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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拎著雞仔就走(5k)

  月輝之下,梧桐樹旁,那名墨裙女子像是一抹靜謐的水墨游龍。

  風吹動她的裙擺與長發,吹不散她眼眸中冷漠與平靜,伴隨著兩百餘道身影隨風消散,星芒與桐葉像是在她身邊默舞。

  陳語生怔怔的看著,沉默了很久。

  他現在終於有些理解大師兄的那些話了。

  天下間確實沒誰有資格娶這個姑娘,她的實力也是真離譜。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陳語生也大致理解了,為何強如大師兄那等傳奇,也會慘敗在這位淵大姑娘手中。

  天下五道修法不同,但殊途同歸,皆是以靈力為引。

  浮生無盡歲月,無數天驕也曾試圖探尋新的修法,嘗試過開創更多修法,千奇百怪,或正或邪,但無一能夠脫離五道之外。

  直到那位太玄冥帝降世,擁有前所未有的天之賜福,堪稱萬古無敵,在踏遍五大疆域,觀覽諸法,將自身境界提升至巔峰之時,觸摸到了天地的極限。

  於是他開始試圖打破這一種極限,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開創了一種新的修鍊法。

  這是世人知曉的情報,陳語生曾經問過父親凡塵,此事是否為真相?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而這位幽淵姑娘則更簡單些,天地不曾賜予她生命,但她想活下去,只能自己改命。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與那位太玄冥帝的起點一般無二,都是為了打破天地的對施加的桎梏。

  ——世間絕大多數修者與己爭,他們與天爭。

  更奇怪的是,無論太玄冥帝所開創的屍道邪法,還是這位幽淵姑娘獨屬於她自己的道,都不需以浮生天地的靈力為引。

  故此諸多修者常用來算計人的封靈陣法,對於屍修與幽淵而言就沒有意義。

  「這煞詭是自己作死了。」

  陳語生略有些感慨,若以此人的境界,未處在封靈陣法之下,哪怕是幽淵也不可能這麼利索的殺死他。

  畢竟幽淵而今只有三百餘歲,哪怕在如何逆天,修為終究尚有不足。

  遺憾的是,這人是邪修卻不是屍道修者,在這般靈器都無用的強大封靈陣法之下,他同樣孱弱。

  不過即便如此,能夠頃刻斬殺煞詭,同時滅卻那些屍妖,依舊讓陳語生滿臉崇拜。

  ——要是把這姑娘娶回家當媳婦,就沒人能再欺負他了吧?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

  既然他們這裡出了問題,鳳棲台那邊兒未必會安全。

  「淵大姑娘,另一邊兒……」

  陳語生還未提醒完,幽淵便臨至他的身旁,沉默了片刻,將他拎在了手裡,踏空而去。

  「留你一個人不安全,明三姑娘那裡我也不放心。」

  她的聲音依舊很靜,用最短的話語解釋清楚,便沒有更多意思。

  於是月夜之下,出現了很奇怪的一幕。

  一名絕美的姑娘拎著一個俊秀的少年,踏著月輝與星芒掠空而去,如同一個很端莊的閨閣小姐,第一次嫌棄兮兮的拎著一隻羽雞趕路。

  羽雞當然很幸福,就是被拎著的有點兒遠。

  姑娘這樣不累嗎?他不介意被夾在腰裡,或者被抱著趕路。

  ……

  ……

  隨著夕色褪去,夜幕升起,一股無形的強大陣力來襲。

  是封靈大陣,而且持陣人極強,想來是那位道修八階,合體境界的鴻雁城主人,秦客公。

  明風鈴這一刻,終於知曉這位叫做秦元的雁客樓大供奉打的是什麼主意,自信又是從何而來。

  問題是,單憑這近千人,真的是鴻雁城內諸多天驕的對手嗎?

  恐怕單論鳳棲台的近萬天驕,哪怕皆是靈力盡無,僅憑自身的鍛體實力,亦或者隨身靈寶,也能形成一股強大之際的戰力。

  顯然,不少人在察覺到封靈大陣后,皆是面色一變。

  但作為各宗天驕,沒誰會束手待斃,極快的反應了過來,取出了無需靈力的尋常兵刃,不少人武藝也是不凡。

  更有些家底豐厚的,乾脆取出了幾顆神火玉或雷鳴符,隨時準備出手。

  明風鈴也擺好了架勢,哪怕而今被這罕見強大的封靈大陣抑制了靈力,但她的劍法並不算弱。

  雖然顯然無法對付這位秦元供奉,但旁的人……

  彷彿看穿了明風鈴與諸多年輕天驕們在想些什麼,秦元冷嘲一笑,滄桑的面貌透著些狠厲。

  「你們想的未免太多,哪怕手持神火玉這類無需多少靈力為引的器物,又殺得了我們多少人?」

  在秦元看來,這些年輕天驕已經與屍體無異。

  隨著他揮手,為首的那些領隊再度搖晃紫金搖鈴,眾多灰袍人大部分才揭下了斗篷,皆是眼瞳深邃,肌膚墨綠,獠牙纖長的屍妖。

  哪怕屍妖已經千餘年不曾現世,但當年那場浩劫留給浮生大陸的苦難太深,至今諸多記載尚有存留,警醒後人。

  屍道是不容於天下五域的邪道。

  明風鈴的身份遠比尋常天驕尊貴,更是太清宮的繼承者,知曉的遠比旁人更多。

  「屍道邪法從未滅絕於世,只是一直隱藏在黑暗中。」

  千年前爻天之戰,太玄冥帝雖被天下三君斬殺,四域邪祟也被她長姐一劍誅滅大半,但總有漏網之魚。

  這些屍道邪祟潛伏天下各處,蟄伏傳承千年,早已根脈遍布,勢力龐大,只是礙於天下三君尚在,沒誰敢出來找死。

  世人皆以為她姐夫無夜,終年不肯回永夜齋,也從不去太清宮,是因為不知如何面對她大姐與二姐,其實不然。

  這是明風鈴有資格知道的絕密。

  天下三君早有約定,每人皆有要務,只要不死必定會遵守。

  她的那位仙君姐夫的要務,則是遊盪天下五域,尋找潛藏在暗中蟄伏的屍道邪修,將他們誅滅。

  唯一令明風鈴沒有想到的是,這位鴻雁城的主人竟也是屍道邪修,還瞞過了她姐夫的耳目,著實令人詫異。

  不過見到這些顯現世間的屍妖,明風鈴也覺得頭痛。

  「屍妖不受封靈大陣的影響,恐怕尋常天驕不是對手,何況這些屍妖中,似乎還有不少開靈級的屍妖,連你我對付起來都有些麻煩。」

  明風鈴警惕的環顧四周,刻意對身後護著的煙芋芋說道。

  她們的境界雖比尋常天驕要高許多,但面對此等封靈大陣,無論自身境界還是護身法器,都要大打折扣。

  難免力有不逮,最麻煩的是那位叫做秦元的雁客樓大供奉,雖未沾染屍道,在此方封靈大陣下,同樣被抑制了靈力,但從七階暫跌,依舊有道修五階『元嬰境界』的實力。

  這等境況下,要比她們強許多。

  「囑咐大家小心旁的屍妖,我來解決這人。」

  明風鈴的聲音沒有避諱,本就是說給眾人提醒的,秦元自然也聽見了。

  只見這名雁客樓大供奉雙手持了六把飛劍,滄桑的眼瞳中滿是玩味的情緒。

  「若是尋常日子,您這等天驕之女,恐怕我根本沒機會如何,而今在這封靈大陣,你的護身靈器皆是無用,境界遠比我跌落的更多,又如何拖住我?」

  說著,秦元的臉色頗有玩味與得意。

  「世人皆知,那位明大仙子選了您做太清宮的傳承者,希望世間再有一人,能夠有資格拔出那柄『浮生一劍』,但最有希望的您,今日便要死在我這種人的手下。」

  下一息,沒有更多的廢話。

  隨著秦元揮手,眾多屍妖在雁客樓供奉們的控制下,開始狂化捨棄斗篷,奔襲而來。

  明風鈴也沒有猶豫,直接攻向了最強的秦元。

  否則若此人進入戰局,旁的年輕天驕的死傷,恐怕會再高一個級數。

  ……

  ……

  風影搖動,梧桐葉落。

  隨著明風鈴飛刺而來的那柄純白色無垢劍,秦元也放出了雙手的六把飛劍,用以對抗。

  六把飛劍在他的周身,如同幻影展開,好似荒獸彩雀,引動這周天僅有的靈力,蘊著強大至極的劍意。

  每道飛劍如同擁有了生命,刺向明風鈴,攔住了她的去路。

  「這是我雁客樓的回雁劍訣,與明三姑娘習得的劍法相比如何?」

  那六道飛劍,不似之前死板,如同南飛的秋雁,擁有了生命與目標,在秦元自身強大的靈力下,讓明風鈴顯得有些難以招架。

  一旁正與屍妖們廝殺的諸多天驕們,看來也是心急。

  最強的明風鈴都是如此,他們該如何是好?

  唯有煙芋芋著急的紅了眼,看著明風鈴一身傷,極為難過,但她還是竭盡全力與屍妖廝殺,儘力護著那些弱小的年輕修者們,避免更多死傷。

  作為一方大宗的嫡系傳人,顯然煙芋芋從未忘記過那位音夫人的教導,這種時候應該摒棄門戶之見,不計個人得失,以大局為重。

  明風鈴艱難的用劍抵禦著六道飛劍,周身雪色柔裙甚至被劃破數道血口,顯得有些狼狽。

  她這般模樣,引的秦元更顯激動,滄桑的眼眶中滿是戲謔與喜悅。

  聞名天下的明三姑娘,而今在他手下狼狽的就像一條狗。

  哪怕她的身份在如何尊貴,擁有在多強大的護身法器,境界與實力在年輕一輩中在如何超然,此刻都是無用。

  「就讓我來親手了結你吧。」

  能夠殺死這等人物,秦元也有著難以抑制的興奮。

  明風鈴揮舞著左手的白劍,眼眸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情緒。

  哪怕連秦元都未曾注意到,明風鈴在狼狽躲避之間,視線一直在四處觀察。

  但觀察的不是他,而是更多的細節。

  最終明風鈴的視線有意無意的,落在了近千隻與年輕修者們混戰的屍妖中,依舊披著斗篷的那些身影上。

  她從某隻的身上,並未感覺到狂暴的氣息,甚至不若旁的屍妖,至今沒有殺死任何人,也沒有被任何人傷到。

  ——像是在瘋狂划水看戲。

  明風鈴的眼眸一亮,但稚嫩的眉宇間更是謹慎,泛著罕有的忌憚情緒。

  「長姐曾經說過,觀棋不語是最無聊的事情,所以看人下棋遠不如自己下場玩棋有趣。」

  看戲亦是如此,遠觀不如近瞧。

  這才是她至今『示弱』的真正原因,畢竟這秦元並非屍道邪修,怎可能控制這多屍妖?

  明風鈴瞬間便覺得有問題,想要找到幕後真正控場的人物。

  至於秦元持著第七把飛劍,前來取她性命的瘋狂模樣,明風鈴也覺得有些好笑。

  都什麼年代了,怎麼總還有人做著斬殺天驕揚名,來滿足自身卑微渴望的蠢夢?

  面對飛身而來的秦元,明風鈴甚至沒有給一個正眼,一掃之前的頹勢,只是緊緊盯著混戰中的那隻披著灰斗篷的屍妖。

  明風鈴一躍而起,周身的靈力瞬間提升開來,以一種極為恐怖的速度頃刻恢復。

  長發悠揚飛舞,稚嫩的臉頰是罕見的冷漠。

  「既然你知道我這多情報,為何就沒考慮過一件最簡單的事情,長姐為何會對我寄以厚望?」

  就因為她是明家的血脈?

  這也許是重要的理由之一,但卻並非最重要的理由。

  作為年輕一輩最頂尖的那幾位天驕,她曾經與布足道乃至禪子梵伽都曾有過交手,真正意義上的全力拚斗。

  沒贏,但也沒輸。

  「除了淵大姑娘與我那位侄女,我從來就沒敗給過誰,你們憑什麼就能覺得,我陷入封靈大陣就會被人輕易殺死?」

  言語間,明風鈴取出了袖袋中的另一道劍。

  那是一柄純黑如夜的劍,好似無盡的蒼穹夜空,能夠將一切凝視的人拽入天淵。

  ——天下十大名劍之四,絕心劍

  隨著右手握住另一柄劍,明風鈴整個人的氣勢都不一樣了起來,瀰漫著一股無敵的強大蘊意,周身的靈力也翻湧而起。

  襲殺而來的秦元愣了愣,還未待反應過來,望著那位沖向自己身後而去的雪裙姑娘,就感覺喉嚨一熱。

  鮮血凝成了一道極其微弱的細線,讓他的人頭頃刻落地。

  臨至死前,他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為何在這等程度的封靈大陣之中,那位明三姑娘依舊沒有受到影響?

  煙芋芋臻默片刻,恍然想起。

  這位明三姑娘自幼被明大仙子與明二仙子分別教導功法,但那兩人的教導極為離譜。

  明大仙子修有情道,明二仙子修無情道,這本來都是道修的支脈法門,教人並無不妥。

  但在明風鈴身上的不妥是,她被兩位長姐分別教導,同時學了『有情道』與『無情道』。

  若是尋常人如此,必然早在入門之初就已經走火入魔,道樹盡毀,成為殘廢痴傻不說,連能不能保的住命都是難事。

  但明風鈴活了下來,加之天生擁有的陰陽道樹,更是將兩種截然相反的功法融匯到了極致,兼具兩家之長。

  ——唯一的問題就是,單使一柄劍,她自身的實力無法真正發揮,唯有兩劍雙展,方是真正全力!

  隨著明風鈴恢復的強橫境界,自身品質極高的靈力,在眾多天驕眼中,竟是絲毫不受封靈大陣的影響。

  眼力比那些天驕們更高的煙芋芋明白,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明風鈴並沒有那位道公子一般的天賜之命,此刻也還不是『浮生一劍』的執劍人。

  只是她同修『有情道』與『無情道』,靈力的品質太為神異,所以受到的影響不入旁的人大。

  哪怕這次封靈大陣的持陣人秦客公境界遠高於她,在她施展真正手段的情況下,也不過才被抑制兩三成的靈力,剩餘實力足夠翻盤。

  煙芋芋不禁替那位雁客樓大供奉憋屈,若沒這封靈大陣,明風鈴單論自身實力,可並非他的對手,而今……

  ——感謝敵方的封靈大陣,痛擊了他們的隊友。

  ……

  ……

  風捲殘雲,雙劍飛舞之下,明風鈴根本未多看襲殺而來的秦元一眼。

  她將自身的靈力提升到了極致,眼眸深處是前所未有的專註,除了那道灰斗篷屍妖的身影,彷彿再無其他。

  只是頃刻,古樸的太極陰陽陣法浮繪在她的周身,就像是封印星海台的太極之門,而她手中的兩柄神劍,則成了攝人的死劫。

  片刻后,這道太極陰陽劍陣凝成了一柄劍,亦或者說,明風鈴本人幻化成了一柄黑白之劍,傾盡了全力襲殺而去。

  破空的是一道強橫至極的細線,速度快到尋常修者視線無法追上。

  哪怕是煙芋芋都明白,天下年輕一輩中,能夠接下這一劍的人絕對不超過七個。

  怎料此『劍』襲殺而去,陣風揚起,吹掉了那件灰色斗篷。

  一名墨藍色布裳,富貴書生打扮的青年,正笑眼眯眯的看著明風鈴,隨手取出一道墨藍摺扇悠悠打開,正好擋住了明風鈴刺來的劍。

  摺扇中畫著山水,極為寧靜恬然,沒有人與鳥獸,連一絲生氣都看不出來。

  「咦,怎麼這麼快就發現了?」

  嬴勾有些意外,慵懶的笑容透著些趣意與促狹,他原以為還得需要些時間。

  唯一令他意外的是,那位淵大姑娘竟然不在鳳棲台,反而只有這個明家的三姑娘在,真是令人遺憾的事情。

  隨著這男子輕聲一問,明風鈴眼眸微縮,瞬間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危險。

  就連稍遠處的煙芋芋,也急不可耐的轉身,眼瞳中泛起真正的焦躁與著急,這人的境界太強,遠非秦元之流可比。

  恐怕已經到達了八階境界,甚至於說……就連她們彼岸紅塵,擁有此等境界實力的人,只怕也只有師祖音夫人與大師姑紫千紅。

  明風鈴發現的更快,頃刻下意識的後撤,但還是沒有快過贏勾。

  對方眼眸深處閃過的一絲戲謔,隨之纖指輕彈,一道極重的煞氣凝成骷髏,襲向她的胸口。

  她急忙用雙劍護住,忍住了被震得幾欲吐血的痛苦,眼眸中滿是忌憚。

  面對明風鈴的忌憚與旁人詫異如詭的目光,贏勾趣意一笑。

  「在下贏勾,來替公子下張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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