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相約(二)
敬舒自是沒有推辭,她打起精神應下了,吉雅突如其來的電話吹散了她心中的疑慮,加上無論這幾日她和金頤怎麼詢問小叮噹,小叮噹都和那名司機的說辭吻合,敬舒暫且將這件事歸類於偶發性事件,只是加緊了對小叮噹的看護,事事親力親為,無論是接送小叮噹上下學,還是照料小叮噹,都由她親自來。
吉雅回國那天,敬舒打算去接她,吉雅婉拒了,兩人約在一家名流自助餐廳,敬舒高興得帶著小叮噹一起赴約,來到餐廳指定餐位,遠遠便見一名時髦嬌俏的少女起身沖她招手,同時,敬舒還看到位於吉雅身側靠窗而坐的俊朗帥氣的男人。
宋司璞。
他穿著白襯衣,西裝外套搭在一側,他系著領帶,規整而又體面,指尖旋轉著那枚鋼皮打火機,敬舒踏進這家餐廳那一刻,他抬眸看了眼,又不動聲色淡淡轉眸。
敬舒臉色一白,本能的將小叮噹的臉按進了自己懷裡,宋司璞怎麼也在這裡。
「禪姐!我在這裡!快過來!」吉雅熱情招呼,幾年不見,這丫頭已是亭亭玉立,滿身潮牌的少女了。
敬舒定了定神,若無其事揚起笑容,抱起小叮噹往雅座走去,她在吉雅身側落了座,好奇地望著吉雅,笑說,「小丫頭好大的變化,我快認不出來了。」
「是變漂亮了還是變醜了呀?」吉雅妝容精緻,戴著帽子,耳飾碩大,滿頭臟辮,打扮時髦的像是個小太妹,全然沒有小時候的端莊矜持,皮膚做了美黑,整個一黑妹。
「漂亮的很個性啊。」敬舒笑,她摸了摸懷裡的小叮噹,「這是我員工的孩子,認我做了乾媽,我幫忙帶著。」
吉雅沖小叮噹笑,捏了捏小叮噹的臉,「禪姐的變化也好大啊,你動了眼睛和嘴巴嗎?若不是我前兩年看過你的街拍,我差點沒認出來你就是我禪姐,哈哈。」
小叮噹的眼睛直直落在宋司璞身上,她雙手捏圈圈成眼鏡狀放在眼前,左看右看,雖然沒戴墨鏡,可是這麼好看的輪廓,不是她的爸爸是誰呢?
小叮噹看夠了,忽然脫口而出,「爸爸!」
宋司璞揚眉。
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敬舒一把捂住了小叮噹的嘴巴,臉色青白下去,幾天前她跟宋司璞鬧得很不愉快,以至於她現在並不想看見他,也不想跟他說話,哪怕多看他一眼都不想,小叮噹如果在這裡錯認了爸爸,這不是要她的命么!臉都被丟盡了!
她那麼無助崩潰的時刻,這個男人就算沒有綁架小叮噹,可他坐視不理,甚至憎惡她到了兩次報警抓她的地步,明明她那麼著急恐懼,他卻只是冷眼旁觀她的醜態百出,是了,這個男人歷來這樣,對她的遭遇冷嘲熱諷,對她遭受的苦難視而不見,當她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他才會出現口蜜腹劍誘她合作,一旦她沒有利用價值,他就迅速抽身離開,人影都瞧不見,更別指望這個人能在她落難的時候拉她一把了,他只要不趁機踩她一腳,捅她一刀,伺機報復,她就謝天謝地了。
除此之外他都是坐虎觀山。
跟她有關的事情,他全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副袖手旁觀的姿態,就算當初她被紀臨江弄死了,宋司璞可能眉都不會皺一下,甚至覺得大快人心吧。
這些年她對他攢下的那點內疚,皆因小叮噹事件散盡了,果然這個冷血男人很討人厭。
敬舒捂著小叮噹的嘴巴沉默,對於小叮噹的錯認,她連對他解釋的慾望都沒有,半晌,她看向吉雅笑說,「這些年你還住在美國嗎?讀高中了吧?打算回來玩幾天?」
吉雅看了眼宋司璞,隨後笑說,「是啊,具體玩幾天還沒定。」她沖著小叮噹招手,「小傢伙,跟姐姐一起去選餐好嗎?」
小叮噹掙脫敬舒的手,笑著說,「好啊!」她扭頭看向宋司璞,「爸爸!你來看我和媽媽了嗎,我……」
不等她說完,敬舒再一次捂住了她的嘴。
吉雅大笑說,「禪姐和我舅舅的娃都這麼大了呀!哈哈!以前我還盼著你們生呢!」
敬舒面色寡淡,終於對小叮噹解釋,「他不是你爸爸,你認錯人了知道么?」隨後她又看向吉雅尷尬笑說,「誤會了。」
吉雅笑而不語,向小叮噹招了招手,帶著她一起去選餐點。
敬舒與宋司璞相對而坐,一個視線落在窗外,一個視線落在打火機上。
難磨熬人的沉默,焦灼不堪的對坐,空氣彷彿都是稀薄的,讓人恨不得現在抽身離開,敬舒想著幾天前的誤會,她忍了忍不堪的情緒,轉臉看向他,「宋司璞……」
「閔敬舒。」宋司璞抬眸喚了她一聲。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敬舒怔了一下,這好像是她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聽宋司璞喚她名字,如此意味不明,又如此波瀾不驚。
敬舒等了會兒,見他沒有下文,自顧自地說,「上次誤會你了,我跟你道歉,對不起砸了你的辦公室,我這人愛恨分明,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沒有什麼可辯解的,我會賠償你辦公室設備的損失,誠叔明日去跟你們法務對接這事兒。」
宋司璞靜靜望著她,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黑色漆黑如長夜濃墨,白色明澈如天空潔白的雲朵,當他這樣靜如止水地看著她,讓敬舒莫名不自在。
宋司璞從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
他每次都是冷冰冰的,輕視的,仇視的,或者凶神惡煞的,亦或者憎惡的眼神盯她,沒有哪次不攜帶著濃烈的個人喜惡。
五年來,兩人寥寥數次的偶遇,他甚至不願意看她。
像是心中有道坎兒,兩人都無法邁出去,也無法逾越心中那道傷口縱橫的大山。
他忽而這般正視她,這種眼神,敬舒從沒見過,也從不屬於她過。
一點點說不清的平和划痕,一點點道不明的深刻冰霜,像是兩人共同經歷的那些刀劍相向的曲折和溝壑。
敬舒繼續說,「你替我背的那件案子……」
「那件案子,跟你沒關係,你不用再提了。」宋司璞似是想抽煙,眉頭緊皺,但是這裡是禁煙區,他只能把玩著那枚打火機,視線又落於指間,「你無需坐牢,你沒罪。」
敬舒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