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報復(二)
敬舒是多麼通透的人兒啊,陸瑾喬在紀臨江的手中出現的那一刻,她便想通了全局,雖然關鍵節點依然欲蓋彌彰,可追根溯源,她找到了真兇。
紀臨江。
這個男人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陸瑾喬的生死緣由,知道閔氏的家仇所有細枝末節,但他不顯山水,幫她整了容,給她提供復仇的機會,以愛的名義,陪她玩了場戀愛遊戲,奪走了她的一切。
他自始至終都是上帝視角來看待她和宋司璞,任由她和宋司璞像是無頭蒼蠅一樣為了一個沒死的女人,斗的你死我活,兩敗俱傷。
他在知道一切的情況下,看著自己在仇恨的血海里苦苦掙扎,痛苦不堪,這個男人,究竟有一副怎樣的心腸,可以做出這樣慘無人道的事情。
他的遊樂場,是旁人的煉獄。
她不能太聰明,若是太聰明,紀臨江便容不下她,這種時刻,她該作何反應?痛哭?退縮?控訴他?拿著手中的刀殺了他?還是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呢。
無論哪一種反應都騙不過紀臨江。
最終,她選擇順應他的要求,因為小嫻還在他手上,小不忍則亂大謀。
敬舒的眼睛飛快眨了一下,似是過濾掉了一些情緒,身體的機能彷彿出現了問題,感知在巨大的變故面前,開始變得遲鈍,她竟然沒有淚水,只是有些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這顆心沉的沒了影子,僅剩一具軀殼,緩緩來到宋司璞面前。
宋司璞死死盯住她,再一次掙扎,壓抑的低吼,「閔敬舒,你做這一切究竟為了什麼?」
是啊,她做這一切為了什麼?敬舒輕輕的問自己,在宋司璞看來,她和紀臨江是同夥,自是都知道陸瑾喬還活著這件事,如果陸瑾喬還活著,敬舒千辛萬苦把自己變成陸瑾喬是為了什麼?為了成為笑話?為了自我作賤?為了摧毀自己的人格?沒有人會理解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東哥急的暴跳如雷,「司璞!你踏馬在幹什麼!談合作!快談合作啊!合作談起來,你他娘的才能從這裡出去!不管他開出什麼樣的條件!先答應他啊!」聲音穿透在走廊里。
紀臨江瀟洒的坐在茶几上,大長腿分開一伸一屈,他漂亮的面孔如同戴著一副完美無瑕的面具,看不出多餘的情緒,只是視線深深幽幽落在敬舒的臉上。
談合作?敬舒緩緩拿起桌子上一瓶啤酒啟開,紀臨江並不是真正想談合作,他只是單純的折磨宋司璞而已,引他前來,隨心所欲作踐他,以此發泄他的私憤,僅此而已。
宋司璞知道這一點,所以根本沒有談合作的餘地。
敬舒將啤酒從宋司璞的頭上澆了下去,她不知道宋司璞在她的家仇中充當著怎樣的角色,但他和紀臨江一樣,面目可憎。
桌子上擺放著一摞的啤酒,敬舒又開了一瓶,豎在宋司璞的上方,澆了下去。
隨後,她又開了一瓶,動作越來越快,接連開了四五瓶全部澆了下去。
宋司璞狠狠盯著她,沒有言語。
敬舒做完這一切,緩緩蹲下身子,直視宋司璞英俊卻又滿是血污的臉,曾經他是多麼精神俊朗的男人啊,矜貴又高高在上,他擁有她少女時期從未見過的熠熠生輝。可是此刻,他曾經四季盎然的眼睛漆黑如淵,憤怒的面孔如寒冬咆哮的暴雪,沒有生機勃勃的枝椏和花朵,只有冰雕料峭。
雖說這個人也挺可恨的,可是他和自己都成為了被利用的棋子,如果早知道陸瑾喬沒有死,他就不會報復閔家,便不會發生這麼多的悲劇,說起來,宋司璞一直在飛蛾撲火,只要陸瑾喬是那團火,他便能走過刀山油鍋,冒著槍林彈雨一次又一次為了她而來,哪怕知道前面是萬丈深淵,他也能奮不顧身。
敬舒忽然有些羨慕陸瑾喬,羨慕這個讓她日夜怨懟的女人,能有一個男人為了她不顧一切,忍過美色,忍過牢獄,忍過踐踏,忍過凌辱,忍過生死,忍過這般的凌遲,不過是為了給她討回一個公道,為了抓住她若有似無的影子,為了再見她一面。
紀臨江永遠不會為了她,做這些事,他只會算計她還有多少利用價值,捅她一刀還不算,還要在她的身上綁滿炸藥,如同今天的五雷轟頂。
敬舒緩緩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宋司璞的五官輪廓。
像是在摸另一個飛蛾撲火的自己,她莫名在宋司璞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愚蠢樣子。
宋司璞猛然偏開了頭,避開了她的觸碰,磨牙寒聲,「惡有惡報。」
敬舒收回手,蹲在他面前許久,她的眼裡沒有了靈魂,沒有了火焰,連半點光都沒有,漆黑冰冷,做著理性驅使她該做的事情,敬舒手中轉著那把小刀,聲音性感里透著妖嬈,「我猜,臨江想讓我做的事,是這個。」
她手中的匕首抵在宋司璞的心口,如同紀臨江真正的同夥那般,將那把刀一點點送入宋司璞心臟的位置,「你的子彈穿過了臨江的心臟,臨江說,一報還一報。」
刀穩穩的緩緩的捅進了宋司璞的胸口,宋司璞皺死了眉頭,薄唇緊抿,一聲不吭。
門外,東哥大罵,「宋司璞!你踏馬是宋氏的一把手!財富排行榜上名副其實的大佬啊!談判啊!反抗啊!你踏馬在做夢嗎!」
敬舒淡靜地看著宋司璞,宋司璞跟她一樣,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在她和宋司璞還沒反應過來時,兩人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都落在了紀臨江的手中,他最擅長用人質,但凡宋司璞有丁點風吹草動,很有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陸瑾喬。
宋司璞不敢拿陸瑾喬的性命去賭,也不想讓她受到丁點傷害,所以束手就擒,他知道紀臨江在得到宋氏以前,不會對他下死手,只要為自己爭取時間,他便能找到陸瑾喬,於是,他就這麼把刀拱手送給了敵人,用血肉之軀,為陸瑾喬爭取時間。
敬舒手中的刀一點點的捅進了宋司璞的胸口,尖端剛淹沒進去,她便拔了出來,「疼嗎?」
宋司璞面無血色,憤怒地看著敬舒那張妖嬈冷漠的臉,他發誓,他發誓!這個女人,是他有生之年,見到過的,最沒人性,最詭計多端,最骯髒,最險惡的女人,生吞活剝都不足以解心頭之恨,真後悔海邊斷崖,電梯里那些足以弄死她的時間裡,他不該有的猶豫和惻隱!
敬舒的臉色微微蒼白,她低下頭,似是不想讓他看到她這張臉,所以起身往紀臨江身邊走去,「這還不夠。」
話音落地,小翁便拳打腳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