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可是天長地久人心易變
芸豆走的時候還有些猶猶豫豫的，並沒有來時那麼高興了。
蘇莞的手指按在書冊的邊沿，垂了垂眼帘。
其實什麼認親的，只要互相都願意，高高興興就認個親就好了，確實不用弄得那麼複雜，不過蘇莞想，既然要認，就認得徹底一些。
雖然說原本雙方都是因為喜歡才想要認這門親的，弄出個什麼契書來，實在是有些不妥，像是這門親認的就沒那麼純粹了。
不過換一個方向而言，這契書對雙方也是一個約束。
高師傅和高娘子總會老去，他們沒有兒女，總是需要一個侍奉他們歸老的人，芸豆現在看著挺好的，也願意日後照顧他們。
可是天長地久人心易變，日後她可能會嫁人，可能會有孩子，便是她日後人就是個有良心的，可是為了夫君和孩子，指不定就會放棄這一邊了。
到時候高家夫妻傾盡所有給了她，到頭來不管了，那不是晚景凄涼。
有了這個契書，高嫁夫妻不用擔心以後芸豆不管他們，也能更加真心地對待芸豆。
反而來芸豆這邊，現在高嫁夫妻確實是喜歡她的，可是這份喜歡有多久也說不準的，說不定只是心情好的時候逗趣解悶的。
指不定那兩夫妻僥倖有了孩子，再將她一腳踹開，日後為了親生的，讓她養弟弟，然後吸她的血呢，待簽了這契書，芸豆和高家親生的女兒無二，最差的，她出嫁的時候能在高家拿一份嫁妝。
瞧著似乎是芸豆吃了虧，她可能要背負一對父母的養老，但高家夫妻倆這些年積蓄也不少，他們在鴻思樓做了多年的大廚，來了景平苑之後開給他們的月錢也不少。
而且蒹葭樓那邊每年也將會分一筆錢給高娘子，這是她給的糕點方子的錢。
芸豆若是做了他們的姑娘，便是拿到一份實在的嫁妝，對她而言已經是不少了。
而且，若是誠心想要認這門親，想做一家人，這樣的條件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只是將道德方面的責任具體化罷了，若心裡有顧慮的，那麼不忍也罷，就這樣相處著也挺好的。
她靜靜地坐了好些時候，心裡有些空。
「怎麼坐在這裡發獃？」
她回過神來，回頭一看，卻見李臨走了過來，院子門口處有婢女提著提盒走進來，對著這邊微微行禮：「夫人，奴婢們送夕食過來了。」
蘇莞點點頭：「擺上吧。」
說罷才與他說話：「該吃飯了。」
他伸手幫忙她收拾桌面上的書冊，見她臉色平淡，眉頭微蹙，似乎有什麼憂心的事情，便問她：「怎麼了？可是遇見什麼難題了？」
蘇莞搖頭：「算不得什麼難題，只是有件事我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
「哦？」
這倒是奇怪了。
蘇莞催了他一下：「幫我把書冊放回書房，洗手吃飯了。」
她沒有再說，他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問，夫妻倆一起抱著書冊去了書房，然後就著銅盆里的溫水洗手吃飯，待吃完飯了，便一起去了書房看書，一起研究了一下書院擴建的思路。
夕陽的殘霞從山那邊墜落，白晝散盡，黑夜到來，屋子裡的燈點亮，院中微風細細，檐下的燈籠輕輕地搖晃，滿天星辰璀璨，遠處的田野山林之中傳出陣陣蟲鳥的鳴叫聲。
蘇莞靠在窗前，雙手墊在下巴下，看著外面的星空，另一邊的李臨坐在案幾前面，手裡還拿著一本書冊，在木榻上隨意放置了好幾本的書冊。
蘇莞看看星空，又回頭看看他，在白色宮燈的照明下，他的眉眼似乎柔和了幾分，翻看書冊的時候非常的安靜認真，讓她想逗他，看看他這副表情改變的樣子，似乎相當的有趣。
這樣想著，她伸出腳來踢了踢他的腿。
他倒是感覺到了，不過眼睛都不抬一下，隨口便問她：「嗯？怎麼了？」
蘇莞又踢了他兩下，他這才抬頭看她，然後將手中的書冊放下來，看到她又轉頭看著外面的星空，心裡想著她是不是嫌棄他只顧著看書不陪她，於是便湊過去與她坐在一起，伸手將她抱在懷裡，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空。
「夫人，星星好看嗎？」
蘇莞點頭：「好看啊，這麼多的星星，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吧。」
在這個時代，每次看到這漫天璀璨的星辰，她都覺得好神奇很驚艷，在現世里，除了偏遠地區，已經極少能看到這麼多的星星了。
便是在鄉下那種地方，也不過是偶爾看到幾顆。
以前看到流星覺得是奇遇，或許再往後一些年歲，看到星星都算是奇遇了，指不定還要許個願呢。
蘇莞似乎是明白了李家那位穿越老祖宗為什麼放棄改變這個世界，這樣自然自在的，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而且李家也力所能及地去幫助那些底層的普通人。
離城那邊，每年都不知道多少錢銀用作醫館善堂，也盡所能的給予幫助。
他伸手揉揉她的頭髮，又給她挽了耳邊的一縷髮絲，語氣溫柔：「明天自然是個好天氣，九辯成了親，也算是了了一樁事了，但願他成親之後能沉穩些，別是總是弔兒郎當的，像是一個風流紈絝。」
九辯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做事偶爾還不講道德，也就是在蘇莞面前不敢造次，能正經幾分，便是在李臨面前，他也是那副樣子。
不過他賺錢的本事倒是無人能及，而且膽子也大的很，蘇莞自從知道有他這個人之後，已經發出過好幾次『他怎麼不被人打死！』『他總有一天會被人打死的！』之類的感嘆。
遠遊每次見了他，都想咬牙切齒，可見被坑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李臨為此也是有些發愁，這人要是能沉穩些，那就更好了。
蘇莞有些憂心：「你說這兩人能過下去嗎？」
說起來，九辯和孫湘都是被他們夫妻倆摁頭成親的，不過這件事蘇莞是半點都不心虛，既然想生孩子，總不能讓孩子日後一輩子冠上一個私生子的名頭吧。
成了親，到時候過不下去就分唄。
李臨頓了頓：「.……若是生了一個姑娘，指不定就能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