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你認識道公子嗎?
伴隨著絢爛到足以燃燒整條大河的靈焰,馮一翼在無數聲爆炸與炙烤中,極快的化成了飛灰,像是農田中瞬間被點燃的麥梗。
臨死前的那一刻,他終於想明白,怪不得此次行舟宮的委託這麼奇怪,只是殺一個彼岸紅塵的候補小聖女,竟然會出如此高價。
任誰也知道,北疆諸多魔宗,就那彼岸紅塵最愛庇護孤苦女子,給予候補聖女名分,藉此保護的小姑娘極多。
但這個委託顯然有問題,跟在那位煙行尊者與彼岸紅塵聖女身邊兒的小姑娘,身份顯然不普通。
行舟宮騙了他們,看來是想事後同時了結他們,讓他們背鍋混淆視聽。
馮一翼已經無力思考這個問題,反而更鬱悶另一件事兒。
這樣的話,與那個小姑娘無意中遇見,假意起了衝突的年輕書生又是誰呢?怎麼能有這麼多神火玉?
他是書生啊,又不是東土靈器宗的道士。
馮一翼突然有些後悔,要是當時冒著被發現的威脅,在離那兩人近一些,聽清他們的談話,知曉他們是什麼人,或許也至於為了這次所謂的煙行尊者難得不在的『好時機』,而衝動下手了吧。
「真晦氣。」
這是馮一翼最後所想的話,隨之便連同大半條河流與方圓數十丈的翠柳,都泯滅成了飛灰。
那些旁的刺客,也因為餘波頃刻泯滅,連一縷塵埃都消散無形。
靈焰衝天之地的頗遠處,及時利用秘寶逃離的夢蓁蓁也是心有餘悸,慌亂抵禦之下,連面具都碎了一角。
此刻她髮鬢稍亂,眼眸旁展露出的白皙臉頰撲了層灰,與微亂衣襟之下,細嫩如白玉的脖頸差異極為明顯,像是一隻在泥地里打了滾的白色小奶貓,可憐又可愛。
雖然這衝擊傷不到她,也遠不至於讓她動用最強的保命手段,但還是使她心有餘悸的嚇了一跳。
那個看起來溫雅有禮的書生,骨子裡絕對大有問題。
若是哥哥見到這人,想來應該就能覺得他那位常常叨叨的大師兄,是個正常人了吧?
「用那麼多神火玉做什麼?最多三百顆足夠對付他們了。」
滿滿兩個乾坤袋,浪費到外人都心疼的神火玉,敗家也不是這麼敗的吧?
不知為何,夢蓁蓁都隱隱替這瘋書生擔心錢袋子,也不知以後哪個可憐姑娘,會嫁給這麼個敗家玩意兒。
念及此,夢蓁蓁突然怔了怔,察覺到哪裡不太對勁。
為何那多神火玉,才只炸了方圓數十丈的翠柳?
按理應該頂的上七階境界強者的全力一擊了。
夢蓁蓁利用左手衣袖之下,那串琉璃色的鸞鳳手鏈微微探查,隱約能夠感知到周圍已經布下頗為細膩的隔陣。
剛好能夠阻止神火玉的靈焰爆炸波及到無辜之人,且不會讓那些刺客輕易逃走。
這書生可真是好手段。
「你為了對付他們,竟還布置了這些後手?」
夢蓁蓁一瞬間都不知道該感慨這書生的小題大做,還是該驚訝他的神經病,亦或者震驚他細膩的手段。
聖域怎麼會有這麼不書生的書生?
布足道下意識摸了摸鼻子,但隔著面具摸不到。
他該怎麼告訴這位年輕可愛的姑娘,這些原本是他預估用來對付她的?
「僥倖而已。」
他含糊的說了一句。
同時布足道也有些好奇,這姑娘一開始是如何發現的那些刺客?
那些刺客極為謹慎,離他們很遠,不僅用秘寶掩蓋了靈力波動,距離掌控也是雙方都難以聽見對方動靜聲音的極佳尺度。
他能夠發現那些刺客,是因為境界壓制,為首的那個姑且不論,旁的那些刺客對他而言太弱。
同時布足道自信於被刺殺經驗極其豐富,玄刺樓這種層次,很多年前就已能夠條件性反刺殺。
但這小姑娘不是他,境界這般低,又是如何發現的刺客?
夢蓁蓁嬌俏的眨了眨眼,晃了晃左手側的那串琉璃色鸞鳳手鏈,讓布足道瞭然。
「看來姑娘家的長輩確實視你如掌上明珠。」
在布足道看來,這位小姑娘雖然境界頗弱,似乎本身魔修天賦不佳,但想來她的父輩或母輩在天門權勢不低。
「自然如此,家父與家母都很疼我。」
夢蓁蓁自豪的笑著,眼眸中滿是得意的情緒,這一直是她很驕傲的事情。
——但她卻沒注意到,布足道在套話。
「夫妻琴瑟和鳴,且有女兒……」
布足道隱隱皺眉,在心中思索著,單他知曉的符合條件的天門宿老,就有十幾對,但又隱隱有些合不上。
難道是天門供奉在雲海崖的那些隱世長老?
雲海崖供奉著天門中輩分頗高,實力頗強的魔修大能,但因大都與不語魔尊不對付,輕易不被允許離開雲海崖,算是變相的軟禁。
那些人大都是三百年前,夢不語戮戰天鬼魔尊之時,所未殺盡且不好殺,卻偏不肯歸附於她的天門宿老,還有這些年來犯了過錯,卻罪不至死的天門大能。
這些人極為忠誠於天門,若是天門有滅頂之災,他們必然會成為一份強大的戰力,只是輕易不肯為不語魔尊所用。
這類『刺頭』,聖域也有不少,殺之太過可惜,都是難得的大修,且忠誠於宗門,只是與當代域主理念過於不合。
不如先將他們軟禁,好生供奉,若宗門遭遇滅頂危難,亦或者執掌者更替,這些同宗同源的大修,都能成為一份強大助力。
如此特殊『底蘊』,在浮生大陸諸多巨擘大宗而言並不罕見,外人也極難估量,這些『底蘊』中究竟何等人物還存活在世。
頃刻,布足道便從短暫的信息中得出了結論。
這小姑娘多半是天門雲海崖中某兩位大前輩的老來女,如此得到天門優待,供那位不語魔尊收買人心,倒也不算奇怪。
……
……
夢蓁蓁理了理衣裙,撣了撣身上的灰土,也開始猜測布足道的身份。
既然沒有被雁客樓的掌事親自迎接,那麼就應該並非是什麼權勢人物或年輕一輩的天驕。
但此人境界頗高,且極為『有錢』,想來在聖域的地位多半比較特殊。
加之此人思維有些不太正常,比起尋常死讀書的書生,要遠遠活泛太多。
「你莫非是聖域的採買執事?」
亦或者此人的長輩,在聖域秉持庫執一類的職務,且地位較高?
否則夢蓁蓁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人能一次性拿出這麼多神火玉。
貴不貴與浪不浪費倒是其次,正常人誰會一次性帶這麼多神火玉,除了倒騰靈器的專門執事或商人,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面對夢蓁蓁的猜測,布足道一瞬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很想說不是,但問題是這姑娘猜的也不算錯。
聖域之內有關於神火玉乃至諸多消耗性靈器的採買,大都是他與東土的靈器宗聯繫,畢竟他已經是靈器宗的資深級老主顧,會有相當程度的便利。
「姑娘沒猜錯。」
——雖然猜的也不算對。
布足道淺淺一禮,便是要告辭。
雖然難得遇見一個不憎惡聖域的天門小姑娘,聊起來也如遇知己,讓他想要多認識認識,但自家師弟還在街市的茶樓等著。
今日連他都遇見了刺殺,險些連累這個小姑娘,師弟那兒未必絕對安全。
見這書生要走,夢蓁蓁略有些可惜。
雖然這書生挺怪的,但細細想來確實比那些迂腐虛偽的書生有趣的多,且見識談吐非凡,就是不知顏值如何?
今日她遭人刺殺,也讓這書生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眼看也破費了不少。
正在夢蓁蓁思襯,應該賠一份禮品時,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兒。
這書生是聖域的書生,或許作為採買執事無法步入權勢中心,但必然也有個稍有身份的地位。
那他會不會認識那位?
「這位公子,你可認識聖域的道公子?」
夢蓁蓁有些猶豫,平日里有熟人在時,她從未如此大膽過,大抵也是因為這書生是個頗為讓她感到放心的陌生人。
無論怎樣,與陌生人吐露些無關緊要的小心思,總不至於羞愧難當。
「我、我有一個朋友想認識認識他。」
言語間,夢蓁蓁的聲音略有吞吐,臉頰也有些微微發燙,雖然半個面具遮掩住了緋紅的臉頰,卻難掩微紅的白皙脖頸,像是染了一層夕色的白玉。
布足道不知為何,聞到了麻煩的味道,下意識倒退兩步。
「你說的那個朋友,該不會是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