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吃完飯後,塑料夫妻先看著其他四人上車離開,才各回各家。
不對,是她回池硯的家,池硯回他自己的家。
這樣說或許聽著怪怪的,但這確實是事實。
因為她沒有開車來,池硯本來還保留了最後的一點良心,想要送她回去,被她非常有骨氣地拒絕了。
「我今天就是走成糖醋排骨我也不需要你送。」
池硯只是笑笑,然後轉頭開著他那輛騷包的跑車就揚長而去。
當時秦時喻只是「嘁」了一聲,然後掏出她的手機,打開某打車軟體。
在看到頁面顯示「前方還有30位乘客在排隊等候」的時候,她對池硯的仇意消失了一點點,還伴隨著一點後悔,思考要不要打個電話把池硯喊回來。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糖醋排骨之仇給取締了。
士可殺不可辱。
她秦時喻是一個為了糖醋排骨可以上廚房下廁所的壯士,怎麼可能會因為這點挫折就投降呢!
大不了.……就等。 ……
她站在路邊,看著車來車往,經過的計程車倒是不少,但是全都亮著紅牌子。
手機上的打車軟體顯示前面還有二十個人排隊。
這個時候,她對池硯的仇意又消失了百分之二十五。 ……
二十分鐘過去了。
夜風漸涼,秦時喻今天又不怕死地穿了一條開叉長裙,這時候兩條平時讓她引以為傲的長腿已經被凍成了兩根冰柱子。
動一下就會碎裂的那種。
又過了幾分鐘,在她打了一個又一個噴嚏后,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在一片搖晃的紅色燈牌中尋到了一個綠燈牌。
那一剎那,秦時喻才發現原來自己可以如此這般地喜歡綠色。
誰踏馬說綠色不好了!!!綠色明明就像初高中課本描述的一樣,象徵著生命和希望!
還象徵著糖醋排骨之戰的勝利!
於是秦時喻使出全身的勁兒,帶著在夢裡尋求糖醋排骨的那種熱情,向那輛計程車拚命地招手。
計程車最後平穩地停在了她面前。
「師傅,到錦繡華緣。」
說完這四個響亮的大字后,她明顯地感覺到師傅從後視鏡里瞟了一眼她,眼神里寫的都是,
「住錦繡華緣的人不都應該有專人接送的嗎?」
秦時喻只是笑笑。
她自然不會跟一個陌生人解釋為什麼她和她的塑料老公因為一個離奇的夢遊事件而鬧掰了。
雖然很有可能是她單方面的鬧掰。
反正人嘛,不爭饅頭爭口氣,全天下四個輪子的車這麼多,她不信就池硯的那輛能開到錦繡華緣去? ……
秦時喻覺得冷,伸手把後面的開著的車窗關上了,但是前面的還開著,師傅又開得快,風一直往裡面灌,刮到了後座。
秦時喻覺得要是再這麼吹下去,她直接可以讓這師傅順路去醫院讓她截個肢了。
「師傅,麻煩你關點窗子吧,有點冷。」
師傅看她著實是冷,乾脆把窗子全關嚴實了。
秦時喻掏出手機來,準備刷刷微博,突然間,駕駛位那裡傳來一陣「噗」聲。
那噗聲無比響亮,回蕩在狹小的車內空間里,還有點婉轉。
所以這是……司機……漏了個屁。
為什麼說是漏了而不是放了個屁呢,因為她覺得,正常人都不會願意在陌生人面前放屁的,就像是她正常情況下也不會做出去廁所找糖醋排骨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這一定是司機憋不住了,人嘛,正常的生理行為,可以理解。
就在秦時喻在心裡善意地為司機開脫了一遍后,突然間,一股帶著酸氣的臭味竄進她的鼻腔,直衝她的天靈蓋,下侵她脆弱的胃,臭的她直想乾噦。
理智告訴她,今晚吃的是紫金閣里一盤子四位數的菜,不能吐,吐出來那都是沒消化的人民幣。
再說,吐到車上她還要倒賠錢。
現在窗子都關上了,車裡密不透風的,臭氣散不出去,她只好伸手打開了點窗子,一股風吹進來,人好受了許多。
誰知道這時司機冷不丁地問了句,
「你又熱了?」
秦時喻滿臉菩薩般的笑容,沒有回答。
而她經過這番折騰,對池硯已經沒有仇意呢,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麼要那麼有骨氣。
同樣是四個輪子的車,同樣能開到錦繡華緣,但還是池硯的法拉利更加舒服一點。
*
秦時喻這一晚上睡得很不安穩,她夢見自己被糖醋排骨追了一晚上。
那些個糖醋排骨還生出了手和腳來,一直追她,她跑到最後跑不動,妥協了,任由糖醋排骨們將她包圍。
她感覺自己疲乏得很,一直到十一點半才醒過來。
好傢夥,本來跟自己安排的假期就沒剩幾天了,這一下子半天又沒了。
在萬分悲痛中,她連上網,懸浮窗處立馬就彈出來一條消息。
她戳開來看。
【林語池:江湖救急,糖醋排骨糖跟醋的比例是多少來著?】
救命啊!!她這輩子是跟糖醋排骨是過不去了嗎?
她面無表情地給林語池甩了個教程過去,林語池也很快地回復了她。
【林語池:謝謝,正需要!我男朋友今天說想吃這個,我就說學學,以前吃過你做的,特別好吃,就想問問你那個比例.……】
秦時喻嘆了口氣。
同樣是糖醋排骨,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啊。
*
秦時喻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和池硯之間,居然是後者主動先破冰的。
池硯打破了網路交際中那條「傳統美德」,完美地省略了「在嗎」兩個字,不知道是霸總還是霸王人設上身,冷冰冰地甩給她兩個她能看懂但想裝看不懂的漢字。
【池硯:下樓。】
秦時喻就想不明白了,這池硯一天天的閑不閑啊,他不還有信誠科技呢嗎,一攤子事不得管啊。
不過她轉念一想,人家畢竟自己是老闆,去不去公司他說了算,沒人能管。
就像她在SK的時候,拼了命地給宋志輝那個老東西賺錢,那個老東西卻丟下一堆爛攤子給他們,自己跟小三小四滾床單去了。
不過還好,馬上她就要翻身自己做老闆了。 ……
雖然很不情願,但她還是走出了門,上了池硯的車。
不知道怎麼的,她總覺得池硯今天怪怪的。
這車好像也不是車,是條賊船。
秦時喻拽著安全帶就像拽著救生衣,警惕性極強。
「這是要去哪?」
池硯這個人做什麼都喜歡來個突然襲擊,搞得人家一點心裡準備都沒有。
他微微側過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很害怕?」
「放心,去我爸媽家,有我媽在,我還能把你吃了?」
秦時喻確實放下心了,拽著安全帶的手也鬆開了。
「怎麼又去爸媽家?」
「媽讓我回去跟阿姨學做菜。」
秦時喻:……?
她腦補了一出《我以為我婆婆只是開玩笑才不會捨得為難她寶貝兒子呢結果她來真的》。
真的是豪門罕見。
「不對,咱媽點名要你去學菜,你自己去就行了啊,帶上我幹嘛,你知不知道我過幾天就要忙工作室的事,現在一分一秒的休息時間都很寶貴誒.……」
「Powell的畫展,還想不想去?」
池硯微揚尾音,秦時喻無奈咬咬牙,話到嘴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
「誒,這條路你可以再開快點啊,你這樣咱什麼時候才能到咱媽家啊……」
秦時喻小學時是個為了吃根棒棒糖可以多寫一百字作文的給少年先鋒隊拖後腿的祖國小狗尾巴草。
活到二十六歲仍然是為了張門票可以任由池硯擺布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沒點骨氣的風乾鹹魚。
所以活到這麼大,好像白活了一樣,
沒什麼長進。
*
到了池硯父母家,他被程姝映按頭進了廚房,而程姝映又不讓秦時喻進去,所以她就只能在客廳看看電視吃吃零食一邊想著池硯到底為什麼非要讓她來。
難道是讓她當第一個試毒的人?
不,她不想自己年紀輕輕不明不白地就把這條命交代在池硯的黑暗料理上。
過了一會兒,她看見程姝映從廚房裡走出來,對她笑了笑,然後就上了樓。
又過了二十分鐘左右,程姝映又從樓下下來了,打扮的很精緻,像是要出門一樣。
秦時喻也跟著起身。
「媽,你這是要出門?」
「是啊,幾個朋友約著坐一坐,池硯那兒就交給你了,你監督一下他哦。」
說著,程姝映邁著步子就走了,像是很急。
秦時喻又重新坐下了,而且這回坐得更舒坦了。
這會兒沒池母盯著,說什麼她都不會嘗池硯做的菜的。 ……
重新坐下還沒多久,池硯就給她發消息了。
【吃鹽:過來。】
又是兩個字。
這池硯好像是得了只會打兩個字的病,多打一個字都會讓他斷胳膊似的。
秦時喻慢悠悠地走到廚房,她倒是要看看這池硯到底能整出什麼花樣來。
看可以,吃是絕對不行的。
誰知她一走進廚房,看到好好的一個廚房,各種鍋碗瓢盆擺的到處都是,活像一個戰後之地。而他自己看著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秦時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這是要在這開疆拓土?」
池硯今天已經儘力穿的休閑,一件套頭衛衣,給他修飾的多了幾分少年氣,但還是掩蓋不住他本身的氣質。
所以當他站在一堆鍋中,還是略顯突兀。
秦時喻走過去,指著那堆鍋,
「你要這麼多鍋幹嘛你開食堂呢?」
池硯淡淡地瞥他一眼,聲音低沉,
「不知道用哪個。」
「不是有阿姨嗎?阿姨呢?」
「幾個阿姨今天都請假了。」
???
怎麼可能這麼巧啊。
而且沒阿姨程姝映怎麼還讓池硯來學菜呢,分明就是故意支開那些阿姨,讓池硯自己想辦法。
秦時喻幫他收起了鍋,一邊收還一邊好奇地問他,
「你為什麼這麼聽你媽媽的話呢?」
「會不會是因為,是不是有一天你無意中聽到他們說其實你是領養回來的,不是親生的,然後你就得拚命聽話,因為害怕他們也不要你了?」
這回輪到池硯無語了。
「秦時喻,你是不是妄想症又犯了?」
秦時喻收好了最後一個鍋,給他留下了一個炒鍋一個燉鍋,然後拍拍手。
「不是就不是嘛你不要急嘛。」
「那我就收好了,你繼續幹活吧,我可出去了。」
「等一下。」
秦時喻頓住腳步,轉過身,有些不耐煩,
「還有什麼事?」
池硯眼神幽幽地勾住她,像是不懷好意,末了他緩緩開口,
「你來幫我做飯。」
這句話徹底惹毛了秦時喻。
「誒,池硯,你有沒有搞清楚,是你媽點名要你做的,你這樣做是欺詐,你對得起你媽的良苦用心嗎.……」
「五十萬。」
沒等到她碎碎念完,池硯先開了口。
然後她就看見秦時喻面露喜色,重新走了進來,邊走還邊念叨,
「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麼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