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1章 不信任
趙青梔轉向趙宛舒,抿唇問道:「阿宛姐姐,她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趙宛舒的眼神里透著些許悲憫,她是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可她又覺得若是讓趙青梔一直被瞞在鼓裡,最後被安排了人生,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而她一向的主張都是掌握更多的訊息,自己去掌控命運,自己去選擇。
「阿宛姐!」趙青梔抓住了她的手,「你說啊!」
趙宛舒望著她:「阿梔,我知道,說出來可能會讓你比較難過。可瞞在鼓裡,得過且過,倒不如短痛一番,好歹心裡也能有個計劃和打算不是?」
頓了頓,她慢慢道:「趙老太太有意讓你嫁給趙釋帆,以此讓你順理成章地回到趙家,也讓趙釋帆他們能夠順利擁有繼續繼承趙氏的資格。」
她先前特地問了趙青梔可否要離開,可看她竟然不走,顯然還是對趙氏是存在幻想。
她也不會強求。
趙青梔愣住了,瞬間她就想起了前後許多的事情,從之前去接她時,那些嬤嬤的態度,到昨夜趙釋帆說過的那些話語,她逐字逐句地想起,瞬間就聯繫到了一起。
她踉蹌了兩步:「果然……我說她們為何突然帶我和我爹回來,為何要接我過府……還給我請那麼多教習嬤嬤,我原本以為……」
原本還以為是出自祖母的一片疼愛之心。
她從來沒感受過什麼親人間的愛,從前趙李氏她們偏心,她娘得顧著她們姐妹,她爹的心裡只有愚孝,她唯一能夠得來的一點點親人間的善意,竟是來自於趙宛舒一家。
可她有時候就想,他們能對她那麼善意,也是因為他們家已經足夠富有了。
所以,她也想變得富有,她也想回報他們,她從前那些狹隘的心思都在慢慢的改正。
被接回趙氏的時候,她真的很開心,她以為能重新獲得家人,可沒想到……
她有些哭笑不得:「我竟然還有這樣的利用價值啊!」
趙宛舒扶住了她,擔心道:「阿梔,別那麼想。你本來就是屬於這裡,他們佔有了你的資源,這並不是你的錯。」
「若是實在……要不要跟我離開?」
趙青梔搖了搖頭,「我現在走不了。謝謝你,阿宛姐,讓我知道了這些,好歹……沒事,你先走吧!我都這麼大個了人,也是能自己照顧自己的。替我跟二哥問聲好!」
趙宛舒也沒勉強她,畢竟趙青梔也是個有主見的孩子,她摸了摸她的頭:「那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事,可以讓人來遞消息。」
趙青梔朝她勉強笑了笑,送她上了馬車,眼看著她離開,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她才轉身進了府邸。
她一路慢慢吞吞地回了庭院,劉嬤嬤見得她回來,臉色也不大好看,「你還去送什麼送?那都什麼人啊……」
她還要再說兩句,從屋內出來的趙盈盈攔住了她,她看向魂不守舍的趙青梔,「阿梔,送走你阿姐了?說起來,咱們姐妹還沒好好說說話,我看今日天和日麗的,不然陪我在這院子里走走?」
趙青梔這會子沒心思跟她聊天,剛要拒絕,就被趙盈盈給拉住了手,「走吧,我聽說那頭的秋海棠開了,去看看。」
趙青梔身不由己的被她拉走了。
兩人走在鵝卵石的地板上,趙青梔腦海里還是方才趙宛舒講得那些話,此時神不在焉的,趙盈盈說了兩句話,見她都沒回應,她頓住了腳步,眯了眯眼,稍微提高了些許聲音:「阿梔妹妹,你怎麼了?可是昨夜沒有睡好?」
趙青梔回過神來,她勉強笑了笑:「還好。」
「那便好。若是在府中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要是不想麻煩祖母,你可以跟我講。」
趙盈盈這副主人模樣,就讓趙青梔有些尷尬,她抿了抿唇,到底是什麼都沒說,應了句,「嗯。」
趙盈盈也不在意她的態度,她本來就是為了打探趙宛舒的身份來的,她又道:「我聽說,你不是家中遭了難嘛,所以祖母才把你接過來府中的。我仔細瞧著,方才你那位姐姐,似乎氣度很是不凡啊,她是哪家的姑娘啊?」
雖然就打了那會子交道,但趙宛舒看著就跟趙青梔不一樣,顯然是個身份不同的人。
趙青梔垂著眸子,「我……阿宛姐就是個普通的大夫。是我們同村同族的……分支姐姐。」
「倒是看不出來是個鄉下來的姑娘啊!」趙盈盈有些驚訝,「但方才怎麼聽著,她跟燕王府似乎牽扯頗深,她……」
趙青梔不想跟她們談論趙宛舒的事情,她抬起頭,「趙姐姐,我阿宛姐姐不喜歡被人打探私事,我也不清楚她跟燕王府的往來,我們已經許久沒有來往了。」
「這次是上回在街上碰見了,叫老太太知道了,請她過府與我敘敘舊。您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她這表明出的訊息,顯然是不想被趙盈盈繼續追問了。
趙盈盈有些尷尬,她沒想到趙青梔竟這般直接,她蹙了蹙眉頭,扯了扯唇角:「我這是關心你,沒旁的意思。畢竟你這初來乍到府中……」
她覷了眼趙青梔的臉色,又想起昨夜碰到她跟趙釋帆在一起,現在還對她這般不客氣……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道:「你是因為我哥哥生氣了嗎?」
「你哥哥?」趙青梔想起了趙釋帆,臉色變得越發差勁了,她突然不想在繼續交談下去了。
她揉了揉額角,腦子有些亂糟糟的:「不好意思,我有點累了。我先回去歇著了!趙姐姐要是想欣賞海棠花,就自己去看吧!」
她沒了心思應付趙盈盈的試探,更不想花這份心思。
她說完就轉身快步離開,徒留下沉下臉的趙盈盈。
趙盈盈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她祖母也好,趙青梔也好,還有今日那個懟天懟地的趙宛舒,她竟然敢這般不客氣的跟祖母說話,對方依仗的到底是什麼?
僅僅只是因為救過燕王妃嗎?
還有祖母為何不讓阿梔走?按照既然有同宗同族的姐妹,為何祖母還要把她接來府中,甚至特地要收她為干孫女,可府中的孫輩多的是,這顯然不符合祖母一貫的風格。
再來,當時祖母為何那麼激動?她不讓趙宛舒說的是什麼?
方才她也偷偷問過劉嬤嬤,那位嬤嬤雖然有些小肚雞腸,又刻薄,但也是跟了祖母多年的心腹,知道的事情也是極多的。
可劉嬤嬤卻死活都不肯說,甚至叫她不要多問。
甚至昨夜哥哥的那些話和態度……
她感覺自己彷彿陷入了迷宮,一個很大的謎團在等著她去解答。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不明白,便想著先去找她娘,興許她娘從她爹嘴裡知道了些什麼,而她從來都希望把困惑都給解決了。
趙青梔才回來,還沒來得及回屋子,趙老太太就讓人請她過去敘話。
本來趙老太太被趙宛舒氣得頭疼,是要去休息的,可看著趙青梔當時離去的背影,她就感覺很慌張,趙宛舒的變故讓她有些忐忑。
所以,她又強打起了精神。
她望著進屋的趙青梔,勉強擠出一抹笑,朝她招了招手,「孩子,過來坐。你姐姐可是走了?府中安排了馬車吧?」
她講的都是些沒意義的話。
趙青梔沉默地在她旁邊坐下,聽著趙老太太說了一堆關切的話,這是她入府後,就從沒聽到過的,此刻聽著竟覺得有些嘲諷。
她神色有些飄忽。
趙老太太止住了嘴,半晌,她慢慢道:「她跟你說了什麼?」
趙青梔沉靜片刻,回道:「你想讓我嫁給趙釋帆?」
趙老太太並不意外,她就是怕趙青梔被趙宛舒挑撥了,從而生了外心,這才著急忙慌地立刻把人又叫來。
她嘆了口氣:「我的確有這個打算。但我並非偏心阿帆他們,我也是為了你著想的。」
「昨夜你也瞧見了,趙氏子嗣繁榮,枝繁葉茂,這樣的家族自然是好,可也有弊端,人人都想爭當主家人。我肚子不爭氣,只生了一兒一女,兒子就是你爹。」
「是,當年是我疏忽,才讓你爹遭了人毒手,叫人惡意掉包了,我心裡也恨啊!」
「誰不想撫養自己的親生孩子。知道你爹的情況后,我第一時間就派人過去了……可你爹是什麼情況,你作為女兒的心中也是知曉的,但凡他有你一半,我還能扶持著他,讓他在趙氏落穩腳跟。可他不是啊!」
「我們這樣的位置,只能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旦這件事爆出來,不但我們趙氏會受到影響,怕是你宮裡的那位姑姑也不會好過,屆時我們這皇差得丟,就怕這安京都沒有咱們趙氏的落腳之地了。」
「我只能繼續扶持著阿帆父子,不然我們誰都落不得好,我娘家那些外嫁,未嫁的都得受我影響,婚事艱難。我這真的是不得為之!」
「而你,你是我親孫女,咱們雖然相處時間短,但這份親情不是騙人的,咱們都是血濃於水的啊!我難道還會害你嗎?」
「現在我還在,不管你中意誰,我可以讓你以趙氏的名義嫁出去,可你只能是義孫女的身份,我在還好,我就怕我不在了,到時候人家不念這份香火情了!」
「我這才想了個法子,讓你嫁給阿帆。一來讓這趙氏的血脈重新回歸,二來有這把柄,你以後在趙家自然是說一不二的。阿帆他們必然得供著你,就是你的孩子也會是下一任的掌權人。」
「便是我百年後不在,你依然能夠好好兒的。等你成了當家主母,你想照顧你爹娘姐妹,那不都是一句話的事兒嗎?」
趙青梔垂著視線,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她抽了抽手,沒抽出來,她慢慢道:「容我想想。」
她今天腦子很亂。
趙老太太也沒難為她,她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道:「阿梔,咱們眼睛得放長遠些。你莫要聽信了旁人的挑唆,我才是你的親祖母,是你嫡親的親人啊!我絕對不會害你的。」
趙青梔沒有多留,胡亂點了點頭,就快步離開了。
等到她走了,陳嬤嬤才進來,她扶著氣喘吁吁的趙老太太去休息,心疼道:「老太太仔細著身體,您還是家裡的頂樑柱呢!這些事兒啥時候不能說,您何必……」
「不行,這件事還是得速戰速決了。現在中秋過了,郡主那邊應該要來問了,還有那個趙宛舒……我心裡總覺得不得勁,成親的事兒,不能拖了。」
「以免夜長夢多。」
陳嬤嬤:「您的意思是?」
「晚些讓阿松到我屋裡來一趟,儘快商量婚期。」
「阿梔姑娘那……」
「她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這件事必須得成!現在還來得及。」趙老太太說著,又道:「讓劉嬤嬤盯著點阿梔,還有趙宛舒那邊也派人守著,莫叫她說漏嘴了去。」
她是不信任任何人的承諾的。
陳嬤嬤點頭稱是。
國子監一下學,趙容朗背著書袋,隨著人潮,慢慢吞吞地往外走,今天耽擱得有些晚,有個同窗拉住他聊了會,耽擱了下時間。
只是,他才走出門口,就看到一個戴著幕離的女子站在了不遠處,他一眼就認出是江逐月,畢竟是多年的兄妹。
他蹙了蹙眉頭,別開臉,只當沒有看到,下了台階,快步朝著柳家的馬車走去,才走到半途,就被江逐月注意到,她快步走來攔住了他。
「二哥,你為什麼不理我?」
趙容朗閉了閉眼,「江小姐,我趕著回去。」
他不想跟江逐月多糾纏。
江逐月聽著很是難受,她咬牙:「我們好歹兄妹多年,二哥,你未免太過絕情了吧!」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這樣對待,江逐月從前不在乎,可現在想想曾經多年的情分,只覺得趙容朗太過涼薄了。
趙容朗嘆了口氣,他揉了揉額角,轉向江逐月,「我以為我們已經講得夠清楚了。或者,你直接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