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天地寂靜，山河永存
宮裡莊嚴如肅，亦是繁花錦簇，宮外是人間煙火，亦是人生百態。
皇帝居於太極宮之中，坐擁這個宮殿，望著這皇宮之外的子民，望著著東趙的子民。
兩儀棋的事情傳的很快，自然也傳到了皇帝的耳中，若是說不想要，那自然是騙人的。
昔日李帝師運籌帷幄，堪稱天下第一人，皇帝雖為帝君，卻也是一個世俗中人，他渴望力量，希望能像李帝師那樣，擁有不凡的智慧和本事，運籌帷幄於世間。
皇帝不知道如何解決眼下的困局。
就好比當年趙貴妃懷了綏王，他一時心軟讓這個孩子生下來一樣，若是他能再果決一些，再很辣無情一些，便不會有綏王爭帝位一事。
皇帝不想讓綏王登位，卻也不想讓他死。
他的劍染盡了手足的血，是踏著屍山血海登上的皇位，原本就應該是一個心中只有權勢、沒有半點親情的帝王，可是他容了綏王，亦容了如今犯了錯的廢太子。
說到底，是因為他是一個帝王，同樣的，也是一個父親，合該收拾這殘局。
可是收拾這些殘局之餘，他也愁苦的很，他這幾個兒子，竟然是沒一個人能擔起這江山社稷，這讓他非常的不安，便是坐在這高位之上，掌握著這潑天的權勢富貴，他心中卻是空的。
英雄遲暮，後繼無人。
或許……大概，就是他如今的寫照的。
皇帝望著門外，想起了當日趙明展皇宮呈上太子罪狀的那一刻，只覺得心底有一股血氣直往頭頂上衝去。
太子太讓他失望了，為君不仁，為子不孝，竟然為了皇位，想要弒君殺父,這樣的人定然是不能為君的。
皇帝對比了自己的四個兒子，也生出過想要將皇位傳給趙明展的想法。
若是趙明展繼位，為了他的名聲，定然會善待這幾人，至少能讓他們富貴地過完這一生，不會有性命之憂。
而且趙明展也是個有本事的，他性情堅韌，為人正當，待人和氣，也從不因為旁人的身份而改變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若是為帝，是東趙子民之福。
可趙明展拒了，說他只願做一個王爺，輔助帝君守衛東趙的山河。
事到如今，皇帝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像是眼前的這個棋局，雖說有好幾條路可以走，可每一條走到最後，都逃不開一個死字。
是個無解的死局。
皇帝握著一枚白子，坐在棋盤邊上，看著鋪陳在棋盤上的黑白棋子，只覺得心中空的很。
不知不覺，手中的棋子被他捏緊，因著太過用力，手指微微泛白。
「晉寧公府.……蘇珣——前來.……獻禮——」
風中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也便是他耳尖，聽到一些零碎的聲音，他皺了一下眉頭，將手中的白子丟回了棋簍之中。
「何事喧嘩？！」
邊上候著的劉公公立刻上前：「奴才這就去查看。」
劉公公見皇帝罷手准許，便轉頭對著他身後二人其中一個叮囑了兩句，然後便帶著另一個匆匆離去，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又折返了回來。
「稟陛下，外頭的晉寧公府的蘇珣，晉寧公的三兒子。」
皇帝微微有些詫異，晉寧公自從稱受傷上交兵權之後，便少有求見他了，如今讓蘇珣前來，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於是皇帝便問：「可是說了何事？」
劉公公臉上笑呵呵的，聲音也壓得有些諂媚：「陛下大喜，蘇珣是來獻禮的，所獻的，正是今日那李景元給溫孝郡主下聘所用之寶物。」
「正是那李帝師的乾坤兩儀棋！」
皇帝一頓，竟然有些錯愕：「你說什麼？！」
劉公公笑道大聲道：「蘇珣前來將乾坤兩儀棋獻給陛下！」
皇帝眼中一喜，卻也頓了一下，心中有些詫異，事情似乎並沒有他想象的這般簡單。
若是旁人說拿出什麼乾坤兩儀棋，皇帝是不信的，可若是李臨拿出來，他自然是信的，到底李帝師是李臨的先祖，李氏族有李帝師的東西是極其正常的事情。
可奇怪的是，這一件聞名天下的寶物，又是先祖遺物，李臨為什麼會大張旗鼓地拿出來給蘇莞做聘禮，轉頭蘇珣卻又獻給他？！
皇帝略想了一下，也很快地明白了李臨的意思。
日後李臨怕是要回離城，可他娶了晉寧公府的貴女，離城離帝城太遠，若是有什麼事情也是鞭長莫及，他此番，怕是想要讓他拂照晉寧公府。
「陛下。」劉公公喊了皇帝一聲。
皇帝回過神來，卻又聽劉公公問：「如今蘇珣拿著晉寧公的帖子在宮外等待陛下的傳召，陛下是見還是不見？！」
皇帝在得到乾坤兩儀棋和拂照晉寧公府兩者之間搖擺了一瞬，最終點了頭：「宣他進來。」
「是。」
劉公公遂帶著人去宣蘇珣進殿面聖，也很快地將蘇珣帶了進來。
蘇珣穿戴整齊，手上還拿著一個盒子，進了太極殿，被領到了皇帝面前，他便恭恭敬敬向皇帝下跪行禮。
「臣蘇珣，叩見陛下。」
「免禮，起來吧。」
「謝陛下。」蘇珣站了起來，然後雙手將盒子奉上，「此乃乾坤兩儀棋，特來獻給陛下。」
蘇珣心中有些不安，心中想著若是皇帝問他為何將此物獻上，他該如何作答才能顯得晉寧公府上下都是個開闊的人，認為這樣的寶物就該屬於陛下的。
但是慶幸的是，皇帝並沒有問他緣由，只是命人將盒子接過，由劉公公打開查看，得知沒有問題之後，便呈上給皇帝。
皇帝的目光落在盒子里一瞬，只見那盒子里最下方放著一塊白色的綢緞布，在綢緞布的上面便放著兩顆約同小雞蛋大小、只比尋常棋子大一倍的黑白兩顆棋子。
這兩顆棋子這分別用黑白兩種玉所造，墨玉冷沉，白玉微暖，而在這兩顆棋子當中，黑子之中分佈著一條條細微的白色紋路，白子之中也分佈著一條條墨色的紋路。
如同這天地乾坤一般。
皇帝忍不住伸手將白子捻起，放在手心當中，當即便覺得玉石溫暖，像是擁有神秘的力量一般，令人安定下來。
他握了白玉，又將墨玉握在手中，墨玉微冷，但是兩這兩顆棋子握在一起的時候，卻奇異的覺得那一份冷和暖平和的。
皇帝握著這兩顆棋子，彷彿望見了昔日被譽為天下第一人的李帝師，他手中握著這乾坤兩儀棋，於千軍萬馬之中微微一笑。
天地寂靜，山河永存。
「李長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