  「!」

  掌柜瞬間一驚,哆哆嗦嗦不知道這天青色布裳打扮的書生要做甚,只是不願意給他們用廚房,還要炸了他的客棧不成?

  好歹是天門治下,很多年沒有過這麼囂張的外來者了吧?

  布足道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轉瞬將四枚神火玉一枚枚排在了櫃檯之前,示意客棧掌柜收下,這是賬款。

  明白了他的意思,客棧掌柜依舊膽戰心驚。

  雖然客棧並非一定要收靈石,哪怕凡間的銀錢,佩劍與華貴的衣裳,也不是不能抵酒錢飯錢。

  但直接用神火玉結賬的,掌柜入行以來,還真就之見過這奇怪書生一位。

  麻煩的是,四枚神火玉的價值,遠遠大於住宿與伙食的價值,掌柜的也不好拒收,何況這人還沒找事兒,態度溫和。

  最終,也是看在神火玉的面子上,非常爽快的同意了夢蓁蓁想用廚房的請求。

  「謝謝。」

  布足道的聲音謙遜有禮,就像是讚歎掌柜的好說話與好脾氣。

  一旁的夢蓁蓁白了他一眼,面具之下的稚嫩臉頰,卻洋溢滿了促狹的淺笑。

  說他品性高潔,謙遜有禮吧,也沒錯。

  但這不經意之間展露的小氣手段,也是有夠胡鬧的,偏生一句威脅的話沒有,一絲逼迫的態度不存,著實有趣。

  ——僅憑那掌柜的自己腦補,就讓他達成了目的。

  「你這人……」

  夢蓁蓁笑嗔了他一句,便去了后廚,布足道先回房洗去僕僕風塵,小憩了片刻。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夢蓁蓁也進了房間,正端著一盅白玉瓷杯,裡面煲了些甜湯,是川貝雪梨冰蓮湯。

  簡單解渴,甜而不膩間透著一股夏秋之間的清爽感覺。

  「雖然只是道簡單甜湯,但我練了很多次,手藝應該還不錯。」

  進了房間,布足道也摘下了面具,看著她的模樣笑意盈盈。

  兩人約定帶了最初相遇的面具,倒也並非是避諱誰,只是單純的有些感謝這結緣的面具,便約定以此相聚。

  加之定親與成婚類似,前夕男女不可相見,但兩人卻需要見面,算是取了一道折中之法。

  面具用來代替距離。

  「你做的餐食,味道定然不錯。」

  布足道誇讚道,隨後品嘗之下,更是事實。

  也許廚藝水準有些青澀,但無論是食材的挑選還是處理都很用心,川貝與雪梨浸潤冰糖的滋味,在舌側翻滾,拚命的刺激著味蕾。

  湯水中漂浮的蓮子,隱隱有一絲清香的苦味,在這種多層的味道之下,將舌尖的味覺提到了至極,讓整盅湯的味道有些相助的提升與蛻變。

  聽著這木頭書生的『油腔滑調』,夢蓁蓁心情大好。

  兩人又絮叨了許多。

  大都是近期不見的瑣事與思念,還有些身邊發生的趣事兒。

  隨之,等到布足道快要吃到見底,夢蓁蓁也與他說起了些正事。

  關於『斬九禮』的習俗與應對之法。

  「你且放心,『斬九禮』皆由同輩主持,長輩罕見插手,且一般也都是走個形式,絕對不會為難前來天門提親的人。」

  同時,見布足道吃完,夢蓁蓁取出手帕,給他擦了擦嘴。

  「而且這次為你主持斬九禮的同輩,是我的閨中密友,我已經有所囑託,絕對不會為難於你,放寬心就好。」

  對此,布足道認真點頭,表示知曉,並不覺得奇怪。

  他在臨來風起城之前,也做過學習與情報整理。

  早已經知曉這是北疆定親的一種習俗,為了與心愛的女子定親,需要『斬九禮』。

  每一禮皆是一道難關,一般由女方宗門,劃出一部分人,再廣納天下,徵集英才,用來布置各種『比賽環節』,給提親者造成影響。

  其目的大都是用來襯托提親者的才與德,斬過九禮,便是乘龍快婿。

  所以正常情況下,斬九禮更類似於一種形式上的儀式,走個過場,圖個彩頭就行,也沒有多少人,會在這種事兒上奪提親者的風頭,故意爭強好勝壓提親者一頭。

  「好,到時我斬過九禮,風風光光在祖魂殿與你家長輩提親,定要讓眾人羨慕咱們的親事,在所有人的祝福下,與你訂婚。」

  閑聊間,客棧小二叩響了門。

  后廚要的餐食已經備好,不知兩人是下去吃,還是在樓上吃。

  菜色不少,夢蓁蓁乾脆就沒讓人端上來,選擇與布足道下樓,圖個省事兒。

  大堂內偏東側的一處空桌椅,兩人安置下來,客棧小二也也將菜色一道道呈了上來。

  有芙蓉雞片、松鼠鱖魚、文思豆腐之類的雅菜,同樣有另外幾道偏北疆風情的菜色,滿滿一大桌子。

  「這家客棧雖然算不得風起城最氣派的,但酒菜味道向來出挑,你快嘗嘗。」

  夢蓁蓁給布足道在品碟中夾了些菜,這也是她將碰頭地點定在緣起客棧的理由。

  雖然在夢蓁蓁看來,最好的選擇是將她的木頭書生直接帶回天門,但總歸於理不合。

  斬過九禮之前,兩人本應連面都不該見。

  「這道芙蓉雞片的湯頭除了雞骨與豬骨,還有牛骨與魚骨,更外添了三十二道調味料,會熬整整十二個時辰。」

  「湯頭熬好不算,這雞片更是刀功盡顯,偏偏薄如蟬翼,順紋理而來,選的是羽雞上佳的新鮮雞胸。」

  「融湯入口即化,綿柔香醇,雞片中浸入牛與魚的鮮味,層次豐富多變。」

  哪怕是夢蓁蓁在最初嘗試過後,也覺得這家店的手藝驚艷。

  尤其是這道芙蓉雞片堪稱一絕,她生平除了自家兄長的手藝之外,從未吃過這麼好的雞肉料理。

  佳人布菜,布足道自然也吃的歡喜。

  甚至於說是他近些時日來,吃的最開心的一頓飯,何況這家客棧的手藝確實了不得。

  雖是凡間客棧,餐食味道竟比許多廚宗更有意境。

  「我有個師弟,他也很擅長做雞料理,以後有機會讓你嘗嘗他的手藝。」

  布足道覺得,恐怕單論這道芙蓉雞片,恐怕食天樓的內門弟子,也未必能做的如此出色。

  若論穩穩超過這手藝,他的師弟陳語生可謂當仁不讓。

  ……

  ……

  又是許多閑聊,說不盡的話,言不清的情。

  夢蓁蓁也估摸著差不多了,扭捏著裙角,思襯著如何攤牌。

  「吶,我有一件事兒……」

  誰料就在此時,鄰桌的三人吼了起來,看起來慷慨激昂,一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布足道與夢蓁蓁也不例外,甚至讓夢蓁蓁忘了要說什麼。

  「你們聽說了嗎?這次天門又有人要來提親,只是定親的不知會是哪位貴女?」

  「聽說不語陛下都驚動了,親自開口賜『斬九禮』,看來那位貴女身份非同凡響。」

  「會不會是小夢聖女,或者小煙聖女?」

  這三人一人一句,最終還是為首的那人擺了擺手,神情頗為肯定。

  「絕對不可能是這兩人,否則定親禮早就昭告整個北疆了,但那位貴女的身份也絕對不簡單,恐怕在天門年輕一輩的地位,僅次於那兩位聖女了。」

  聞此,眾人瞭然,覺得有理。

  唯有鄰桌的夢蓁蓁神情複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沒等夢蓁蓁說出實情,他們又開始高談闊論了。

  「那樊兄回頭是想去湊個熱鬧?」另一人再問。

  天門的『斬九禮』頗為特殊,並不限定只有天門弟子才能參加,對恰好周遊在外的旁宗弟子,同樣可以接納。

  只要報名,總能一起熱鬧熱鬧,趁機結識些朋友,甚至揚名立威,但一般人都不會選擇蓋過提親人的風頭。

  否則就不是熱鬧,而是結仇。

  「不,是應約前往,蓋了那提親書生的風頭,讓他哪兒來的回哪兒去!」聽到此人所言,三人中另一人頗有奇怪。

  「那人與樊兄有仇?」

  否則幹嘛如此壞人姻緣,不是缺德嗎?

  這名樊姓青年狠狠拍了一聲桌子,怒目起身,隱有惱意。

  「我不認識他,但他據說是聖域弟子,焉敢來我北疆天門,求娶高門貴女下嫁?」

  顯然,作為一個徹徹底底的北疆魔修,這位樊姓青年不太贊同這樁婚事。

  一旁的布足道想起身駁斥兩句。

  聖域的書生怎麼了?

  吃你家大米了?

  「什麼!竟然是聖域的書生?」

  「那廝焉敢如此,若非是提親禮不好沾血,必然讓他有來無回!但饒是如此,咱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貴女流落火坑!」

  三人的聲音慷慨激昂,竟然引起了周圍很多人的情緒共鳴。

  聖域的書生?

  立場天然就是錯的,又什麼資格迎娶天門貴女!

  似是看見了布足道想要起身,那樊姓青年以為,布足道也很認同他們的感情,熱情而真摯的看了過來。

  「這位道友,你是不是也覺得,聖域那書生根本不配咱們天門貴女,想要為挽救此事,出一份力?」

  「……」

  布足道沉默了片刻,感覺碗中的芙蓉雞片都不香了。

  「他不配……」

  嗎?

  結果那個『嗎?』都沒出來,樊姓青年就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宛若驚堂之木震耳欲聾,看向布足道的眼神宛若知己。

  「對,那個聖域來的小魂球不配!」

  隨著他的聲音,緣起客棧之內,諸多正在吃飯的年輕魔修,亦是受到了鼓舞。

  沒有一個有血性的魔修,能夠容忍自家疆域的貴女,下嫁給仇敵家的弟子。

  那麼還等什麼呢?

  「不日之後的『斬九禮』,咱們就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書生知道,他根本沒資格來迎娶咱們北疆天門的貴女!」

  這邊是要蓋壓風頭了。

  一群人聯手參加『斬九禮』,將那提親書生的風頭盡數淹沒,他們就不信那提親書生處處碰壁,九道比拼名落尾毫,還有臉面與貴女提親。

  「我,天回樓樊吾,願打頭陣!」

  「紫雲峰薛書,與樊兄同往!」

  「靈風穀苗若,與樊兄同往!」

  隨著那樊姓青年與另外兩人表態,大堂內旁的年輕魔修,竟也有不少站了起來,頗有一副慨然赴戰的意味。

  一瞬間,布足道都以為自己把他們祖墳刨了。

  這是什麼深仇大恨?

  正在他略有些懵的時候,樊吾走了過來,目光親切而誠摯。

  「這位兄台,你要不要一同前往,咱們魔修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

  聽到這話,布足道反而怔了怔,神情有些難以置信。

  「還有我的份兒?」

  「兄台不必自謙,左右『斬九禮』也沒有人數限制,到時九場比試,讓那聖域書生一場不贏,直接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布·小魂球·足道:「……」

  恕他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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