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漫漫長路一小段
「公子！你怎麼了？」
「公子！」
上官靖大概猜到十一被異血反噬，變得嗜血了。
他陪了公子幾十年了，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過，但是，聽公子說過的！
公子告訴過他，只要這件事發生，無論用什麼辦法，他都要躲，都要逃，不要妄想喚醒他。
公子也說過，他非常虛弱的時候，尤其是意志虛弱的時候，才會被異血反噬。除此之外，便是他的異血即將用盡的時候，反噬會越來越厲害。
十一都已經從上官靖牢前走過去了。
上官靖只要不出聲，極有可能就能躲過一劫了。
可是，他辦不到！
他難以想象，公子這副模樣，一旦闖出了天牢，禍害了更多無辜會是什麼後果？
他就算是豁出去這條老命，也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公子，淪為一個人人恐懼，人人喊打的怪物！
公子是那麼清風霽月，那麼純良溫柔，那麼大義仁慈的的人兒！
不該是這種下場的！
「公子！」
「公子！」
「十一公子！」
……
十一終於駐足，看了過來。
上官靖一看清楚他的臉，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更是哽咽不能語。
然而，十一猶如走火入魔一般，並不認得他。只突然箭步過來，猶如猛獸一般，輕易扯斷了鐵鏈，破門而入。
上官靖非但沒有躲，還迎面沖了過去。
十一狠狠揪住他的衣領，一下子就讓他動彈不得。
上官靖也沒有掙扎，只大聲道：「十一公子，你醒醒，你看清楚我是誰？你醒醒！」
然而，十一充耳不聞，揪著上官靖大步往前走，將上官靖抵在牆上，隨即就衝上官靖的脖頸咬來。
就在這個時候，上官靖將早就準備的藥丸，往十一口中塞去！
他不知道這個辦法是否可行。
他只知道公子被異血反噬，疼痛難耐的時候，只要服了葯就會慢慢緩解的。
只要有點點希望，他都願意拿命去換！
他這條命，也是公子的。
當年，若非公子，他早就夭折了，哪還能活到這把年紀？
然後，上官靖失敗了，十一隨手就揮手了他的手，疼得他手腕骨都快裂開了，那藥丸也落在地上。
十一狠狠地咬了下去。
上官靖分明感覺自己的鮮血湧出來，可是，他依舊沒有放棄。
他動彈不得，只強撐著，在十一耳畔哽咽低語。
「大哥哥……」
「大哥哥，你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神仙？」
這是他第一次見公子時，跟公子說的第一句話。
那個時候，他也就五六歲。他偷跑出上官堡，在山林里抓兔子，卻不小心捅了馬蜂窩，被一群馬蜂包圍，叮得滿頭大包小包。
他尚且不懂那馬蜂是劇毒，自己命在旦夕。
他忍著劇痛，糾結了好一番，便在一棵大樹下坐著，想著等天黑了，滿頭滿臉的腫包消下去了，再回家。
這樣，就不會被夥伴嗤笑，也不會被爹娘發現他沒有練功，偷跑出來玩了。
可是，他越等越疼，差一點點就嚎啕大哭。他還是堅強地忍住了，心裡頭還為自己的堅強感到驕傲。
可是，很快，他就開始頭昏眼花，只覺得眼前一會兒黑一會兒白的。
後來，在一會兒黑一會兒白里，他看到了一張很好看很好看的臉。
他生在上官堡，打小見過的人多了去，卻從未見過那麼好看，這麼乾淨的少年，尤其是那雙眼睛，溫軟純凈，纖塵不染。
他下意識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楚來者。
那是一個十六七歲光景的少年，眉眼溫潤，五官俊雅，一身霽衣。看著他，就感覺周遭悶熱髒亂的世界，清新乾淨了。
那是公子真正的樣子。
公子彎下腰，檢查他的傷口，眉頭微鎖，似十分擔憂。
他卻愣愣地問道：「大哥哥……大哥哥，你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神仙？」
公子沒有回答他，卻一把抱起他來。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都過去好多天了。
他滿頭滿臉的腫包全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些傷疤，而毒也都解了。
一見公子過來，他一時間犯蠢，質問道：「你劫持我想幹什麼？我告訴你，我可是上官堡的少主，你要是敢……」
他警告了一堆，公子並沒有打斷他，耐著性子，聽他說完。最後告訴他：「你被毒蜂蜇傷了，不過，命挺大的，遇到了我。」
他可尷尬了。
公子端起葯：「把這碗葯喝了，你就可以走了。」
他瞥見了公子手臂上，竟也有馬蜂叮過的傷疤，還不少。他問道：「你也被馬蜂叮了嗎？」
公子搖了搖頭，語氣都是溫柔的：「喝葯。」
他聞了一下，立馬躲得遠遠的。
公子無奈，卻不強求：「不想喝也可以，反正，你也沒什麼大礙了，回去吧，免得你爹娘擔心。」
他卻不想走，想著等傷疤沒了，再回去。
他說：「大哥哥，你救人救到底，收留我幾日，等我這傷疤沒了，我就走。」
他還將自己代表身份的玉佩拿出來，交給公子：「大哥哥，按我們武林規矩，救命之恩，沒齒都不能忘。這玉佩你收好了，日後有什麼難事，儘管上上官堡找我！」
公子笑了，並沒有收玉佩，只是揉了揉他的頭髮， 給了他一顆糖。
「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咱們……後會無期吧！」
公子走了，他追都追不上，更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後來，他得知咬他的是這片山林最毒的一種馬蜂，想解毒一定要拿到馬蜂窩裡的馬蜂卵。
公子能救他，一定是去捅馬蜂窩了。
縱使生在俠義之士聚集的上官堡，他也是第一次知曉，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那麼好的人，不是存在於傳言說，也不是存在於書卷里，而是真真實實的一個少年，可以不顧得失與安危，去救一個陌生小孩的性命，卻又雲淡風輕，不邀功不求回報。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在心裡暗暗發誓。他一定要找到公子，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而後來，再次相遇，是十三歲的時候。
還是公子救了他。
那是一場江湖惡鬥，他年輕氣盛，仗著上官堡少主的身份，得罪了一幫邪教之人，遭到了圍攻。
他險些喪命，恰好公子路過，又一次救了他。
他長大了，自是變了模樣，公子並不得人！
可是，他卻一眼就認出了公子，發現公子一點兒都沒有變化，仍舊是當初那個少年模樣。
他發現了異常，耍賴地跟著公子，非得知道公子到底是什麼人。
公子一開始躲他，趕他，後來也拿他沒辦法。
他一直跟到了天華物寶，看著公子含著淚，送走了一個侍奉公子多年，無葯可醫的老僕人。
他知道了公子的一些秘密，也看到了公子的孤單和小心翼翼。
他執意要當公子的僕人，就如同那個逝去的老者，知曉公子的一切秘密，陪伴公子走過這漫漫長路的一小段。
可公子不答應，說是只要他願意保守秘密，同他當個忘年之交，就是已經報恩了。
……
聽到上官靖一句句回憶，十一漸漸停了下來，若有所思。
上官靖都快哽咽不成聲了，卻繼續道：「公子，你救了我兩回！別說這一世，就算下一世，我仍要報答你！你我，在外是忘年之交；私下便是主僕。公子有何不能對人說的，不能公開去做的，儘管交代與我，我定保守秘密，絕不泄露半句！」
十一放開了上官靖。
偏偏這個時候，走廊的深處，傳來了昊皇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