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見家長)
姚緋在醫院待到凌晨四點, 醫生說商銳需要補眠才會一直睡，他的狀態還算好，不會有危險。姚緋才回酒店, 她洗完澡換了套乾淨的衣服。
早上八點, 她買了早餐打車去了醫院。
姚緋擅長在外面偽裝自己，如果她不帶助理全程戴口罩沒人認的出來。明星在外面會被認出來, 多半是因為儀態。普通人不會在每時每刻都保持背挺的筆直, 明星怕被人拍丑照每時每刻都會保持儀態和表情。
她到醫院沒找到人, 打電話給蔡偉, 那邊接的很快。
「蔡總，商銳呢？」
「轉到市醫院了。」
姚緋大腦空白了一瞬, 「怎――怎麼回事？」
怎麼會突然轉市醫院了？嚴重了嗎？她一眨眼人就沒了？
「沒有其他併發症, 放心。只是他家裡人覺得縣醫院醫療條件不足，要求轉到市醫院做全面檢查, 沒事的。」
姚緋抿了下嘴唇，才找到聲音，「地址。」
蔡偉那邊遲疑了片刻，還是把地址給了姚緋。
姚緋找劇組借了一輛車，跟榮豐請了假。沒有帶劉曼, 她開了導航，義無反顧的奔向了昆明。
姚緋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 也許她會賭輸。
管他呢。
她和商銳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 一年零八個月。不算長，但也不算短, 他們在一起走過了四季。
她二十四歲遇到商銳, 如今二十五歲。
過去的二十幾年裡，有色彩的四季並不多, 她想把這些都刻進生命里。
從片場到昆明開車三個小時，姚緋沒有走高速，她走國道。她握著方向盤注視著前方的路，視線內是白色公路，國內的路真好，沒有坑窪不平被轟炸出來的巨坑。越野車平穩的飛馳，飛奔向公路盡頭的茂林深處。
就像當初她去羅安達找商銳，沒有想太多。
她那時候想送商銳一個蛋糕。
現在，她想送商銳一份喜歡。
下午一點，姚緋到市醫院。她在醫院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束紅玫瑰，抱著進了醫院，姚緋對花沒什麼特殊的感覺，花開在花園裡還是剪下來塞進包裝紙里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都是植物。
可他喜歡紅玫瑰。
姚緋覺得送了他可能會很高興，她還挺喜歡商銳笑起來桃花眼彎著的模樣，燦爛的仿若陽光。
姚緋在住院部一樓登記的時候遇到了蔡偉，她放下登記表，「蔡總。」
蔡偉的臉上有著明顯的意外，「你怎麼過來的？怎麼是這個時間？你吃午飯了嗎？」
「開車。」姚緋把口罩往上拉了下，遮到眼睛下面，「他醒了嗎？」
「醒了，精神還不錯。」蔡偉說，「我要不先帶你去吃飯？」
「我想先去看他。」姚緋說，「方便嗎？」
「方便應該是方便的。」蔡偉擰了下眉。
「那我先上去？」姚緋不想麻煩蔡偉了，說道，「我知道他的病房。」
蔡偉快步走過去按電梯，說道，「我送你上去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電梯，姚緋站在最裡面抱著花站的筆直，她穿著簡單的黑色襯衣，領口散著兩粒扣子露出一截單薄清冷的鎖骨，襯衣下擺規規矩矩的落入牛仔褲中。頭髮紮成了馬尾，清絕的美。
「蔡總，你上次問我的問題，我改變了答案。」
蔡偉摸了摸鼻子，說道，「我不該問你的，這是你和他的私事。我當時問沒有惡意，我只是怕你們一時興趣，回頭比較難收場，公關很麻煩，」
蔡偉一下把話全部撂出來了，姚緋也就沒話說了。
她對於覺得值得做的事，一向很堅定，並不受別人影響。她也不是徵詢蔡偉的同意，她只是告訴蔡偉一聲，她改變主意了，她要跟商銳在一起。
電梯停到了八樓，蔡偉先走了出去在前面帶路。
八樓很安靜，走廊里燈光靜靜亮著。
快到門口的時候，蔡偉回頭說道，「一會兒你別提商銳替你擋攝影機的事。」
姚緋蹙眉，什麼意思？
第四間病房，蔡偉推開門朝裡面很恭敬的打了招呼，說道，「姚緋過來了，來看商銳。」
姚緋一夜沒睡的大腦出現宕機狀態，腳下由於慣性已經邁到了病房前，於是她正面跟商家所有人撞上。
蔡偉退到一邊說道，「那你進去吧。」
他在一樓看到姚緋就想提醒她，商銳的家人都在。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怕說不清讓姚緋誤會，商銳可能會跳起來給他一棒槌。
病床上商銳頭上裹著白色紗布，俊美深邃的臉有些蒼白，修長的眉毛蹙著，嘴角叼著商太太餵過來的吸管。怔怔看著門口的姚緋，姚緋抱著一束紅玫瑰。
商銳眨眨眼，咽下嘴裡的液體。
「姚緋？」商太太先回過神，說道，「是那個背你下樓的姑娘嗎？」
商銳偏頭避開吸管，開口，「你過來了？」
花是誰讓她帶的？
姚緋麻木的走進門，看到跟商銳長的極像的商子明。不過較之商銳，他更成熟穩重，比照片上看起來更有威嚴。他戴著金邊眼鏡，身上有種經過歲月磨鍊偏內斂的鋒利。
商子明自我介紹，「商子明，小銳的哥哥。」
「你好，商總。」姚緋抱著花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是我們的爸媽，你跟著小銳叫我大哥就好。」商子明嗓音沉穩，介紹父母，又介紹了自己的太太，他的太太看起來跟他年紀差不多，很有涵養的溫婉。
姚緋挨個叫了一遍，伯父伯母大嫂。
腦袋一團漿糊。
難怪蔡偉會跟她說要不要先去吃飯，蔡偉不是勸退，他是在曲線救姚緋。
「奶奶在家沒過來，她身體不好，坐飛機太顛簸。」商子明解釋了家裡沒來的成員。
商大佬居然講話這麼溫和。
「來，過來坐。」商太太笑著招呼姚緋，說道，「給小銳帶的花？謝謝你救小銳。」
「您客氣了，我就算不背他出去也沒事，昨天地震不嚴重。」姚緋鞠躬的時候差點把腦袋抵到胸口，蔡偉還提醒她別說商銳替她擋攝影機的事，這麼明顯的暗示。
如果地上有縫，姚緋立刻鑽進去與世隔絕。
她用良好的演技撐著表情，僵硬的坐到床頭的椅子上。抱著花看商銳，商銳也在看她。
姚緋從病床上懸挂的吊瓶倒影中看到商子明已經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拿起沙發扶手上的電腦繼續工作，大嫂去倒水了。
商銳忽然伸手過來，他的手背上還扎著針，貼著一片白色膠帶。清瘦的手背上血管特別清晰，手指很長，節骨分明。
姚緋下意識的往後避了下，這裡都是他的家人，眼神示意：幹什麼？
商銳忽的就笑了起來，他一笑桃花眼特別深。稠密睫毛覆在眼睛下方，像是很濃重的陰影。
「花不給我？」商銳開口，嗓音低沉啞然，他剛動了下就噁心的不行，立刻老實躺著，「不是送我的？」
「是送你的。」姚緋連忙把花放到床邊。
商銳的睫毛動了下，還注視著她，口型道，「口罩可以摘掉。」想看她。
姚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戴著口罩，連忙把口罩拿下來。
「我認的你。」商太太驚喜開口。
姚緋看了過去，什麼？
「你以前是不是演過一個武俠電影？大概六七年前。」商太太在姚緋來之前就被科普了半天，姚緋是個演員，跟商銳是同事，之前兩個人合作了一部電影。她不怎麼看商銳演的電影，早年她為了維護兒子在微博上跟黑粉對線結果被氣的心臟病發作后，就被全家勒令不準再關注商銳的事。她對商銳的搭檔也沒什麼概念，這會兒小姑娘往這裡一坐，口罩拿下來，她眼前一亮，姚緋非常漂亮，「特漂亮的劍客。」
娛樂圈不缺美人，可姚緋這麼美的也確實沒幾個，她很有辨識度。
「寒刀行。」商銳嗓音低緩，主動把答案遞給了母親。抬起指尖戳著紅玫瑰的花瓣，數了一遍，十一朵。十一朵紅玫瑰的意思好像是：我愛你一生一世，我會拿一輩子保護你寵愛你，做你一世的愛人，他的唇角上揚，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著玫瑰花瓣，「她是女一號，我帶你去電影院看過。」
當時他和家裡人鬧彆扭，家裡人停了他的大部分卡。他想幫寒刀行拉票房又沒錢，母親恰好過來找他，他當機立斷把母親拐到電影院騙了一次包場。
「對。」商太太很是意外，「沒想到你們現在會成為同事！緣分真是奇妙。」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她還是你兒子的未來女朋友呢。
緣，妙不可言。
「是很巧。」姚緋笑的臉都僵了，她沒有和長輩聊天的經驗。她想離開了，她快速看了眼商銳稜角分明的下顎，「那你休息――」
「吃飯了嗎？」商銳抬眼看姚緋，黑眸凝視著她，最後一個音輕的快要融化了，「餓不餓呀？」
「我出去吃飯。」姚緋終於找到理由了，站了起來，「你好好養身體――」
「沒吃飯嗎？」大嫂端茶進來說道，「我讓人送過來。」
「不用麻煩。」姚緋連忙拒絕，她不想麻煩人。
「不麻煩。」大嫂笑著說，「你有沒有忌口？」
「你還沒吃午飯？這都幾點了，還沒吃。」商太太說，「出去吃還要一段距離，就在這邊吃吧。」
姚緋很不擅長推辭，盛情難卻，她只好說道，「謝謝，我沒有忌口，都行，麻煩您了。」
「你太客氣了。」大嫂笑著說，「你陪小銳聊天吧，你過來，他很高興。」
「是啊，他很希望你過來。」商太太說道，「你坐。」
姚緋坐回去，抬頭就對上商銳浸著笑的眼。他的眼又黑又深，看一下就被吸進去了。
「你吃水果嗎？」商太太起身拿了個蘋果遞給姚緋，「先吃點東西，怎麼這麼晚還沒吃午飯？」
「我開車過來，路上用的時間比較多。」姚緋接過蘋果，「謝謝。」
「你自己開車過來？開了多久？」
「三個小時。」
「辛苦你了。」商太太又去找吃的，想拿來給姚緋。
商銳用沒打吊瓶的那隻手拿起手機到眼前，單手握著手機操作。片刻，姚緋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商銳發信息給她？
姚緋不敢看，這裡人太多了。萬一被看到屏幕，她和商銳的「地下情」就曝光了。
又等了兩分鐘，醫生進來查房，姚緋終於從人群中退出去，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退到窗戶邊，拿出了手機看微信。
果然是商銳的消息：花是送我的？十一朵玫瑰？
姚緋看了眼被醫生圍著的商銳，心跳的飛快，有種大庭廣眾之下跟商銳咬耳朵的感覺。
拿起手機打字回復：是。
下一刻商銳的消息就過來了，商銳：你很不自在？
姚緋想了想，回復：「我沒想到你的家人在，我以為只有你，我沒有經驗。」
姚緋透過人群縫隙往裡面看，商銳還是那個模樣躺在病床上，表情沉靜，若無其事。
他是怎麼做到被那麼多人圍著做檢查還能發消息的？
商銳：「姚小緋……要不要說句好聽的，比如你喜歡我什麼的，哄哄我，我找個委婉點的理由讓他們回去。」
姚緋：「……」
商銳：「需要二少爺給你做個示範嗎？」
商銳：「姚緋，我喜歡你。」
姚緋耳朵燒起來一樣的熱，滾燙灼燒。環視四周，沒人注意這邊，她垂下睫毛，深呼吸按著手機回復：「嗯，喜歡你。」
手機彷彿燙手，她發完立刻把手機裝進了褲子口袋，手背在身後站的筆直，心臟在胸膛里緩緩的跳動著。
她專註的看醫生跟商太太解釋商銳的病情，又觀察了一下商銳的爸爸，他挺嚴肅的，商銳跟他哥都長的像爸爸。
她看的認真，卻只看到醫生的嘴闔動，一個字都沒聽清。
不知道商銳會找什麼理由勸家人離開。
姚緋萬萬沒想到，她跟商銳還沒確定關係，先見了他的家人。要是他的家人知道他受傷真相，還會對她這麼客氣嗎？
醫生護士待了十分鐘左右離開。
就聽到另一邊商銳開口，「你們先回酒店休息吧，我想跟姚緋單獨待著。」
可真夠『委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