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溫如水到底心虛, 看完食鐵獸后,不敢在東宮多留, 佯裝身體不舒服。
她裝得很像, 抱著肚子,臉色微微發白。
「既然溫表姐不舒服,不如到偏殿躺著, 我讓人去請太醫過來給你看看。」裴織體貼地說。
溫如水哪裡敢讓太醫過來, 忙道:「不用不用,我就是有些累, 想回去歇息, 就不勞煩太子妃。」
齊幼蘭十分擔心, 見她不欲在東宮多留, 有些明白她的顧慮, 趕緊和裴織告辭。
其他人見狀, 也識趣地告辭離開。
安玉公主早就不想在這裡多待,兩位小公主玩了大半天,都有些累, 紛紛表示要回去歇息, 宣儀郡主也怕遇到太子, 想著趕緊走。
幾位公主要走便罷, 裴織問宣儀郡主, 「三皇子也在, 郡主你不留下來多坐會兒嗎?」
「不不不,不用了。」
宣儀郡主的腦袋搖得快成撥浪鼓, 絲毫不為所動。
裴織實在稀奇,難不成她對太子的畏懼, 竟然勝過對三皇子的愛意?若是尋常戀愛腦的姑娘, 為了心上人,怎麼著都要克服萬難,勇敢而上,怎地這姑娘如此與眾不同?
裴織發現太子殿下回來,這群嬌客一個兩個的都怕得要走,第一次見識到那位太子爺的殺傷力,竟是人人避之不及。
她將準備的禮物送給她們,讓宮人送她們回去。
送完所有的客人,裴織招來在梅園伺候的宮人,得知那兄弟仨正在拼酒,說要不醉不歸,決定不去管他們。
反正在東宮,也沒什麼危險。
她讓人提前備好醒酒湯,就回福寧殿歇息。
回到福寧殿,裴織換了身寬鬆的衣服,懶洋洋地卧在美人榻上,享受悠閑的時光。
華燈初上,醉薰薰的二皇子、三皇子由宮人揣扶著離開。
太子頂著一身酒氣回到福寧殿,見到卧在美人榻上看書的太子妃,大步走過去,在宮人的驚呼聲中,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他將人箍在懷裡,腦袋往她頸邊埋了埋。
白天時在梅園不能做的,現在補回來,終於圓滿了。
太子殿下就像只圈地盤的野獸,圈著自己的地盤猛蹭,裴織卻被他身上的酒氣薰得不行。
「殿下,你身上好臭,趕緊去洗漱。」
宮人們退去出時,聽到這話,趕緊加快腳步。
最近太子妃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甚至還敢嫌棄太子殿下臭,更讓她們驚奇的是,太子殿下雖然看起來生氣,但卻從未責備過太子妃,兩人很快又好得如膠似漆,這種相處方式,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太子殿下果然很不滿,「你竟然嫌孤臭?孤哪裡臭?」
他故意將自己的臉往她面前湊,還去吻她。
裴織被他鬧得不行,只好主動伸手捧著他的臉親了幾口安慰,最後保證:「其實也不是很臭的。」
她讓他放自己下來,將溫著的醒酒湯端過來給他。
秦贄大馬金刀地坐在美人榻上,渾身透著一股慵懶的勁兒,玉面微紅,鳳眼瀲灧,看著就像一個風流邪肆的少年郎,那股驕矜痞壞的勁兒,簡直就是女性殺手。
「孤不喝醒酒湯!」秦贄別開臉。
裴織看他一會兒,將醒酒湯放到一旁,親自絞了巾帕給他凈臉。
秦贄仰著臉,修長的手指將衣襟扯開,露出結實的胸膛,向她抬了抬線條優美的下頜,表示他現在很熱,衣服下也要擦擦。
裴織繼續給他擦,擦完上半身後,就不再理他,將他的衣服攏起來,不去看那結實又修長好看的男性體魄。
伺候他凈完臉,裴織問道:「殿下,你還用晚膳嗎?」
「不用,孤還飽著。」
見他不用,裴織自己一個人吃,不想晚膳弄得太麻煩,就讓廚房簡單地煮碗麵湯上來即可。
雖說簡單,等面端上來后,還是很豐富。
碗里的面是手擀麵,泡在熬得香濃的骨頭湯里,上面還整齊地碼了不少烤得香噴噴的鹿肉,配上幾根綠油油的小青菜,再灑上蔥花,看著就誘人。
除了面外,還配有幾樣清爽的小菜。
裴織食慾大開,正吃得香,那位說不餓的太子爺看她一會兒,朝旁邊伺候的宮人道:「也給孤嘗嘗。」
宮人趕緊給他端來一碗熱騰騰的烤鹿肉面。
夫妻倆坐在一起吃面,秦贄將碗里的烤鹿肉都撥到太子妃碗里,看她吃得香,眼裡的笑意微深。
用過晚膳,消了會兒食,裴織就準備去沐浴更衣。
懶洋洋地靠在炕上的太子爺將她拉到懷裡,「阿識,孤和你一起沐浴。」
裴織轉頭看他,堅定地拒絕,「殿下還是自己罷,天氣冷,一個人不耽擱時間。」
「孤醉了,沒力氣。」他的語氣聽起來頗為可憐,「阿識幫孤搓背,省得孤醉得分不清東西南北,萬一栽進水裡怎麼辦?」
瞧這話說得多理直氣壯啊,再看那滿是酒氣的臉龐,瀲灧生輝的雙眸,怎麼看都像醉酒之人。
只是他能騙得過其他人,根本騙不過她。
天生精神力旺盛的人,根本就不會醉酒,甚至可以說是千杯不醉。
裴織上輩子就是千杯不醉的女中豪傑,這並不是自己鍛鍊出來的,而是她的精神力達到一定境界后,酒精對她的影響微乎其微。
不過這種事也不好挑明,裴織只好由著故作醉酒的太子爺扯進凈房。
沐浴完后,凈房亂糟糟的,裴織覺得沒眼看。
太子爺毫無羞恥之心,抱著腿軟的太子妃回房,兩人躺進溫暖的被窩裡說話。
「阿識,孤近段時間會時常出京。」
「去哪裡?」裴織詫異地問。
「就在京郊附近的村鎮看看,視查降雪的情況。」秦贄絲毫沒有那種不能和內宅妻子說政事的心態,外面有什麼事,他一般都是直接和她說。
「每次最多就是出去兩三天就回來,每年冬季,父皇擔心會有雪災,怕下面的官員瞞著,讓孤沒事就去視查。」
裴織哦一聲,換言之,就是太子殿下微服私訪嘛。
「那我明兒讓人給你準備行李,殿下在外忙碌時,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秦贄將她摟緊一些,柔聲說:「孤不能陪你,你若是無聊,就叫宣儀、安玉她們過來陪你說話。」
宣儀郡主就算了,連安玉公主都扯進來作什麼?
裴織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又有幾分感動,太子爺雖然愛拈酸吃醋,但對她更上心,願意為了她退讓。
「殿下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裴織讓他不用挂念自己。
太子殿下又有些不愉,「你和宣儀說說話可以,但不準再和她躺一塊兒睡覺,慈寧宮裡又不是沒有床,用得著委屈你們躺一塊兒嗎?」
念在他要在外面奔波忙碌,裴織也不反駁,柔聲細氣地應允他所有的要求。
哪知道她越是順著他,太子爺越是得寸進尺,湊到她耳邊又提了不少過份的要求。
人的本質果然是得寸進尺。
「前兒晚的阿識就很不錯,阿識能不能再讓孤……」
裴織:「……滾!」
「好大的膽子,你竟然讓孤滾!孤要罰你!」
找到懲罰理由的太子爺越發的過份,裴織整個人都不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補足未來忙碌日子缺失的,或者是酒壯慫人膽,今晚的太子殿下格外的狂野不羈。
晚上鬧得太厲害,翌日裴織又睡到日上三竿。
她懶洋洋地坐在梳妝台前,讓錦云為自己梳發,問道:「殿下呢?」
「殿下一大早就出宮了,他說今兒可能不會回來。」錦雲說著,看向鏡子里的太子妃,「奴婢給殿下收拾了些行李,太子妃不用擔心。」
裴織嗯一聲,把玩著一支綠汪汪的翡翠簪子,「你做得很好。」
錦雲這才鬆口氣,臉上露出些許笑意。
剛用過早膳,何總管突然腳步匆匆地走進來。
「太子妃殿下,三公主昨兒夜裡發熱,永福宮連夜請太醫過去。」
裴織怔了下,她知道何總管不會無故和自己說這些,聯繫昨日她親自邀請幾位公主過來玩,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三公主突然生病,是不是因為東宮照顧不周。
「三公主現在怎麼樣?」
「聽說今兒又熱起來,斷斷續續的,太醫一直守在永福宮那裡,不敢走開。」
三公主今年才四歲,還是幼兒,小孩子本來就身嬌體弱,一個風寒都讓人擔心會不會夭折,太醫哪裡敢離開。
這也是東宮得到消息后,何總管就匆匆忙忙過來告訴太子妃的原因。
宮裡的皇子皇女本來就少,皇上登基這麼久,後宮很少會有孩子夭折,每一位皇子皇女都能健健康康地成長,由此可見他們這位皇上對後宮的掌控。
如果三公主真的出什麼事,只怕太子妃也討不了好。
裴織道:「給我更衣,我去永福宮看看。」
不管怎麼說,三公主作為宮裡的公主,當她生病時,她這作大嫂的,都有責任去看看她。更何況三公主昨日在東宮玩了大半天,晚上就發熱,她這太子妃確實無法置身事外。
錦雲和幾個宮人趕緊給她更衣,心裡有些憂慮。
怎地偏偏在太子殿下離京時就發生這種事?殿下不在,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膽大妄為的拿三公主的事藉機朝太子妃發難。
錦雲憂心忡忡,亦步亦趨地跟著裴織一起出門。
裴織坐在步輦上,手裡抱著一個寶藍色掐絲琺琅的手爐,朝她道:「錦雲不必太過憂心,三公主是很好的孩子,相信她會沒事的。」
錦雲勉強地笑了下,顯然只當這話是寬慰自己的。
讓她欣慰的是,太子妃始終都很鎮定,並沒有因為這消息慌了手腳,那鎮定的模樣,很能安撫人心。
**
三公主是嫻妃所出。
嫻妃是永福宮之主,因三公主年紀尚小,如今仍居住在永福宮。
永福宮裡靜悄悄的,氣氛十分壓抑,宮人守在門外,雙手縮在袖子里,臉上俱是憂慮。三公主這病來勢洶洶,一直反反覆復地發熱,溫度無法降下去,他們都擔心小公主撐不過去。
若是小公主沒了,不知皇上會如何震怒,嫻妃又如何傷心。
只希望小公主趕緊好起來。
寢殿里,嫻妃守在床前,神色憔悴。
自從昨晚女兒生病,她就一直沒有合眼,也不敢合眼,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三公主就沒了。
「娘娘,太子妃來了。」
嫻妃的神色遲鈍,半晌終於反應過來,趕緊起身,「快將她迎進來。」
她看了眼床上燒得臉蛋紅通通的三公主,目光晦澀,心裡對太子妃十分怨恨,若不是昨兒她將女兒叫去東宮玩,女兒會生病嗎?
只是她也知道皇上寵愛太子,連帶著也偏心太子妃,她不敢將心裡的情緒表現出來。
裴織走進永福宮,看到迎出來的嫻妃。
嫻妃是個清純柔弱的女人,二十齣頭,俏生生地站在那裡,宛若一朵純潔無瑕的白蓮花,柔弱又惹人憐愛。
她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太子妃,三公主正在生病,請恕本宮失禮。」
「無妨,三公主怎麼樣?」
嫻妃嘴唇微顫,「還在反反覆復地發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退熱。」說到這裡,她的眼眶發紅,眼淚流了下來。
她流淚的模樣,凄婉動人,眼淚像珍珠似的,一顆連著一顆滑落。
梨花帶雨不外如是。
裴織看得嘆服,她公爹後宮里的女人真是一個比一個美,英氣的、嫵媚的、清純的、嬌俏的、可愛的……齊集了所有男人對女人類型的幻想。
裴織沒有和她寒暄,直接進去看三公主。
嫻妃原本有些猶豫,生怕三公主過了病氣給太子妃,萬一太子記恨怎麼辦?後來想想,自己女兒都病成這樣,要是女兒沒了……
就算太子記恨自己又怎麼樣?
兩人進入寢殿,殿內的氣溫很高,瀰漫著一股藥味。
宮人正好帶著太醫進來。
「劉太醫,三公主怎麼樣?」嫻妃忙忙問道。
劉太醫忙道:「臣打算給三公主再開劑葯,加重藥性,若能讓三公主不再發熱,三公主就沒事了。」
「加重藥性?會不會對三公主有影響?」嫻妃擔心地問。
劉太醫無奈地說:「如果高熱不退,也會對三公主有影響。」輕則燒成傻子,重則沒命。
所以只能加重藥性,先將高熱壓下來,再看情況。
嫻妃一顆心都揪起來,簡直肝腸寸斷,一時間沒辦法取捨,三公主年紀還小,卻要受這等苦……
裴織開口,「還是先看看吧。」
殿內的人這才注意到隨同嫻妃進來的太子妃,趕緊過來請安。
裴織擺手,走到床前,看到床里燒得臉蛋紅通通的三公主,然後在所有人都驚訝的目光中,她將床上的三公主連人帶被地抱到懷裡。
「你們去取些烈酒過來。」她朝宮人道。
聽到這話,眾人心中瞭然。
嫻妃含淚道:「先前劉太醫就讓我們用烈酒給三公主擦身,可是沒什麼用。」
裴織道:「再擦看看。」
其實這時代所謂的烈酒,也不過是比普通酒的酒精度高一些,裴織當然不寄希望在烈酒上,她只是趁機抱著三公主,用精神力緩解她的病情。
嫻妃原本對太子妃頗有怨氣,這會兒見她抱著生病的三公主,雖不知道她是在惺惺作態,還是其他,倒是歇了幾分怒氣。
其他人覺得裴織這行為怪怪的,倒也沒多想。
如此忙碌兩刻鐘,裴織用手貼著三公主的腦門,突然說:「劉太醫,你過來看看,三公主身上的溫度是不是退了些?」
「真的?」嫻妃驚喜不已。
劉太醫也十分驚奇,趕緊過去給三公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