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裴織開始跟著太醫令學針炙之術。
宮裡沒什麼秘密, 昭元帝和太后很快就知曉這事。
下朝後,昭元帝將太子留下來, 特地詢問這事。
秦贄赧然道:「太子妃是為了兒臣學的, 兒臣這次出事,將她嚇壞了,所以……」
看他這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昭元帝覺得眼睛疼, 又有些酸,懶得再聽, 隨意地擺擺手讓他下去。
秦贄原本還有很多話想和父皇說的, 見他一副不想聽的樣子, 心裡有些失落。
不過這種失落在遇到兩個倒霉弟弟后, 很快又拋開了。
他扯著兩個倒霉弟弟, 用一種矜傲的語氣, 將太子妃特地為他學醫的事情與他們說了一遍,詢問他們有什麼想法。
二皇子:「太子妃心腸真好!聽說太子妃在莊子里建了幾個玻璃房,她要用玻璃房做什麼?太子哥, 你幫我問問。」
三皇子:「太子妃素來是個好的, 她時常和宣儀說話, 宣儀的性格如今也變得開朗許多。」
兩人完全沒體會到太子的用意, 一個將話題扯到玻璃房, 一個謹慎地不引起太子的嫉妒, 省得他又拿那些陳年往事揍他一頓。
卻不知太子殿下如今失憶,他們說的這些, 他完全沒印象。
秀恩愛不成反倒被問了一堆不相干的事,太子爺格外不高興, 冷著臉走了。
兩位皇子都有些莫名。
「太子哥怎麼亂髮脾氣?」二皇子摸不著頭腦。
三皇子目送太子離開的身影, 眸光微黯,暗忖可能太子的元壽無多,養成這喜怒不定的性格也能理解的。
另一邊,裴織去給太后請安時,太后也問了問這事。
裴織照實地說了。
太後面上露出動容之色,心裡嘆息一聲。
她對太子和太子妃成親一年,遲遲沒有消息頗有意見,偏生太子竟然向她和皇上討了那樣的恩典,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世人重視子嗣,更何況是一國儲君,竟然不納色不生孩子,若是那些朝臣知曉,只怕彈劾的摺子要淹沒勤政殿。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太子那樣的情況,不是一般人能比,他不要孩子也是情有可原。
但太后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連帶著對太子妃也不如以往那般親熱。
太子妃可能看出來了,但她並未作出任何錶示,待她一如既往地孝順恭敬,讓太后也不好意思冷著她。
說到底,男人納不納妾、生不生孩子,不是女人能左右的,若是他們不想,旁人還能逼著他不成?
同理,太子如此,也是他自己的決定,太子妃自不能左右他。
太后想通后,拍了拍太子妃的手,溫和地說:「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裴織乖巧地說,「太醫令教得很仔細,我也學得開心。」
太后暗忖,太子妃是為太子學醫,太醫令敢不教仔細嗎?
今兒宣儀郡主也在,她好奇地問:「阿識,學醫是不是很辛苦?聽說要背誦很多東西,像草藥、藥理……」
她掰著手指頭,越說越覺得做大夫好辛苦。
裴織含笑道:「起初是有些辛苦,不過堅持下去就沒什麼了。」
「太子妃說得對,凡事貴在堅持。」太后贊同地說,趁機教導外孫女,鍛煉她的性格,讓她遇事堅強一些。
宣儀郡主自然滿口應好。
給太后請安完,裴織邀請宣儀郡主去東宮坐坐,說說話。
宣儀郡主先是問太子在不在,得知他不在,欣然應邀。
裴織在東宮招待宣儀郡主。
兩人聊了聊最近京城裡的一些八卦和市集里的新奇玩意兒,裴織笑道:「我好些日子都沒出宮,也不知道宮外時下最熱鬧的是什麼,倒是郡主,知曉的好像很多。」
宣儀郡主抿嘴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其實都是大哥帶我去看去玩,我才知道的,我一個人的話,我也不敢去呢。」
裴織笑了聲,繼續引著她說話,很快就將姬曇之最近活動的軌跡弄明白。
宣儀郡主毫無所覺,繼續說最近她大哥又帶她去哪裡玩,眼裡心裡都是大哥,已然忘記三皇子這未來夫婿。
裴織突然道:「郡主,你最近好像很少再提三皇子,你有多久沒見他了?」
宣儀郡主愣住,張了張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這樁婚事是她求來的,可不知為何,這一年來,她對三皇子的心思漸漸地變淡,不再像以往那樣,一顆心都系在他身上,滿心滿眼都是他。
「其實也不久,上個月見過的……」宣儀郡主強自鎮定地說。
裴織給她倒了杯茶,沒有再說什麼。
反倒是宣儀郡主心裡裝了事,心不在焉的,一臉恍惚地回到慈寧宮。
太后見她神色不對,關切地問道:「宣儀,你這是怎麼啦?」
宣儀郡主咬了咬嘴唇,小聲地說:「皇祖母,我想去找三皇子表哥,我好長一段時間沒見他了……」
太后以為外孫女想見喜歡的情郎,倒也沒阻止,讓人帶她去東五所。
哪知道來到東五所,並未見到三皇子,原因是三皇子還未回來。
「郡主,不如您稍坐會兒,三殿下應該很快就回來。」宮人小心地說道,擔心這位郡主等不到人心裡難過,讓太後知曉,他們這些伺候的宮人討不了好。
宣儀郡主看了看三皇子居住的宮殿,默默地搖頭。
她按了按心口,突然發現見不到三皇子表哥,她也沒像以往那樣難受,甚至有種見不見他都無所謂的感覺。
反倒是突然很想見大哥。
自從大哥主動登公主府的門后,他有時間就帶她四處玩,陪她說話,讓她漸漸地不再一心繫在三皇子表哥身上,也讓她見識到外面更多的世界。
她好像有些明白大哥的苦心。
**
天色稍晚,溫如水帶著下人從首飾店出來,坐上馬車。
「郡主,接下來要去何處?」車夫詢問。
「去織錦布莊。」溫如水說了一聲,有些疲憊地靠著車壁,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過於勞累,今兒一整天,腹部時不時地抽疼一下。
錦霞見她捂著小腹,擔憂地問:「郡主,您肚子不舒服嗎?」
溫如水道:「也沒事,就是小腹這裡時不時抽疼,又不是很嚴重……」
「郡主,您的小日子要來了。」錦霞理解地說,「您最近忙得沒時間歇息,小日子來之前,肚子會有些不舒服,奴婢覺得,您明兒還是好生歇息罷。」
溫如水臉上露出恍然之色,她實在太忙,哪裡會注意這些小事,若不是錦霞提醒,她都以為自己是吃壞肚子呢。
只是,她最近正在忙著開分店的事,哪裡有時間休息?
見錦霞一臉不贊同,溫如水趕緊道:「好姐姐,等我再忙幾天就去休息,絕對不會陽奉陰違的……」
突然,馬車顛簸了下,車裡的兩人毫無預兆地往前滾過去。
溫如水哎呀了下,趕緊扶住車壁,穩住身體。
錦霞穩住身體后,趕緊去查看溫如水的情況,見她沒什麼事,俏臉發寒地掀開車簾喝道:「你怎麼駕車的?」
車夫道:「郡主,有個小乞兒衝過來,不小心撞到他了。」
溫如水一聽,生怕出了人命,趕緊詢問情況,得知那小乞兒被撞傷了,忙下車去查看。
當她下車時,從旁邊的巷子里湧出一群乞丐。
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婆子撲過去抱住地上的小乞兒,呼天搶地地哭喊起來,其他的乞丐簇擁過來,嘴裡嚷嚷著要他們賠,場面十分混亂。
車夫一看這陣勢,便知是有預謀的,他急得滿頭大汗,趕緊去護著主子。
溫如水也是一臉懵。
雖然她被皇上冊封為郡主,但她的某些思想仍是轉換不過來,以為自己仍是以前那個投奔鎮北侯府的表姑娘,並不引人注意,平時也沒什麼郡主的派頭,每天出行時,只帶一個車夫和伺候的丫鬟。
而且每日她去的地方都是固定的,大庭廣眾之下沒什麼危險,所以沒想過帶什麼侍衛。
可惜車夫的動作還是慢了些,溫如水和錦霞已經被那群乞丐有目的地推搡進旁邊的巷子。
車夫心急之下,不由加大了動作,好不容易擺脫那群乞丐,衝進巷子里,發現錦霞昏迷在地,溫如水不見了蹤影。
那群乞丐也趁機一窩蜂地散去,跑得極快。
**
翌日,裴織一大早醒來,就得到消息。
「阿水不見了?」
錦霞跪在那裡,眼裡含淚,焦急地道:「是的,奴婢和郡主被那群乞丐推進巷子里時,一個蒙面的男人出現,他打暈了奴婢,將郡主帶走了。太子妃,您一定要去救郡主啊。」
裴織神色微冷,心裡瞬間轉過好幾個念頭。
她朝錦霞道:「你放心,我會讓人去將阿水找回來的。」轉頭讓人叫來何總管,「福寧郡主出事了,你去通知秦玄,讓他儘快找到福寧郡主。」
何總管神色一凜,趕緊應下。
「還有,這事不要透露出去。」裴織又吩咐一句。
何總管知道輕重,再次應下。
他知道太子妃的顧慮,福寧郡主目下可是京城的大名人,她拋頭露面做生意本就已經引人注目,因為玉米和紅薯的功勞被封為郡主,京城裡盯著她的人不少,一但知道她失蹤,還不知道怎麼議論這事呢。
從錦霞的話可知,這次的事是有預謀的,對方肯定早早地摸清福寧郡主馬車途經的路線,特地安排一群乞丐等在那裡,然後製造混亂,將人擄走。
只是不知道針對的是福寧郡主一個人,還是旨在太子妃。
或者是那些外族,為了玉米和紅薯的事而來……
不管是哪種,確實不宣大張旗鼓地找人,一則會損害福寧郡主的名聲,二則也怕擄走福寧郡主的人心生警惕,最後狗急跳牆,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情。
裴織又仔細地詢問錦霞昨天的事,不放過任何細節。
接著,她讓人備馬車,低調地出了宮。
黑漆平頭馬車停在一家茶肆前,裴織帶著芳菲、芳草進入茶肆,坐在茶肆二樓的包廂喝茶。
不久后,一名東宮暗衛進入茶肆。
「太子妃。」暗衛向太子妃行禮。
裴織問道:「找到那群乞丐了?他們怎麼說?」
暗衛道:「他們說有人出銀子讓他們做的,對方是在晚上找到他們,披著斗篷,看不清面容,聲音也難辯男女,並不知道是誰。」
裴織並不意外,這群乞丐明顯就是被人利用了,對方是不可能讓他們看清楚自己的真容,沒有被殺人滅口,有可能是怕事態鬧得太大。
裴織又坐了會兒,離開茶肆,讓馬車前往威遠侯府。
太子妃突然回娘家,威遠侯夫人擔心有什麼事情,趕緊迎過來。
裴老夫人拉著孫女的手,忙不迭地問:「你怎麼自個回來了?可是有什麼事?」她心裡實在擔憂,就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裴織笑道:「我今兒出宮逛逛,突然想祖母了,過來看看您。」
裴老夫人被哄得眉開眼笑。
裴織在威遠侯府停留的時間不長,和裴老夫人說了會兒話,便告辭離開。
威遠侯夫人親自送她出門。
裴老夫人原本也想送的,被裴織和威遠侯夫人一起勸住。
路上,裴織詢問道:「大伯母,最近家裡人都好罷?」
「都挺好的,多謝太子妃關心。」威遠侯夫人滿臉笑容,「珏哥兒最近在金吾衛幹得不錯,珏哥兒媳婦和孩子都好,綉兒和姜遠的婚事定在明年春天,這段時間她都在家裡備嫁,極少出門……」
七月份時,梁萱的孩子出生,是個男孩兒。
不過因那時候裴織正在莊子里忙碌,和溫如水一起刷積分換種子,沒辦法親自過去,便讓人送了一份豐厚的賀禮過來。
裴織安靜地聽著,眼看已經到儀門處,和威遠侯夫人道別。
「大伯母,不必送了。」
威遠侯夫人只好止步,目送她登上馬車離開,臉上的笑容微斂。
她心裡有些疑慮,太子妃是個聰明的,不會無緣無故回娘家,她總覺得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只是太子妃不說,她也不好詢問。
晚上,威遠侯下衙回來,威遠侯夫人將他叫過來。
「夫人,有什麼事?」威遠侯問道,接過丫鬟遞來的絞好的巾子凈臉,藉機緩了緩情緒,怕夫人又說了什麼可怕的消息。
威遠侯夫人讓室內伺候的下人退下,說道:「侯爺,今兒太子妃回來了。」
「什麼?有什麼事?」威遠侯緊張地問。
威遠侯夫人目光在他臉上轉了轉,按捺下心中的懷疑,笑著說:「哪有什麼事?太子妃是路過,想老夫人了,便回來看看。」
威遠侯聽罷,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