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這個世界,或許是最後一個...)
顧小文回家了心裡還挺不舒服, 覺得自己這是用了強硬的手段,威逼了江容。
當天晚上睡覺都不□□穩,第二天早上尋思著, 要是白康城回來了,她可怎麼解釋?
我逼你弟弟跟我好了, 你能拿我怎麼地吧?
白康城前兩年還時不時地懷疑顧小文帶著他幹事業, 還對江容好得過頭,是個戀/童癖呢。
幸虧這兩年江容個子躥得賊快, 比她高比她猛了,白康城才總算是不那麼想了。
顧小文本來尋思著,這個世界就玩一把順理成章,她不逼迫, 也不對著江容耍手段, 純粹對他好,然後兩個人不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畢竟上兩輩子, 她對江容哪都算不上好,江容不也對她刻骨銘心嗎。
但是誰想到啊誰想到,這一輩子確實哪哪都好,江容的病症都輕微得快要忽略不計了,沒有經歷那些糟心的和艱難的困境,小秧苗長得茁壯健康。
就是太茁壯健康,這不就招蟲子了。
顧小文有點鬧心, 於是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她開車在樓底下等江容,準備送他去上學, 順便和他說一下昨晚的事情。
她給江容發消息,然後在下面等著, 等了好半晌,江容才磨磨蹭蹭地下來了,眼睛還有些紅。
開車門一進來,顧小文就聞到他身上一股子燒紙味兒,側頭看著江容手指上還蹭著一點黑灰,就問他,「你幹什麼了?怎麼這股味兒啊。」
江容用那雙兔子眼,看了顧小文一眼,說,「燒了點東西。」
顧小文正要啟動車子,聞言頓了頓,想到了江容床底下那些情書,然後側頭看著他,故意傾身湊近他,他果然緊張地朝後躲。
「怕我?」顧小文問。
江容搖頭搖得像撥浪鼓。
顧小文近距離地瞪他,「那些情書都燒了?」
江容點頭,「嗯。」
「哭過了,捨不得?」顧小文索性沒有啟動車子,手撐在方向盤上,側頭看江容,「有喜歡的女孩?」
江容這一次定定地盯著顧小文,沒有動,片刻后突然說,「有。」
顧小文心裡咯噔一聲。
江容說,「你讓我想,我想了。」
「你想什麼了?」顧小文問。
「你昨天……親我,說的那些話,」江容頓了頓,說,「我覺得……我應該,聽話。」
顧小文聽到這裡,表情就已經沉了下來。
江容又說,「你帶我哥,賺錢。」
他垂頭,揪著自己的書包帶子,「對我……好。」
江容說,「我應該聽話,跟你好,喜歡你。」
顧小文臉色徹底沉下來,「我讓你想了一晚上,結果你就想出這麼個結果,你有喜歡的女孩,但因為我對你好,帶你哥賺錢,然後你跟我在一起,為了報恩啊?」
江容沒有說話,垂頭不看顧小文的視線,手緊張地絞在一起,他興奮極了。
她在乎自己!才會誤會,才生氣了!
顧小文卻氣悶至極地敲了下方向盤,然後啟動車子故作雲淡風輕地說,「那倒也不必,你有喜歡的人別跟我勉強,我要真喜歡你這樣的,找個和你差不多的,一抓一大把。」
她啟動車子,沒有再看江容一眼,因此沒有看到江容瞬間慘白的臉色。
一路上她也沒有跟他說話,江容手緊緊擰著書包的帶子垂頭,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降到冰點。
到了學校門口,江容下車之後,顧小文就直接開車走了。
但是她心裡彆扭極了,她和江容,怎麼可能會是這樣子?
難道老天就是看她上兩個世界太爽了,這個世界來給她添堵嗎?
然後事實證明,好像還真他媽的是。
從這之後的每一天,一切就像是突然間脫離了顧小文的掌控一樣,她賭氣半個多月沒有見江容,白康城回來之後,顧小文也忍著沒有問,反倒是白康城問了顧小文,「江容沒有對你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他能對我做什麼奇怪的事情。」顧小文語氣輕鬆地回了句,其實想江容想得抓心撓肝,這輩子,她還沒跟江容分開這麼多天過。
但是江容都有喜歡的女孩子,她還巴巴地去見他,何必呢?
然後繼續忙碌於工作,在某天下班很晚回去,打開自己家的門,還沒等進屋,就感覺脖子上被砸了一下,腦子一嗡,她就昏死過去了。
再醒過來,顧小文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哦,不應該說是比較熟悉的地方,是在她兩年多前,就搬走的那個老房子里。
她居然被束縛著,昏昏沉沉的坐起來,就看到江容雙眼紅紅的坐在她面前,然後直接朝著她野狗似的撲上來。
過程有點匆忙,但是別樣的生澀和場地原因,也讓顧小文有點興奮……主要是她太想江容了。
想得她昏了頭,都沒搞清楚這什麼情況,就讓江容對她胡作非為。顧小文和江容一起好了兩輩子了,她怎麼可能不願意跟他親近,怎麼抗拒得了他這麼獻祭似的送上門。
江容也是有點瘋得過頭,結束之後不肯鬆開顧小文,還對她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我真的忍不了,」江容捧著一臉懵逼的顧小文的臉,邊哭邊吻,「我哥哥讓我,不要恩將仇報……可是我能怎麼辦?!」
「我試過了……」江容瞪著眼說,「我試過,我做不到。」
他看著顧小文,「是你先招惹我……」
「你為,為什麼對我好?」江容跪在顧小文的面前問,「為什麼,為什麼?!」
「你那天說了,你都說了,你都說了!」
「說了我是你的……」江容嘴唇顫抖,呼吸急促,整個人癲狂,「你都說了,之後為什麼,又不見我?!」
「你知道……」你知道我為了設計那天那些巧合,試探你的反應,用了多久?
我又試探了多少次?!
「你怎麼突然不見我!」江容這些天想顧小文都要想瘋了,那天他哥哥回家,他跟他哥哥說,他沒有痴心妄想,顧小文親他了,可是他哥哥不信,白康城他不信。
「你,」江容伸手把顧小文頭髮整理了一下,然後說,「沒關係,反正……反正我們已經這樣了。」
他病態的垂頭,把頭靠在顧小文的臉上,依戀無比蹭了蹭,「我想這樣,也好久了……」
「你不是說你有喜歡的女孩子?」顧小文側頭瞪著他,猛地從昏頭裡面清醒過來,「你有喜歡的女孩子跟我這樣算怎麼回事?」
江容看著顧小文,滿眼都是她,紅紅的眼睛和鼻尖兒,眼中清晰地映著顧小文一個人的影子。
顧小文抿了抿唇,想到那天兩個人話趕話,於是眯了眯眼,「你喜歡的就是我?」
江容點頭如搗蒜。
顧小文又問,「情書呢,那麼多……是專門給我看的?」
江容也老實地點了頭。
顧小文頓時心裡舒坦了,嗤笑了一聲,躺在床上,她就說,她怎麼可能突然間就對江容沒有吸引力了。
但是兩個人的誤會解開了,江容的狀態卻並沒有好轉。
反而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顧小文沒有試圖掙扎束縛,也不跟江容對著來,只是她在嚴肅地思考一個問題。
她和白康城致力於給江容創造了這麼好的生活條件,為了糾正他心理上的問題,可是他到底是為什麼會越長越歪?
長成了個黑芝麻團?
就在顧小文納悶的時候,江容的電話突然尖銳地響起來,江容把電話拿著扔出去,直接摔在地上,碎得亂七八糟,但是還在響。
他又起身蹦到地上,在電話上面狠狠地踩,狠狠地踩,顧小文有幸在屏幕的垂死之際,看到了哥哥兩個字。
白康城啊……
江容踩完了電話,又到了顧小文身邊,然後抱著她說,「我不會,讓我……哥哥找到我,我們跑吧。」
「我們……我們一起去其他地方,」江容問顧小文,「好不好?小文姐。」
顧小文:「你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們之間誤會解開了,你放開我,我們現在回家啊,我跟你哥說。」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因為顧小文這一句話,江容的情緒更加失控,失控到顧小文再跟江容說什麼,他都不信了。
只是不斷地重複,「你為什麼不肯,」
「你為什麼不肯信我,」
「為什麼不肯跟我走……」
她說喜歡江容,江容不信,說答應跟江容好,江容也不信,江容甚至還一一列舉了這兩三年的功夫,都有誰喜歡她,追求過她。
然後得出結論,她不會喜歡他,他除了這樣,沒法得到她。
不到三天,顧小文覺得自己都臭了,她倒是不太著急公司裡面,江容發瘋歸發瘋,伺候她還伺候得挺舒坦的。
可是玩情趣是一回事,看著江容越玩越瘋,整個人都不對勁兒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她第無數次試圖勸說江容跟她一起回家,「我真喜歡你,你這都看不出來,你說你那天故意把信封掉我腳底下,刺激我反應,那我不是也給你反應了,我都忍不住威脅你,不讓你談戀愛了,還不能證明我喜歡你啊。」
「可你說,」江容這幾天不好好吃飯,瘦了一大圈,「你說找我這樣的,很容易!」
江容抱著自己的頭喊,眼見著是又發病了,「你就,就再也,沒見我!十五天!十五天!沒有來,看我!」
「我是誤會了,我以為你有其他喜歡的女孩,為了你哥的事業才跟我好,那我不成了脅迫你了,」顧小文說,「你這孩子,這麼軸呢!」
「那你脅迫啊!」江容抓住顧小文的手臂,「你脅迫我,你可以那麼做,我都,我都說了,我會很乖的。」
「我真的,會很乖的……」
他一直在說自己很乖,顧小文實在沒有辦法,就只好抱住他安慰。
自己養的糟心玩意,她還能怎麼辦?
但是江容這個狀態是真的不對,這哪是自閉症?這是神經病吧?!什麼時候得的!
白康城這個糟心的玩意,是在第四天晚上找到這裡的,彼時江容已經各方面都瀕臨崩潰,顧小文也覺得自己心力交瘁地想要去死一死,看看重新活過來,會不會兩個人一眨眼又換了個世界和和美美。
然後白康城衝進來之後,解救了顧小文,第一件事兒,就是把江容給打了。
顧小文攔都沒攔住,就聽白康城罵江容什麼恩將仇報的變態,什麼養不熟的野狼……
反正要多難聽有多難聽,顧小文和江容一起蹲小屋這麼多天,都沒怎麼見陽光,意識昏沉朝著地上栽倒的時候,還想著這世界不對啊,白康城不是一直最護著江容嗎,怎麼會打罵得這麼狠……
然後等她再度清醒的時候,是在病床上,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是白康城。
實在是憔悴得不行,嗓音沙啞難聽,卻一開口,就是跟顧小文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白康城就差給顧小文跪下了,「求你……」
他想要求顧小文別報警,但是他開不了口。
江容不光非法監/禁,還……侵/犯了她。
她這麼多年,這麼照顧他們哥倆,白康城一直抱著僥倖心理,想著江容看上去已經好了,他或許不會再干出多麼極端的事情。
因此在一年多以前,江容第一次被白康城撞見用顧小文音頻自/瀆的時候,他們倆就已經爆發了一次激烈的爭吵和打鬥。
那一次白康城嚴肅地警告過江容,要他絕對不許接近顧小文,不許恩將仇報,不許……
可最後沒想到,不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顧小文聲音有些發啞,「江容呢?」
白康城身體肉眼可見地輕顫了一下,然後艱難地說了一句,「我會親自把他送進精神病院,求你……」
「你說什麼呢?」顧小文撐著手臂起身,「他還好吧?」
白康城沒說江容怎麼樣,倒是看著顧小文崩潰又愧疚地哭出來了。
然後顧小文就聽著白康城說了一個比她重新在這個世界上活一遍,更加離奇的事情。
例如江容是個表面小白花,內里食人花,比如,他小時候碰見戀/童癖,不是白康城幫他抗下來的,是他發瘋差點把那個人渣弄死,白康城的臉,是拉著他被他發瘋的時候給不小心弄的。
比如,他常年把江容給關在家裡,不讓他出來,不是怕別人傷害他,是怕他傷害別人。
而顧小文最開始主動對江容示好,白康城那麼抗拒,也是怕江容發瘋。
「我以為他已經好了,他好多年都沒有犯病了。」白康城說,「他喜歡你,從兩年前就開始了,我應該早點把他送醫院的。」
「他不太正常,」白康城說,「是小時候,被收養過一段時間的人給折磨的,瘋了一陣……」
顧小文聽著白康城說的話,像在聽夢話一樣,白康城沒臉求顧小文放過江容,又不能真的讓江容去蹲監獄,於是雷厲風行地把他給真的送進精神病院去了。
顧小文這幾天過得實在混亂得很,她一直在回想著江容的舉動和他說的話,尤其是江容要她和他走的話,那種哀求和絕望的語調,顧小文總覺得這些話,像是在哪裡聽過。
而她明明在小屋裡面沒有受傷,接下來的幾天,卻在醫院昏昏沉沉睡睡醒醒,精神很差,夢境凌亂,卻醒來後記不住。
想要去找江容也沒有精神,幾天後終於好轉,等到她出院,白康城馬上來找她,給她轉讓公司股權的合同。
要徹底跟她分道揚鑣,錢給她算是補償也是乞求,讓她不要追究江容的事情,顧小文到這時候整個人還是蒙的。
餐廳里,顧小文皺眉看著白康城遞給她的合同,手指敲了敲,說,「你這是幹什麼,我又沒打算追究。」
「你不追究,我也沒法若無其事地繼續下去,我弟弟做出了那種傷害你的事……」
「他其實也沒怎麼傷害我,」顧小文撓了撓自己的額角,斟酌著說,「我確實也喜歡他,就……是我先親他的。」
白康城愕然,顧小文說,「我看到有女生給他寫情書,然後我希望他不要和別人談戀愛。」
「但是我們第二天又聊的時候,我理解錯了,」顧小文說,「我以為他有其他喜歡的女孩,只是因為我跟你合作才答應和我好,我有點鬱悶,然後一段日子沒有見他。」
「十幾天沒見他,誰知道,就這樣了。」顧小文說,「他沒強/迫我。」
顧小文不太好意思看白康城的視線,因為江容確實和她有發/生關係,她自願的。
江容限制了她幾天自由,但是那幾天,她心裡除了擔心江容的狀況,其他都沒有急,也沒真的努力掙扎想跑過。
「他現在在哪裡?」顧小文把合同推給白康城,「這個就別談了,我想見見他。」
「你見他……做什麼?」白康城瞪著眼睛。
「我接他回家啊,他喜歡我有什麼錯,我也喜歡他啊。」
顧小文這幾天,是真的想了很多,有的沒了,這個世界和之前的世界都是怎麼回事兒。
還有白康城說的那些話。
說真的,她已經完全混亂了,但是在這混亂的世界當中,她唯一清楚地知道的,就是江容。
無論他什麼樣,他都已經是顧小文沒有辦法割捨的人了。
她仔細了解過白康城說的那些關於江容的過激行為,都是在自保的前提下,他被領養過這個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領養他的那一對兒畜/生不是虐待第一個孩子,曝光之後,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可這又怎麼能怪江容呢。
於是最後白康城帶著顧小文去見了江容。
江容吃了大量鎮定的藥物,整個人看上去平和得幾乎死氣沉沉。
但他看到顧小文,眼神還是有波動,但是也並不多麼熱切。他穿著純白的病號服,看上去像一隻被洗刷乾淨后待宰的綿羊。
他視線越過白康城,定在顧小文身上,然後……他安安靜靜的,乖巧無比的,跟著顧小文到了花園後面一個花池邊的椅子上坐著。
顧小文看著他,卻心驚到難以抑制,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她竟然覺得,她似乎不是第一次看到江容這樣。
就這樣鎮定到死氣沉沉,就這樣穿著這一身讓她觸目驚心的病號服,然後用那雙好像喪失了感情一樣的眼睛執著地盯著她。
顧小文被盯得頭皮發麻。
忍不住先開口,「耽誤這麼多天,再回去上學,進度還能攆上嗎?」
江容慢慢眨了下眼睛,依舊看著顧小文,表情沒有什麼波動。
顧小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繼續說,「我讓你哥辦手續了,今天咱們就回家吧,這裡有什麼好住的,吃藥把人都吃傻了……」
顧小文說著,伸手試圖摸江容的頭髮,江容猛地向後躲了下,眼睛霎時間紅得要滴血。
「你……」江容瞪著顧小文,「我哥,沒有跟你說?」
「說了。」顧小文說,「你不光自閉,行為過激,還有精神類疾病,小時候被一對兒變/態領養過,瘋過一陣子。」
顧小文每說一個字,江容的表情就扭曲一分,說到最後江容已經抱住了自己的頭,從座椅上滑下去,蹲在地上尖叫起來。
有醫護人員要朝著這邊跑過來,被白康城給攔住了,顧小文就坐在那裡,看著江容發病,等他叫得差不多了,才伸手拉他手臂。
「好了好了,這些我知道了,但是我不在乎, 」
顧小文拉著江容坐下,江容渾身僵硬,顧小文側頭對他說,「那天……也不光是那天,就在小巷子裡面那幾天,我都是自願和你待在一起的,其實你說讓我跟你走,我當然願意跟你走啊,等你高考結束,你挑個地方,我們去旅行。」
顧小文說,「我可以跟你去任何地方,但是我們無論去哪裡,最後都得回家啊,你哥也在這裡啊。」
江容如遭雷擊,像被點穴一樣定住了,顧小文回想起來,忍不住又點評了一句,「不過那幾天,你技術確實不行,可以說毫無技術可言,太爛了。」
「以後得練練……」
江容側身狠狠抱住了顧小文,用力到要把她的骨頭都給勒斷。
顧小文呢也抱緊了江容,撫摸在他發涼的後頸上,手指沒入他的頭髮,摩挲著,安撫著。
夕陽西下,顧小文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或許是最後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