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書生!書生!
院內夜色如洗,足以照亮棋盤上的每一個棋子。
隨著夢不語執黑子而落,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清脆響聲,偏偏整個院子莫名的安靜了下來。
竹空君與陳語生看向凡塵的神情頗有玩味。
魅煙行與夢蓁蓁看向凡塵的神情有些同情。
好在所有人都在看著凡塵與夢不語,沒有注意到彼此之間的情緒,否則多少會產生些許疑惑。
坐在夢不語對側,凡塵正準備落白子的手也僵了僵。
妻子這問的是什麼話?
天下五大域主,南嶺那位最了不起,或者說歷代的南嶺妖主在五大域主之間,地位一直都最特殊。
就像是東土太清宮的『執劍人』,南嶺的妖主往往都代表著更為深刻的意義。
何況當代的無天妖主,是已故的那位『浮生妖主』的師妹,無論於情於理,整個天下都該承一份情,讓著她一些。
至於剩下的四人,除了北疆那位,便是他們三個。
平心而論,凡塵並不認為自己能夠比另外兩人做的更好,但也絲毫不覺得自己會差分毫。
三人各自執掌一域,只是理念不同,但皆是域境祥和,子民富足遠勝當年,為不世大功。
那麼,就只剩下北疆那位不語魔尊了。
「你怎會將這兩位做比較?」
凡塵覺得有些難以理解,妻子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奇怪的念頭?
在他看來,那位不語魔尊根本沒有任何與他們比較的可能。
誰料隨著凡塵這話,夢不語的臉色沉了一些,眼眸中罕見的透著些惱意,這是不高興了。
猶豫了片刻,凡塵這才想起妻子是北疆子民。
雖然那位不語魔尊實力不行,但一心為北疆子民著想,相較之前幾任魔尊,算是最正常的一位域主。
不怕不行,就怕不比。
有了之前的墨濁在前,夢不語作為天門魔尊,在北疆子民心中確實有著極高的威望與聲譽。
對於妻子偏袒那位不語魔尊,凡塵倒也無甚意見,只要她開心就好。
何況凡塵也從未覺得北疆那位不語魔尊有多差,只是沒他們這麼好。
「你覺的她不行?」
夢不語的聲音很靜,像是風雨前的澤海。
凡塵笑著搖了搖頭:「並非如此,我一直都覺得她遠比那位……帝鴻聖皇更加勤勉,作為域主態度也比那人端正。」
雖然勤勉不代表有用,態度端正也彌補不了她的弱小。
但這些話,凡塵肯定不會說完整。
話只說一半,就能哄妻子高興,何必將剩下的說出來惹她不快。
「勤勉與態度嗎?這倒是中肯。」
聽到凡塵改口,夢不語臉色稍霽,這才好了許多。
她這三百年日夜操勞,方才扭轉北疆大勢,讓風雨飄搖中的北疆穩固,讓朝不保夕的子民稍有安穩。
這是她的辛勞與成果,哪怕是丈夫有所指責,她也會感到不悅。
好在丈夫不是那些愚蠢的,只知道無禮指責的迂腐書生,說的話也算是公道。
否則等到以後坦明身份,她勢必會讓丈夫在身邊輔佐一二,讓他明白這是多麼困難的事情,遠非那些只會紙上談兵的書生能夠勝任。
有些事情,並非誰上誰都行。
不遠處,正觀望著這邊兒的夢蓁蓁發出一聲輕笑。
陳語生經過那捲歹毒戲本子的洗禮,也暫時忽視了不能刷碗的妹妹的缺點,好奇問了句。
「你笑什麼?」雖然他也覺得很有趣。
「那你又笑什麼?」夢蓁蓁當然也看出了哥哥的笑意。
繼而,兩人相繼回答。
「我想起了有趣的事兒。」
「我也是。」
不過他們覺得,對方與自己所想的大概不是一件事兒。
隨之,夢蓁蓁也走了過去,打斷了父母之間的小談話,主要是擔心父親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徒惹母親生氣。
母親可最討厭中州的那位帝鴻聖皇了。
也幸虧聽聞母親從來沒有與那人見過面,否則必然會打起來,不見血甚至鬧出人命,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這棋下的怎麼這麼凶?」
夢蓁蓁看了一眼棋局,覺得父母可真夠可以,天天膩乎在一起,下棋的時候,棋路還是這樣兇殘。
不過也能明顯看得出,父親不想贏,母親不想輸,這棋路骨子裡的趣意。
「棋場無夫妻。」
夢不語淡淡的笑著,說給女兒聽,但誰也知道她是在說給誰聽。
凡塵無奈的彎下腰,輕輕轉動棋盤下的一顆小鈕,只是剎那整個棋盤以一種極其靈巧的器械感,翻轉了每一枚白子。
頃刻,整盤棋都成了黑色。
「現在所有棋子都是你的了。」凡塵寵溺的看著妻子,如此說道。
這樣棋場總該有夫妻了吧?
夢不語綉眉微揚,覺得這人可真是無聊。
又是從哪裡弄來的新奇玩意兒,就像是凡間雜藝伶人常見的手段,只是妙在棋盤設計精巧。
以她的眼力,自然很隨意就看穿了棋盤的構架,以凡人手段而論頗為新奇,但對修者無甚趣。
這樣想著,她突然愣了愣。
「你算計我?」
稍過兩息,夢不語回過味兒來,就略微察覺不對。
這棋盤明顯是丈夫早已準備好的東西,而今夜也是他提出的要下棋,繼而將棋勢弄僵,在因旁的小事兒引自己不快,然後利用這種早已準備好的小手段,哄自己開心?
誰料面對夢不語的質問,凡塵則是一臉的茫然,好似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每一縷表情都真實到了極致,像是在訴說,這特殊的棋盤,確實是為了哄妻子而買的,但今天的一切都是意外。
就像是一個丈夫為了妻子開心,在家中暗藏了許多驚喜的小禮物,在兩人都快忘記之時,與妻子一同巧遇見最好的一個。
見此,夢不語才臉色稍霽,卻因為懷疑丈夫感到愈加愧疚。
遠處的陳語生無意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背過了身子,他擔心他繼續看著會大笑出聲。
假的,都是假的。
棋盤就是父親前兩天吩咐他買回來的,父親剛才那茫然的表情,他至少也見對方在河流旁練習過兩次。
「怪不得小師妹討厭中州的書生,心是一個比一個臟,滿滿的都是套路,沒有一點兒真誠。」
「哥,你一個人看著竹子發獃幹嘛?」夢蓁蓁喊道。
「在考慮怎樣給我最心疼的妹妹尋一個最好的夫婿。」陳語生順嘴回答,心中卻想著該如何在梧桐宴,搭訕那位傳說中的『淵姑娘』。
嗯,他差點忘了,他也是個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