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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9章 圍爐煮茶

  倒不是一定要多在意趙容朗的心思。

  而是不能無緣無故地去鬧個沒完的脾性。

  若是真的試探完,覺得趙容朗若是真的不行,那大家一拍兩散,倒是也無所謂。

  哪裡有這樣自怨自艾后,就一直倔在這裡的道理。

  也難怪趙容朗要冷一冷她!

  「娘……」柳蕊忐忑不安的抬頭望著氣憤的柳夫人,「我,我真的做錯了嗎?可是我……」

  她真的很沒有自信啊!

  柳夫人摁著眉頭,一時竟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深深的嘆了口氣,最後抬手摟住了柳蕊:「也是為娘的錯。是我當初沒好生教導過你這些……」

  前些年,因為柳蕊成了結巴,她凡事都由著她,以為寵著她,哄著她就夠了。

  她事事以她為先,卻沒想過好好的教她如何跟人相處之道。

  先前跟江逐月如此,而今跟趙容朗也是如此。

  也是因著自卑的心性,導致她如今做什麼都沒信心,不敢往前踏步。

  她會覺得自己不值得更好的人和事……

  柳夫人一生平安喜樂,從少年時她雖不能說是萬眾矚目,卻也是優秀的,到了後來嫁的相公也好,兩人相互扶持走到了今日。

  平生唯一的痛苦也不過是子女緣淺薄,失去了義子,女兒又受驚啞巴了。

  所以,很多時候她其實很難跟柳蕊共情的。

  也是此時此刻,她才感覺到自己對女兒的忽視。

  這般想著,柳夫人心中的怒氣頓消,反而湧上心頭的是難以消弭的痛苦和歉疚。

  柳蕊愣了愣,她不知道為何她娘突然不說話了,她抬手抱住了她娘,頓了頓,低聲道,「娘,這些跟您無關……是我不爭氣……」

  她無法去消退這些心理。

  這才會給周圍的人帶來困擾。

  母女二人抱著許久,柳夫人才放開了柳蕊,她低頭打量著女兒,微微有些出神。

  她已經許久沒好生看過女兒了,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女兒已經長大成人了,眉眼間都是少女的嬌俏美麗,眼底也褪去了懵懂,開始逐漸有了自己的思緒了。

  當年的小小少女,終於還是長大了。

  她輕輕摸了摸柳蕊的頭,低聲道:「你不要自怨自艾,無論你選擇什麼,爹娘都會永遠站在你的身後的。」

  「這件事,娘讓你爹跟趙容朗談一談的。在此期間,你先好好的問一問你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柳夫人抬手輕輕地點了點柳蕊的心口,鄭重道,「不要賭氣。認認真真地問自己,自己的人生總是要把握在自己手裡的。」

  「也不要被別人的言論引導或者是帶偏,重要的是自己心裡怎麼想的。其他的都不重要,明白嗎?」

  「凡事,都得對得起自己。人這一生,能把握的也不過寥寥數幾,有些東西錯過了,可是會悔恨一輩子的。」

  「好了,先去洗把臉,好好休息下,叫人瞧見你這副小花貓的模樣,仔細笑話你呢!」

  柳夫人颳了刮她臉上的淚痕,笑眯眯地催促道。

  柳蕊抬手捂住了臉,怔忪地點了點頭,她起身慢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她還需要點時間去好好消化這些話。

  柳夫人望著她垂首離去的背影,又想起方才言笑晏晏,面無異色的趙宛舒,不禁暗暗搖了搖頭。

  雖然羨慕別人家的姑娘落落大方,但她還是得好好把柳蕊的性子給扭正,不然便是把人嫁去了趙家,她也不能放心。

  趙容朗若是走官途,柳蕊更得立起來的。

  其實當年柳夫人並沒想過要把女兒嫁入這樣的人家,她想的是尋個富貴閑人,兩夫妻能夠美美滿滿的,過著肆意安靜的生活就夠了。

  奈何天不如願!

  柳夫人抖擻起精神,慢慢地往廚房處走去。

  趙宛舒正在招呼著廚房準備晚上的接風宴,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的,難得是當家主公和主母都來了,她們可不得鉚足勁兒做出一番成績嘛!

  個個都拿出了看家本事。

  以圖在主家跟前露個面,也不說求著帶在身邊,能得些好評和賞賜也行,說不定以後也能跟著小姐陪嫁,屆時也好過守在這安京的小宅子好。

  柳夫人過來時,就看到廚房裡到處都在忙碌,趙宛舒覷見她的身影,連忙走了出來,把她迎到一邊,驚訝道,「您怎麼來了?這廚房油煙氣嗆人。您勞累了一天,合該好生再歇息歇息才是呢!這裡的活計,交給我們就行的。還是說,您這是不放心我嗎?」

  她打趣了聲。

  柳夫人被她折騰得笑了起來,她噗嗤笑了聲,「你說什麼呢?比起不放心阿蕊,我更放心的就是你了啊!」

  「我是休息好了,這年歲大了,覺就少了,走動走動還感覺身體舒展了些許。就來瞧瞧,有什麼缺的,興許能幫上些忙。」

  趙宛舒估摸著她是有事想與自己說,不然柳夫人不會放下柳蕊,特地來此地看她,她也不戳破,只是笑了笑,「這廚房裡的人都是現成的,晚上的晚宴呢也是草擬了菜單的。我給您拿來瞧瞧!正好瞧瞧,有沒有哪裡不妥當的,我們也好調整。」

  說著,她又進了廚房,過了會子,就拿了本小冊子出來,上面記錄的是菜單,以及主家的忌口。

  柳夫人隨意翻了翻,很是詳盡,瞧著字跡像是柳蕊的。

  而趙宛舒的話語也印證了這點,「阿蕊知道你們要來,早早就寫了這菜單,說要讓您再嘗嘗安京的口味。還有讓我熬些滋補的葯膳,也讓您和先生好好的補補身體。這回也是我們這些小輩的錯,讓你們勞累了一路。」

  「這本就是應當的,你們若是有事不往家裡送信,回頭叫我們知道了,我們才是要生氣的。而今這樣就挺好的!」柳夫人回神,慢慢說道,「我只是想著,她竟然記得我跟她爹的口味偏差。這些年,我還以為她……」

  她還以為柳蕊一直都沒什麼用心的,沒想到她竟是惦記著他們的。

  她以為女兒還是個孩子,卻不曾想,她已經學會體恤父母了。

  柳夫人有些許唏噓。

  「我瞧著也沒什麼需要增添的,這樣就挺好的。回頭叫她爹知道,指不定要高興許久呢!」柳夫人笑眯眯道,「他啊,別瞧著平日里什麼都不說,但心裡最挂念女兒的就是他了。」

  「這回阿蕊離家,他每日三餐都得念叨一遍。進府前,還不讓我提,生怕損了他的面子!」

  「先生是個好父親。阿蕊真是好福氣呢!」趙宛舒也笑著應和。

  「說來,這一路坐車來怕是腰椎也不舒坦吧?我做了些藥包,晚些我送過來,讓丫鬟給您把藥包熱一熱,然後在身上滾一滾,晚上也能睡個更舒服的覺,如何?」

  「那敢情好。這一路提心弔膽的……」柳夫人感覺說漏了嘴,又停了口,轉開話題道,「說起來,這秋闈還沒揭榜吧?」

  「嗯。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了!」趙宛舒頷首道,「哥哥說,因著陛下病重,就拖延了些時日。但眼下也不好讓學子們都停駐在安京,最近動亂也增加了不少,所以想著早日揭榜早日送人出京。」

  「至於中了個的學子,就得再擇日去參加殿試了。」

  而殿試,一般都是陛下親自面試。

  現在陛下病重,那這個又得延期,或者是其他人代替,那就得屆時再看了。

  柳夫人蹙了蹙眉頭,「這安京真是多事之秋啊!早知如此,今年就萬萬不該下場的……」

  柳夫人想得就比趙宛舒多多了。

  這科考都說是天子門生,這陛下親選的人自然更得青眼了。

  如果陛下這回殯天,那下一任再即位,這一屆科考的學子,哪怕是榜首前三,也無法得到新陛下的看好。

  屆時怕是會加開恩科,另取新人,培養心腹,屆時這些人地位就尷尬了!

  這才是柳夫人感到可惜的點。

  而當初他們也只是打算讓趙容朗下場試試,卻不曾想,他竟然一路考到了此,這才是更出人意料的。

  「夫人此意……」趙宛舒挑眉。

  「沒事。」柳夫人回神,她遲疑了下,到底是問了出口,「阿宛,你覺得……」

  「什麼?」

  話到了嘴邊,柳夫人卻又有些難以啟齒,又咽了回去,她尷尬地別開眼,「沒什麼。」

  趙宛舒呼了口氣,慢慢道,「我還以為您會直白點問我呢!卻不曾想,您竟然也會避開呢!」

  柳夫人驚愕,「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麼?」

  「您進門的時候,可是看了我哥哥三眼呢!我二哥也是故意忽略了阿蕊,你們肯定注意到了,所以我還在想著,您什麼時候會去質問我哥哥。沒想到,您竟然會先來我這裡。」趙宛舒彎了彎眉眼,「想來,您是從阿蕊嘴裡知道了事情始末了。」

  柳夫人:「……她說了些許。但有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她沒說明白。」

  「那我給您細細說說吧!剛好,眼下的這天氣也適合圍爐喝茶,我去拿個火爐子出來。」趙宛舒說著,就回了趟廚房。

  很快,她就端了個小火盆出來,下面是紅通通的炭火,再用一張鐵網隔著,上面則是放上了板栗,再沏了壺熱茶,放在了炭火上。

  又去搬了兩張藤椅和小几,兩人就坐在廚房不遠處的梨花樹下,邊賞花邊聊天。

  趙宛舒從入京時講到了柳蕊提出想退親,她的描述比起柳蕊就更客觀一些,無論是從江飛鳳的咄咄逼人,還是柳蕊的膽怯退縮,她都沒有任何隱瞞和多餘的渲染,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我二哥也與阿蕊談過一遭,我二哥若是真的半點都不中意阿蕊,以他的心性,也不會應承婚事。興許沒有那般濃烈如火的愛,卻也是真真切切地喜歡。」

  「我二哥素來內斂,當初能說到這地步,其實已經算是最大的限度了。卻沒曾想,阿蕊沒聽明白……所以,我二哥就生氣了,想著冷一冷阿蕊,讓她仔細想一想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這樣也有好幾日了。這陣子我瞧著阿蕊頗為忐忑,卻也沒有往深里去想……其實我也能理解。愛一個人,難免會患得患失的……」說到這,趙宛舒也有些恍惚。

  她跟蕭承煜的開始,也不是轟轟烈烈的愛,只是覺得這個人出現后,世界里容不得下其他人的了。

  所以兩個人順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到了如今,已經是無法分開了。

  她初始也以為自己不是那等會為愛或者喜歡的人盲目提心弔膽的人,直到聽到蕭承煜下了大獄,那時她就彷彿世界轟然倒塌。

  但她不能卻不能倒下,她不能讓他人擔心,所以她得自己努力去撐起這片天。

  哪怕到了蕭承煜的面前,她都得咬緊牙關忍著淚水,只有夜半想起會失去他時,才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絕望和膽怯像是薄霧,把她團團的籠罩住,就像是一個布口袋,一點點的扣緊,讓她無法呼吸。

  好在現在這樣的日子終於過去了。

  不過,她也能理解柳蕊的心情。

  柳夫人靜靜地聽著,沒有插嘴,直到趙宛舒停了口,她拎起燒得沸騰茶壺,倒了一杯茶水,推到了趙宛舒跟前。

  空氣里都是蒸騰的白氣,她撥弄著茶壺的把手,輕輕道,「阿蕊,她都跟我說了。她是害怕膽怯的……只是,我也想知道你家的態度的。」

  如此,她才好打算。

  趙宛舒眨了眨眼,「我家不是寡言薄信之輩的。」

  說完,她就端起茶杯,慢慢地啜飲了起來。

  雖然趙家不是趙宛舒做主,但柳夫人也是打過幾回交道,也清楚趙宛舒的話語在趙家是很有分量的。

  而且,她也不信自家會看錯了人。

  這般想著,一直壓在心口的石頭,霎時就被挪了開來,就是眼前都豁然開朗了。

  柳夫人笑了起來,「原也是庸人作繭自縛了。」

  趙宛舒用小火鉗撥弄著炭火上的栗子,輕輕道,「我倒是覺得,阿蕊想通了比什麼都重要的。」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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