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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小公主與小聖女,他還能全都要?(5k)

  鈞州城的一夜,是註定難以平靜的一夜。

  以行舟宮的祈行殿為中心,足足斷了七十二道山脈,禍及無數林野,即便是蒼茫的夜空,也都蒙上了一層血色。

  兩位靈修八階,竟天境界強者的戰鬥,波及甚廣牽連極大。

  哪怕是行舟宮內外八十一門,萬餘弟子緊急疏散,也造成了不少傷亡。

  但更多的傷亡,來源卻並非文山與文無境的戰鬥,而是因為文一嘆的一句話。

  行舟宮終究是變天了。

  即便這天變的過程比較慢,還得延續諸多年月,但行舟宮的長老弟子們,已經明白誰才是行舟宮未來的主人。

  兩夜一日之後,迎來了第二個黎明。

  在那位斷了一臂,渾身浴血著瘸拐走路的老人頹靡歸來之際,文一嘆已經提前一盞茶的時間,與梅大先生離開。

  是返程聖域的路。

  離開鈞州城的路上,兩人租了一輛牛車,車板無棚,趕牛的漢子坐在車上,倒是稀罕這樣的貴人會坐牛車。

  梅大先生看了一眼,正擺弄行舟宮的宮令把玩的少年,不由得好奇。

  「你怎麼不留下?」

  文山已經在他與文無境之間做出了選擇,又有聖域的壓制,明面上文山已經無法在做些什麼。

  至於暗地裡,梅大先生絲毫不懷疑,這少年會有更多的手段,對付他祖父。

  既然如此,留在行舟宮漸漸接掌權勢,鞏固自己的勢力才是捷徑,他還想回聖域做什麼?

  聽到梅大先生的問話,文一嘆靦腆的笑了笑,頗有些獨屬於少年的不好意思。

  「您不是知道嗎,就是道公子臨別之際,與我議論的那事兒。」

  是希望能夠迎娶帝鴻聖皇之女的願望。

  文一嘆自然不會放棄,這對他而言意義重大。

  聽到這話,梅大先生故作恍然的看了文一嘆一眼,這才知道對方竟不是在說笑。

  「莫說那位是否願意將女兒嫁給你,你娶那小姑娘做什麼?」

  若只是為了復仇,亦或者鞏固行舟宮之勢,梅大先生相信,憑藉這少年本人的手段足矣。

  除非他想更進一步。

  就像是那日聖域朝殿內議事之時,天機閣那位嫡長孫,意圖向自家聖域的小菊姑娘提親,打的或許就是一樣的主意。

  可惜天璇子的運氣很不好,小菊姑娘已經有了傾心之人。

  是個佛修。

  而且天下五域皆知一句真理,永遠不要與佛修搶女人,西域的佛修報復心最強。

  北疆的魔修性子爽利,報仇從不隔夜,喜歡立即分個生死。

  中州的靈修性子深沉,報仇千般算計,擅長一擊殺人誅心。

  西域的佛修就更厲害了,他們與人有仇,從來是細水長流,而且還收利息,故此甚至引申出一句俚語。

  ——和尚報仇,日日夜夜。

  何況菊小小看上的,還不是一般的和尚,是擁有『九轉金蓮體』的禪子梵伽,是不二佛祖羲和的嫡傳大弟子。

  ……

  ……

  牛車晃蕩著前進,文一嘆聽著梅大先生的詢問,不知該如何回答。

  娶她做什麼?

  這還用得著回答嗎?

  「我想要的不是行舟宮,是聖域啊。」文一嘆認真的回答,眼瞳中滿是誠摯。

  亦或者說,他想要的是執掌中州的權柄,是聖皇的繼任之位。

  聞此,梅大先生倒是沒什麼意外,因為中州年輕一輩里,打著這個主意的人很多,只是以前這些青年俊傑們的目標是菊小小。

  而今罕有人知曉,帝鴻聖皇凡塵還有一個女兒,未來等到中州年輕一輩的俊傑們知曉后,他們才剛剛失去的追逐目標,估計又會更替出新。

  文一嘆只是比諸多的中州年輕俊傑們,更早知道這個消息。

  「您知道的,能夠醒掌天下權,成為人上之人,於男子而言是無可抵擋的魅力。」

  文一嘆清楚,他的靈修天賦莫說與布足道相比,哪怕連陳語生與天璇子都有所不如,絕然沒有機會問道至高境界。

  那麼以修為證道,執掌一域風雨的路子,就不可能走通。

  既然如此,迎娶帝鴻聖皇的女兒,無疑是最快的一道捷徑。

  牛車走的很慢,迎著夏風,梅大先生又從袖中,隨意取出了本書卷慢看。

  對這少年的回答,他沒什麼態度,亦或者說只要於世間子民利大於弊的事情,他都不會持反對意見。

  這行舟宮的少年有些異想天開,但並不是麻煩。

  「你忽略了兩件事情。」

  梅大先生好為人師,哪怕不是講課,偶爾也總喜歡與少年人叨叨兩句。

  「那位不喜歡你,所以不會將女兒嫁給你,而且就算你真能娶,你也爭不過另外兩位。」

  前半句很好理解,凡塵並不喜歡這個行舟宮的少年。

  哪怕這少年的身世很可憐,哪怕這少年沒犯過大錯,哪怕這少年也曾做過許多有益於中州子民的好事,但這些與凡塵不喜歡他並不衝突。

  之所以肯讓他來行舟宮拂照一二,是因為凡塵欣賞這少年的手段與能力,承認這少年的功績,但並不代表喜歡這少年的性子。

  至於後半句,更為簡單。

  哪怕真的能娶了那位小公主,凡塵又憑什麼將聖皇之位傳給女婿呢?

  無論是布足道還是陳語生,都要遠比文一嘆合適中州之尊的位置。

  前者自不必說,本就是凡塵自小培養的嫡傳大弟子,一直被凡塵默認作為接班人培養,哪怕凡塵後來成親有了孩子,也從未動搖過更換繼承人的念頭。

  這一點梅大先生相當清楚,何況不僅是凡塵個人,哪怕是他與聖域諸多宿老,也對布足道滿意至極,不覺得有誰比布足道更合適。

  即便沒有了布足道,還有陳語生,作為帝鴻聖皇之子,若論親疏,定然會比女婿更近。

  陳語生的靈修天賦與性子,同樣頗為聖域宿老們認可,亦是一小部分人支持的對象。

  有這兩位少年珠玉在前,聖域何需從旁來引蒲石。

  悠悠翻著書,梅大先生靜靜看了起來,兩側山林的景色他看膩了,現在有些無趣。

  面對梅大先生指出的兩個問題,文一嘆沉默了片刻。

  他認真的回答:「但這只是你們長輩想當然了。」

  長輩的意志,有時候並不代表小輩們的意志,有時候兩者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凡塵陛下不喜歡我,並不代表那位小公主不喜歡我,萬一她會愛上我呢?」

  言語間,文一嘆甚至理了理髮冠。

  迎風流蘇,錦衣如玉,恰是一派少年溫柔。

  「說實話,我覺得我的相貌相當俊朗,性子也討女子喜歡,哪怕在諸多中州俊傑中,也能夠脫穎而出。」

  中州年輕一輩,除去布足道與陳語生不論,在外貌方面,文一嘆不覺得有誰比他更為倜儻。

  天底下有哪個小姑娘不喜歡好看的少年郎呢?

  何況他遠比布足道這種性子,更容易討女子歡喜,知道怎麼哄姑娘開心,對付一個小姑娘實在手到擒來。

  只要那位小公主喜歡他,凡塵陛下那裡便會好說許多。

  「至於道公子和語公子,您自己心裡就沒數嗎?」文一嘆的言語毫不遮掩,這亦是他對聖域有想法的底氣。

  雖然罕有人知曉,哪怕聖域諸多宿老也被蒙在鼓裡,但作為同輩人,或者說最了解布足道與陳語生的競爭者,文一嘆反倒發現了某個難以置信的事實。

  最有競爭力的那兩位,反而是他們自己鐵了心沒有興趣。

  那位帝鴻聖皇之子,並不願意被權勢束縛,大抵是因為不缺,所以根本不稀罕。

  至於布足道,倒是藏得很深,但文一嘆隱約能夠明白,這人『好』的並不像是個真人,反倒如戲本子里的人。

  擁有能夠順理中州的能力與心性,亦有心懷眾生的氣度與鐵腕縝密的手段,但他似乎永遠也喜歡不起來這種生活。

  執掌一域,固然能夠護佑眾生,卻總不可避免讓雙手染血。

  那人能忍,也能承受,但就是不喜歡,所以似乎一直在意圖遠離。

  文一嘆起初只是懷疑,後來幾次試探,方才得知了布足道這個最大的秘密,進而才對聖域有了想法。

  「若是他們有那想法,我自然不會有那想法,但問題在於他們沒有,所以您說的這兩個問題,就都不是大問題。」文一嘆認真的繼續說道。

  「既然如此,偌大的中州,總歸是需要一個人執掌的,若我能娶的到那位小公主,自然就有了極大的機會。」

  文一嘆當然明白,凡塵為什麼不喜歡他,理由很簡單。

  若有一天,需要在執掌者與中州萬民之中,犧牲一方來保全另一方,布足道勢必會選擇主動犧牲自己,而他勢必會主動犧牲中州萬民。

  但問題在於,這種考量根本就是不合理的。

  當年的爻天之戰,本就是極端情況,正常而言中州需要的不是一位心繫萬民的英雄,而是一個認真且有政績的君主。

  文一嘆有絕對的自信,他若繼承聖皇之位,雖不可能如布足道真心的心繫萬民,但會事必躬親,將所有政行做到最好,同樣讓中州子民富饒安穩。

  哪怕他心中在如何輕視子民,在如何不在乎他們,為了自己的聲望與權柄,依舊可以比旁人做的更好。

  就像是那一日,他與布足道說過的那些話,哪怕他不喜歡那位小公主,依舊可以將對方捧在手裡,讓她享受到最風光且奢靡的一生,整日的樂不可支,如痴如醉,過著神仙般快樂的日子。

  「我有絕對的自信,只要道公子不與我爭,沒誰能比我更強。」

  作為中州的聖皇,凡塵勢必要選擇一個合適的繼承者,布足道不願意的話,與其選聖域旁的弟子,徒有其心,卻沒有足夠的能力統御中州,導致民生多艱,以結果論遠不如他。

  作為女兒的父親,凡塵依舊要選個合適的男子照顧女兒,布足道不願意的話,與其選所謂真心愛她,卻總是會惹得她哭,沒能力讓她生活順遂開心的人,依舊不如選他做女婿。

  「以結果論,我有自信讓凡塵陛下回心轉意。」

  聽到文一嘆的話,梅大先生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倒也頗為認同。

  傳業與嫁女很像,有心有力者最佳,但世間哪有這多盡如意,更多的是在餘下的二者中擇優。

  在梅大先生看來,虛心有力者,遠比有心無力者更強些,前者好歹有能力裝個長久,以結果論未必差於『最佳』,但後者哪怕在有心,也往往會將事情搞得一團糟。

  從這一點來看,梅大先生覺得文一嘆挺有道理,也挺不錯。

  但他拒絕。

  「你與我說這些話,是想讓我幫你?」梅大先生倒也看出了文一嘆的意思。

  文一嘆頓了頓,知曉這位梅大先生深不可測,連帝鴻聖皇凡塵,都會給此人極大的尊重。

  若能拉攏此人,勢必極有價值,但問題是……

  拿頭拉攏?

  文一嘆相當清楚,莫說現在他給不出值得的報酬,即便真的傳承了聖皇之位,將權柄分予,對方都未必稀罕。

  權與利,功與名,於這位中州輩分最高,且深不可測的老書生而言,沒有任何價值。

  哪怕是生死,都不是這位曾拒絕過太玄冥帝的老書生所在意的事情

  這位梅大先生在乎的,彷彿永遠只有一件事情。

  ——浮生子民的安穩與延存,然後是萬民的祥和與太平。

  所以拉攏此人是不可能的,文一嘆在如何自信,也不覺得自己有可能做到當年太玄冥帝都遺憾未成的事情。

  「您向來公正,我不求您偏心於我,只替道公子求您一句話。」

  文一嘆笑了笑,說了一個讓梅大先生沉默很久的請求。

  「若有一日,道公子真心想走,還請您尊重他的意願。」

  這是文一嘆一直都很清楚的事情,聖域的帝鴻聖皇與這位梅大先生,都非常的了不起,但他們的了不起是有區別的。

  那位凡塵陛下不會以自身的意志束縛任何人,哪怕布足道是他如親子的嫡傳弟子,但對方若執意不肯,他也不會攜恩以報,更不會以身份壓人,會尊重對方的想法。

  但這位梅大先生不同,一旦他確認布足道是最合適的聖皇繼任者,哪怕布足道想走,梅大先生也有一萬種辦法讓他走不了,且不會給人選擇的機會。

  這才是文一嘆最不確定,卻擔憂的一點。

  迎著風,梅大先生輕笑了一聲,倒是沒想到這小傢伙連他都考慮到了。

  這般年紀確實好算計,他並不覺得能算計有什麼不好,這對於掌權者來說,本就是必要的能力。

  ——問題在於,世間的很多事情很奇妙,千算萬算之後才會發現,有些事情是算計不來的。

  「假如那位就是不肯將女兒嫁給你,你也真的沒機會爭過那兩個孩子,你當如何?」

  梅大先生好奇的問道。

  顯然他對文一嘆的態度既無支持,也無反對,就如過往的無數年,只要天下太平,便只會瞧熱鬧。

  文一嘆頓了頓,這同樣是他考慮過的事情。

  「那我之後,會選擇嘗試與北疆天門接洽,看看有沒有機會追求那位天門小聖女,做我兩域和解的橋樑。」

  軟飯又不是非得盯著一家吃。

  做事縝密如文一嘆,自然考慮過那位小公主的路行不通的可能,於是諸多思量下,選出了另一個合適的目標。

  事實上,天下間比這位小公主與天門小聖女更尊貴的貴女,也不是沒有,比如東土太清宮的明三姑娘,比如南嶺天山瑤池的那頭九色鹿。

  問題在於文一嘆有自知之明,后兩者真不好糊弄,莫說根本騙不到手,即便真結親,他基本才是被利用的那一方。

  更重要的是,無論那位明三姑娘作為『執劍人』,還是那頭九色鹿作為下任妖主,都是基於浮生五域穩定的優先項。

  那兩位姑娘,永遠也不可能像尋常女子嫁人。

  若他敢對那兩位出手,會被很多大人物直接打死。

  相較之下,除了聖域那位沒露過面的小公主,大概就是天門的小聖女最好哄,主要因為她們年齡太小。

  而且若真能成,於中州北疆兩域的局勢會有緩解,也是個極大的名聲。

  聽到文一嘆回答,梅大先生點了點頭,無甚態度,左右不關他的事兒。

  但作為靈修一途的書生前輩,他還是想提醒這個小少年一句,有時候哪怕機關算計,結果還是會出乎意料。

  「若你也追不到那位天門小聖女呢?」

  對此,文一嘆沉默了片刻,雖並不否認這種可能,但也不覺得自己會像是天璇子那樣倒霉。

  經過手中的消息,文一嘆不久前,再次了解了一件事情。

  據說布足道此番從鴻雁城回了聖域,正在秘密籌備定親禮,雖然很低調,但聖域已經有不少宿老在偷偷關注。

  目標不是那位聖域的小公主,也不是不知由誰謠傳出的,他意圖在此番梧桐宴意圖接觸的天門小聖女,偏是一個修為不高的魔修姑娘。

  「道公子已經為了真愛放棄,但我還有兩個選擇,無論那位小公主,還是天門小聖女,我總能獲得其中一個的青睞。」這是文一嘆作為中州年輕一輩的風雲天驕,所具有的自信與底氣。

  況且布足道已經收穫了真愛,總不能還會跳出來與他爭另外兩位吧?

  「何況人總要努力踏出第一步,才能有收穫成功的希望。」

  梅大先生覺得少年有自信是好事,也不想多打擊,誰料他繼續翻著手中的書,看到了一句俚語。

  原來這本不是雜書,而是一本西域佛典。

  是那個叫做羲和的小輩,撰寫的新佛典?

  翻頁的第一眼,梅大先生就看見了書裡面的『俚語』。

  ——人總要努力踏出第一步,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絕望。

  嗯……感覺不是什麼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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