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天使與魔鬼
夏妤晚眼瞳緊縮,一動不動的盯著男人面具下的那張臉,過於驚訝而紅唇微張,貝齒半露。
「為,為什麼?」
眼前這張臉簡直就是魔鬼與天使的共存,他左邊臉頰上留下了坑坑窪窪的八橫,青筋如虯,從太陽穴的位置一直蔓延到了下巴上。
又像是分叉的樹枝,蔓延了整個半邊臉頰,青紫一片,猶如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一般。
而另外半邊臉頰,她還沒有來得及看就被男人及時的用手捂住了。
只依稀的看到了高挺如懸膽一般的鼻樑,往下是一張性感而有形的薄唇,此刻正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倉惶的撿起了地上掉落的白色面具,帶到臉上,都來不及同夏妤晚說句話,身形狼狽的朝著大廳中跑去。
在他奔跑的過程中,一枚小小的橡皮圈從他的手上掉落。
夏妤晚盯著地板上那朵小櫻桃的橡皮圈看了很久很久,杏眸半眯,蹲下了身子將它撿了起來。
仔細端詳后,心底頓時掀起了駭然波浪,宛如晴天夏日裡突然來了一場暴風雨,打得她措手不及。
這……不是曉曉送給她的東西嗎?
為什麼會在這男人的身上?
他到底是誰?
會是自己夢裡的那人嗎?
想到這,夏妤晚後知後覺的轉首尋找男人的身影時,後者已經消失在了擁擠的人群之中。
她放眼眺望,只看到舞廳里各種顏色不一的華麗裙子和男人的西裝交織在一起。
舞會開始了。
她也該回去了。
*
另外一邊,傅覺深一路狂奔的跑到了二樓處的走廊盡頭,這裡因為沒有人,所以也沒有開燈。
古風的小閣樓地板是木質的,飛檐斗角的屋頂上懸挂著一輪慘淡的殘月。
月亮細得像是貓爪子一樣。
他高大的身影背靠著牆,蜷縮的蹲在了角落裡。
銀白色的月光照耀在他白色的面具上,像是冬天裡的一抹幽靈一樣蒼涼而孤冷。
啪嗒——
面具的下方一滴清淚滴落了下來,正好砸在了那木質的地板上,發出了一道細微的聲響。
夜風吹拂著他的鬢髮,兩根銀白色的髮絲突然竄了出來,在月光下折射出晃眼的光芒來。
傅覺深從來沒有哪一刻像剛才那樣感到怯懦。
自卑、不甘、害怕……這些,從來都是身為天生富貴人、自詡強者的他不屑的東西。
沒有想到最後竟成了他揮之不去的陰影。
過了好幾分鐘,他伸出了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緩緩地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
讓自己整張醜陋的臉暴露在這純潔皓白的月光中,彷彿企圖它能將自己的身上的自卑和醜陋凈化。
可惜,這終究只是他的天真想法。
怎麼可能洗去呢?
這張臉已經毀了,丑得他每每照鏡子的時候都會嚇到自己。
從前的傅覺深自信到從不用照鏡子的,他可以自信的抬首宣布,他是一一步一步,憑藉著實力創造了傅家的神話。
可剛才夏妤晚看到他臉時,眸中情不自禁流露出來的震驚和錯愕,還有那糾結在一起的眉毛,無疑不是在告訴他——她在害怕!
她害怕自己!
這比傅覺深每天都要忍受著烈火灼心的痛苦還要令他心痛,剛才那一瞬間,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脊背發涼。
晚晚她害怕自己的這張臉。
她看他時候的目光陌生而平靜,就彷彿在看一個再普通人一般無二。
她根本認不出自己就是傅覺深。
這張臉,根本就配不上那樣傾國傾城的她了。
可他不想放棄,哪怕她害怕他,他也壓抑不住自己的心想要去靠近她,目光也會情不自禁的掛在她的身上。
他到底該怎麼辦?
放棄是不甘和捨不得,前進,是自卑和怯弱。
就在傅覺深備受著靈魂的煎熬時,樓梯口出傳來了一陣「噠噠噠……」的聲響。
是木屐踩在樓梯上的聲音。
聽聲音,一前一後,來的應該是兩個人。
在這四下無人的閣樓里顯得格外的響亮。
瞬間,他打起了精神,快速的將自己的面具帶上,視線投向了那漆黑一片的樓梯口處。
害怕自己被人發現,傅覺深的身影悄悄的往側邊的欄杆外翻去,身體緊貼著牆壁,腳踩在水管上,完美的藏了起來。
很快,那兩人就走到了他剛才的位置。
他因為擔心那兩人繼續朝前走而心跳加速,滿頭大汗時,腳步聲停了下來。
隨之響起的是一道熟悉的聲音,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性感而驕傲,充滿了御姐的氣息。
「已經到了日本了,這一次可要緊盯了夏妤我那,不能再讓她逃走了。
熟悉的三個字讓傅覺深眼前一亮,他側過了頭,想要看清兩人的身影時,只聽到另外一道男人的聲音順勢的響起。
「我知道了。可是伊藤那老傢伙好像也盯上了夏妤晚手上的圖。」
「啊哈哈,這不好嗎?讓那老傢伙在我們前面出手,咱們先隔岸觀火,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您說得很對,那咱們先按兵不動。」
「嗯,讓明珠去給那老傢伙做點思想工作,儘快下手!」
「可是我擔心九欒那邊……」
「他已經和夏妤晚之間產生了嫌隙,咱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讓這抹嫌隙越來越大。」
「我明白了!」
「嗯,下去吧。」
女人的最後一句話落下,噠噠噠——的聲音再一次在夜色中響起。
男人離開了。
而女人並沒有。
她還站在原地,踩著木屐走到了欄杆面前,距離她不到一米的位置,正是傅覺深藏身的地方。
只要她的視線稍微側一側,或者朝著欄杆下方眺望而去,一定會發現端倪。
然而女人並沒有。
她閉上眼睛享受著夜風吹拂在臉上,颳起了她身上的大紅色晚禮長裙,在她纖細窈窕的身後飛揚著。
美得猶如夜之女王一般。
傅覺深已經在牆壁上掛了好一會了,手臂漸漸地感到了酸麻,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額頭流到了下巴上。
最後滴落到了衣領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忍不住偏過頭看向了那女人,就在這時,月亮剛好藏入了雲朵里。
閣樓里一黯。
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