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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7章 身體比心要誠實

  正說著,就見頭頂的窗戶探出一個腦袋,赫然就是顧東籬,見到趙宛舒二人,她眼眸驟然一亮,顧不得以往的大家閨秀的禮儀,當下就站在窗邊,沖著她們揮了揮手。

  「阿宛,阿蕊,這裡!」

  趙宛舒和柳蕊紛紛抬頭,見到顧東籬臉上浮起的笑容,兩人也是揚起了嘴角,對視了一眼,連忙進了茶樓。

  跑堂的小二很熱情地引著兩人到了樓上。

  此時,這茶樓上上下下處處都是摩肩擦踵的人,並不比外頭街道好上多少。

  好在願意進茶樓的多數都是有些家底的,特別是二樓的,多數都是提前訂了位置的,價錢也比樓下大堂要貴上不少,所以倒是開闊舒朗不少。

  顧東籬沒有坐在包間,而是靠著窗戶的雅座,是以柵欄隔開的。

  顧東籬也不是一個人出來的,身邊還帶著兩個丫鬟,見到她們二人,她立刻起身迎了過來。

  兩人也連忙上前,趙宛舒握住了顧東籬的手,笑眯眯道:「好姐姐,真是想死我了!看著姐姐面色紅潤,想來是紅鸞星動了,真真是恭喜恭喜啊!」

  顧東籬聽見她貧嘴,抬手捏了捏她的臉,「就你會打趣人。久別重逢,你就這麼待我?仔細著等會我生氣,不理你了。」

  「好姐姐,我可不信你這樣小心眼。」趙宛舒湊過去賠笑道。

  「好話歹話都叫你一個人說完了,我還說什麼呢?」顧東籬被她逗得沒法兒,斜睨著她,拉著人一起落座,「好了,快坐下。方才路上人不少吧,可是折騰到了?」

  柳蕊坐了下來,她邊喝著丫鬟倒的茶水,邊點頭如搗蒜道:「可不是,我還沒見過這般多的人,說是如過江之鯽也不為過。我還被人踩了兩腳,我還穿著新鞋呢!」

  說著,她提起裙角,露出腳下綉著漂亮牡丹的繡花鞋,上面赫然有兩個大腳丫子印。

  她委屈的癟了癟嘴:「我都沒穿過兩回,這鞋不大好洗,怕是後面都穿不得了。」

  「是啊,我們這馬車都停不進來,走了老半天才到這酒樓。」趙宛舒左右看了看,低聲道:「這茶樓位置絕佳,怕是沒那麼好定吧?」

  顧東籬動作一頓,低下頭道:「我是託了人福,好不容易訂到的。」

  柳蕊和趙宛舒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趙宛舒笑盈盈道:「也不知是何人這般懂佳人心!」

  顧東籬瞪了她一眼,「你應該是知道了吧,竟是還要問。沒錯,就是他了……」

  「他?」趙宛舒笑道:「是黎三公子啊!」

  不過,她也知道見好就收,她抬眼望來:「已經定了日子嗎?」

  顧東籬低頭摩挲著手絹,頷首道:「九月十四,兩家長輩託人算過。」

  「這未免太著急了些吧?」

  「雖然是著急了些,但這是這兩年裡最好的時日。再想要這樣的良辰佳日,就得兩年後了。」顧東籬解釋道,說著,她抿了抿唇,輕輕道:「而且,理陽侯老太太也好,三公子當母親也好,都盼著早些抱上孫子,就讓早些辦。」

  「而且,我年紀也不小了,再拖下去,下頭妹妹們也不少出嫁。我娘就做主應承了。」頓了頓,她面上浮現幾分疲憊,「若不是你們約我,這陣子我都留在家中理嫁妝,綉嫁衣,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我還是頭回知道,原來成親竟是這般的累的!」

  說著,顧東籬就想起一茬來,她好奇地望來:「阿宛,你怎麽突然也過來了?是陪你二哥哥科考嗎?」

  「算是吧。主要還是燕王妃拜託我來給她的手帕交家看病,我這推脫不過,加上我二哥哥要上京,我便跟著他一道過來了。」趙宛舒捻著桌上的桃花酥吃了起來,「不過,我來了后,去了信件,結果對方竟是去了郊外溫泉莊子養病,說是等中秋後再讓我上門。」

  「所以,我這可不就閑下來了。今天也是兩個小的鬧著要看看中秋燈會!」

  「是……小康和小光嗎?」顧東籬對這兩個小的還是頗有點印象的。「他們也來了啊,怎麼不帶著他們一道來?」

  「他們看熱鬧挪不開步!」柳蕊掩嘴笑著解釋道。

  「是啊,我二哥哥在看著他們呢。再說,咱們小姐妹聚會,倒也不必帶上他們這些男孩子呢!」趙宛舒擺了擺手,她把跟前的桃花酥推到顧東籬和柳蕊跟前,「這個挺好吃的,酥脆香甜,你們嘗嘗看。」

  兩人分別捻了兩塊,也細細的吃了起來。

  柳蕊吃了兩口,不由蹙了蹙眉頭,倒是顧東籬沒什麼表情,還抬頭笑道:「是挺好吃的。」

  柳蕊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連忙喝了口茶水沖淡口中的味兒。

  趙宛舒托著腮幫子,看了會兒,突然輕聲道:「阿籬,你這陣子過得不開心吧!怎麼了?」

  「……為什麼這麼說……」顧東籬一怔,眼底閃過一抹慌亂,「我挺好的啊!」

  「這桃花酥有些甜過頭,需得配茶水喝才能解膩。可你不但不喝茶,反而還誇好吃……」趙宛舒說著,臉上浮起擔憂,「這不像你。你向來偏愛咸口,可是吃不來甜口的。」

  顧東籬動作一頓,她把手裡的桃花酥放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沒想到你竟是這般細心……我娘都沒發現,你卻……」

  柳蕊心思不如趙宛舒細膩,眼下看顧東籬的表情有異,她忍不住問道:「阿籬姐,你,你是怎麼了?可是遇到了什麼事兒,能與我們講講嘛?便是不能替你出,出主意,便是講出來也能鬆快些!」

  趙宛舒也頷首。

  顧東籬根本不像是要成親的人,方才她故意那般打趣她,其實就是因著顧東籬的眼神實在是太死寂了,她忍不住想用對象的事兒來逗逗趣兒,牽引下她的情緒。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提起那位黎三公子,似乎讓顧東籬的情緒有些波動。

  所以,此刻她開口道:「是黎三公子……他有什麼事兒嗎?」

  顧東籬怔忪,她抬眼看向趙宛舒,半晌,她移開了視線,望著樓下人頭攢動的人群,半晌,她才苦澀地低聲道:「阿宛,你總是這般敏銳……」

  「怎麼了?」柳蕊追問道,「是那黎三公子有什麼問題嗎?」

  顧東籬低頭望著手裡手絹上的紋路,似乎在踟躕,柳蕊還想再問,卻被趙宛舒拉住了手。

  趙宛舒沖她搖了搖頭。

  柳蕊只能止住話頭,眼神擔憂地望著不吭一聲的顧東籬。

  她知道追問這些並不好,可她就是擔心顧東籬,

  許久后,顧東籬才抬起眼眸,好似是鼓起所有勇氣,她慢慢道:「我先前說謊了。」

  「理陽侯府催促我早日完婚,並非僅僅是因為那是最好的良辰吉日。其實還有好幾個日子,最好的日子其實在年底,我娘本屬於那個。」

  「但理陽侯府以冬日寒冷,夏末秋初是最好的時日為由,加之理陽侯府的老太太年紀漸大,今年的精神頭不如從前,想孫媳婦早日入門,誕下重孫,以此來沖沖喜,讓老太太也能高興高興為由,堅持在九月完婚。為此,連聘禮的單子都加了一成!」

  「這也算是一樁孝心,兼之我的名聲壞了,我娘便是心疼我,也只能應承理陽侯府。」

  趙宛舒皺了皺眉頭,「無事獻殷情,裡面定是有內情的吧!」

  「是啊。我娘做事妥當,在應承前,其實也是叫人探聽過他家情況,得知那黎三公子除卻有些驕縱,倒是也沒什麼大問題,想著幺兒嘛,總是得慢慢來的,就也沒想太多。」

  「可前陣子,我有次去布莊時,卻偶然發現,黎三公子外頭似乎養了個人。」顧東籬說到這,彷彿格外難受,她又垂下了頭。

  「什麼?」柳蕊驚愕,「他,他怎麼敢?」

  趙宛舒也聽著眉頭緊蹙,「怎麼回事?理陽侯府知道嗎?」

  顧東籬點了點頭,繼續道:「我當時也是驚到了,所以跟了一段路,結果叫黎三公子發現了。我當時也問了他這句話,結果黎三公子見到我,初始是有些驚慌的,但很快他就又放心下來。」

  「他跟我說,他娘知道這事,他跟那人也是真心相愛的,只是礙於侯府的顏面不能在一起。他娘許諾說,只要他娶了妻,誕下孩子,後頭就放他跟他中意的人在一起。」

  「他說如今我們兩家說親的事兒,整個安京的人都知道了,若是貿貿然退親,我這已經有過退親的名頭,先前我看病時的事情也叫人傳出去了,大家都以為我……」說到這裡時,顧東籬的表情有些羞辱,她眼眶微紅,說道:「所以,他說他可以不嫌棄我,但我不能阻他。不然,若是再退親,屆時丟人的就是我們顧家。」

  「這也欺人太甚了!」趙宛舒聽著很是不悅。「顧夫人知道嗎?」

  這不是明目張胆的出軌嗎?

  以顧夫人心疼女兒的心,定然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但柳蕊卻罕見的沉默了下來,只是目光同情地望著顧東籬,她抬手握住了顧東籬的手,「阿籬姐……」

  顧東籬搖了搖頭,「我沒告訴我娘。我知道我娘疼我,若是知曉實情,一定會尋理陽侯府麻煩。」

  「可理陽侯府在安京耕耘多年,他們又提前把人挪了出去,我娘便是上門,沒有真憑實據,空口白牙的,他們是不會承認的。」

  「屆時,就成了我們顧家尋釁。惹惱了侯府,我若是再被退親,我們顧家其他姑娘也會受我影響,以後說親艱難了。」

  「我不能再這樣讓我娘擔心,更不能讓我們顧家其他人蒙羞……」顧東籬自己已經吃了名聲的苦,她不想因為自己再牽連旁的姐妹。

  她勉強揚起一抹笑容,開解起兩人道:「左右是嫁人,我跟你們不同,我也沒喜歡的人,嫁給誰不是過日子呢!好歹我這捏著黎昭群的把柄,日子總不會太難。待我生下的孩子,便能守著孩子過活了!」

  她語氣鬆快,可兩人聽著卻是心情頗為沉重。

  特別是柳蕊。

  雖然她之前也沒找到心愛之人,也曾如顧東籬那般想過,可如今她有了心上人,又能與其廝守,嘗到了愛情的甜蜜,再聽到顧東籬這如認命的話,她這心就如刀割,倍感難受。

  她眼眶都紅了,「阿籬姐,你別那麼說……你定然能遇到心愛之人的……」

  可她也知道退親的壞處,餘下的話擱淺在嘴邊,再也吐不出來。

  她們家族龐大,既享受了家族的供養,便是不回饋,也不該添麻煩。

  趙宛舒沒她們想得那麼深入,只是她在現代也見過這般貌合神離的夫妻,現代好歹能和離,可在這個時代,受苦的只能是女子。

  她抿了抿唇,突然出聲道:「是要找到黎三公子的相好,才有資格跟侯府要交代是嗎?」

  「阿宛?」顧東籬愣了愣,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她心裡感動,卻還是搖了搖頭:「阿宛,這些跟你沒關係,你別插手。我真的……挺好的!」

  「你是不是嘴裡嘗不到味兒?」趙宛舒又問起了另外一個問題。「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你怎麼……」顧東籬愕然,望了眼桃花酥,瞬間明白過來,她苦笑道:「什麼都瞞不住你的眼睛。從前些日子開始的,有些味同嚼蠟……」

  這是連她娘都不曾知道的事情。

  她沒想到,趙宛舒只是這麼會兒功夫,就發現了。

  趙宛舒嘆了口氣,她剛才拉著顧東籬的手坐下時,無意間搭了下她的脈搏,這是她當大夫久了留下的壞毛病。

  結果剛才她試探了下,果然發現顧東籬味覺有些失靈。

  趙宛舒深深地望著她,「阿籬,你的身體比你的心要更加誠實。」

  雖然嘴上說得不在意,可身體卻先出現了排斥反應,說明,她對這婚事並非無動於衷的。

  顧東籬怔忪,半晌,一行清淚從眼角滾滾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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