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斬將立旗，不退反進
半日後。
帝國西境縱深百米之處、燃起了一片火光。
這是襲擊——
一場自東部帝國而來的，突然的襲擊。
營帳排布間，人馬、牛羊都混成了一團，有人橫刀立馬，穿梭其間。
安歌引三百輕騎而來金陽部。
雖然與帝國完全不同，但是西方異族終究還是一個王國，所以哪怕其內部的區域單位仍帶著明顯的原始意味，以『部落』劃分，但眾人聚集於王庭旗幟之下，各個部落之間、其實早已經形成了不同的職能。
當然，這歸根結底也還是因為西境異族是騎於馬背上的民族，個個都是擅馬游牧之人，但其內部男女老少比例的劃分、仍決定了整體戰力的不同。
所以五成的年輕善戰之人的兀良部落才是先鋒部落，有拱衛王庭的權與力，能夠對其他部落進行『處置』，
而只有不到三成的專擅戰士的金陽部落、便是普通部落。
當然，事實上，對於一個數千人部落而言，三成也已經算是一個不低的數量，也有近千人，然而因為安歌那三百輕騎來得極快、於大漠奔行，又故意藏匿了行蹤，加上前方便是兀良部落這樣的先鋒部落的緣故，他們全然沒有想過帝國的軍隊會越過先鋒、直襲後方。
是以、很多人剛剛聽到了消息，從營帳中走出，便被沖入部落的帝國騎兵撞飛。
很多人根本來不及上馬、便被刀刃划中身體。
鋒芒閃耀、如大漠中時常吹卷而過的大風。
短時間內、
他們根本來不及組織起有效的反抗，便被徹底擊潰！
而從始至終。
安歌都只是立於部落外的一處高地上，俯瞰著下方。
「將軍——」
「有人逃脫，前往兀良部落通風報信了！」
「放他們去，剩餘的……」
「放下武器，不殺！」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騎兵隨即呼喊了起來。
「放下武器不殺！」
「降者不殺！」
「不殺！」
「.……」
黑夜中，有聲如長風揚起，回蕩在廣袤天地間。
僅僅片刻，金陽部落的敢戰之士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對視了一眼，卻也隨即放下了武器。
能活著、誰都不想死。
生處大漠之人，正因為所處環境的惡劣，對於生命、卻反而更加看重。
如閃電般的突襲結束。
至此，已近黃昏。
安歌看向遠處，見大漠的天漸漸昏暗下來，有黃沙滾滾，遮蔽著最後的夕陽餘暉，
他長長的吐了口氣。
「接下來……」
「就看你的了，艾斯德斯。」 ……
「他們來了！」
兀良部落。
同樣立於部落外高處的艾斯德斯俯瞰著下方的風景。
她跨馬而立，包裹在白色軍服的曼妙嬌軀在漸漸昏暗的世界里顯得凜然而英武，軍帽下散開的藍色長發卻在黑夜中泛起冰晶般的流光。
身後，五百輕騎已然蓄勢待發。
也正是這一瞬間，
艾斯德斯看到了那從遠處而來的、金陽部落的求援人員。
他乘馬而入部落中軍大帳、
「什麼！？你說，帝國的軍隊，奇襲了金陽部落？」
中軍大帳之中。
有人發出了沉悶的吼聲，一個高大的異族男人瞪大了銅鈴般的眼眸，直視著眼前通風報信之人。
「是……是的，兀良衛大人，那確實是帝國的軍隊沒有錯，雖然人數不多，粗略估計僅有兩三百人，但個個都是精銳，我們金陽部落敵不過他們，請大統領依照王庭所命——前往援助！」
金陽部落的人顯得極為慌張，他看著眼前、毫無疑問，就是兀良部落統領的男人，統率王庭先鋒的『兀良衛』。
求援者的語氣中帶著渴求、渴望。
渴望著他去求援。
然而——
「你從那邊過來，花了多久？」
部落統領突然問道。
「花了.……兩個多時辰。」
那求援者愣了愣。
「半個時辰，再去求援，恐怕已經晚了。」
兀良統領咧嘴，道：「不過，他們竟然敢奇襲我兀良衛後方，那便必定要讓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
「您的意思是……？」
「我們，去襲擊帝國邊境！」
兀良統領站起身來，粗獷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嗜血之意。
久居大漠，作為王庭先鋒部落的首領，必是驍勇善戰之人，所以他知曉……
這是敵人從未有過的主動出擊，
而且……還是輕騎而來。
其背後，必有陰謀。
但這也更是一個機會！
「我等王庭各部皆是驍勇善戰之人、但他僅以兩三百人便能擊垮金陽部一千敢戰之士，必定是帝國也少有的精銳，而出動這樣的騎兵精銳，邊防守衛留下的、機動性強大的騎兵，肯定剩餘不多。」
「該讓他們嘗嘗、小覷我等的滋味！」
是的。
兀良衛決定……
反向襲擊帝國邊關，互換戰損！
屆時，
損失大的、肯定不會是游牧大漠的他們。
然而、也正是這個時候。
「敵襲！」
「是帝國的人！」
「快去稟報兀良衛！」
「.……」
營帳外傳來了沸騰般的喧鬧，有火光點燃、洶湧沸騰而起。
那是艾斯德斯統領下的五百精銳騎兵，她見兀良部落久未出動、便已經知曉這個王庭先鋒部落已經對是否救援金陽部落的決定產生了疑慮。
所以毫不猶豫地發動了襲擊。
「你們不去.……那就在這裡，將你們了結吧！」
五百騎兵沖入營中。
聽到了營帳外的聲響，那來自金陽部落的求援者瞪大了眼睛。
但兀良衛統領卻突然笑了。
他道：
「他們果然來了！」
然後他起身、出營，掀開簾幕，卻見營帳之外的眾人早已橫刀立馬，在徹底昏暗的世界里、顯得無聲而凜然。
完全不似突然遭遇襲擊那般倉皇。
反而更像是整裝待發一般。
「我兀良部落有敢戰之士三千人，他來、我們，便讓他們有來無回！」
兀良衛統領翻身上馬，大喊道。
只留下那金陽部落的人怔在原地。
他們——
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對帝國會來襲擊的準備、對安歌這一次的突襲行動的應對。
因為有人通風報信，有那被安歌混入隊伍中的西部異族之人的竄通.……人心是複雜的，或許大多數異族之人已經被艾斯德斯擊敗、降服，但隊伍之中，仍會有不服之人存在，仍會有眷戀西方王國的人偷偷搞小動作。
戰場之事、瞬息萬變。
戰況如此，人心亦是如此。
所以兀良衛早就知道了安歌這一次的計策，卻仍原地停留至今，也正是為了此刻。
他將以三千、對五百。
哪怕艾斯德斯帶來的是毫無疑問的精銳，哪怕有她坐鎮、但她自身當然可以自保無虞，也能殺出重圍，卻很難帶著自己的部下殺出重圍。
沒有帝具、終究沒有以一己之力鎮壓一切的力量。
所謂帝國最強與其下的差距，往往也體現在這裡。
沒有大規模的破壞、
便不具備以一己之力，扭轉整個戰場的力量！
哪怕能以一敵萬，也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殺敵。
「艾斯德斯將軍.……」
「怎麼辦？」
「要不先撤退吧！」
「.……」
有聲音在艾斯德斯的身邊響起。
這位縱馬深入敵營的白袍藍發女將軍卻只是咧嘴。
也正是這一瞬間。
有號角連綿而起！
荒漠的四角，有旗幟矗立浮現、烈烈於西漠狂風之中。
翻身上馬的兀良衛瞪大了眼睛。
他驚詫地看著那出現的身影。
那仍是帝國的軍隊。
卻更多、
更密集。
前、左、右。
以及……
後方。
安歌襲擊金陽部落的隊伍，也在同時趕到！
但這怎麼可能……
根據兀良衛收到的消息，來的，只有八百輕騎才對！
「終於來了、這下子，可以好好蹂躪一番了！」
艾斯德斯笑了起來。
戰場之事、確實瞬息萬變，但安歌卻也更明白，萬物皆可用的道理。
持有『靈視』的他對於人心的把握尤為準確。
所以他明白，隊伍中的異族人、必會有人想要通風報信。
他很清楚這一點，卻仍是放任。
這才是安歌口中的真正計策。
說出來的、
被通風報信者聽到的，
全都是虛假的！
為的，只是讓兀良部落信以為真。
這八百騎兵、更只是先出的，
令十萬大軍叩門——這才是留著艾斯德斯這位能夠號召大軍的、帝國真正的將軍在這裡的真正原因。
作為安歌的創作者，
很多事情，不需要安歌言明、艾斯德斯便自然知曉。
「若不這樣，兀良衛怎麼會停留在原地，不向其他各部通風報信、若不這樣……我又怎麼能順利地解決金陽部，怎麼悄無聲息的、領十萬兵馬，直撲王庭！」
於是這一刻。
兀良部落、十面皆敵，
而且……
沒有人前往其他先鋒部落報信。
先鋒、也是哨所。
若在以往，帝國大軍未到，只要遠遠看到，各個王庭先鋒便會立刻派遣人前往其他部落傳遞消息，然後一步步傳達到王庭。
以便王庭賬下的部落隨時變動位置、讓帝國大軍撲空。
但這一次、
他們沒有。
因為他們以為來的只有八百騎兵，因為他們以為可以借這次機會劫掠帝國邊境。
他們——
已然中計。
於此。
帝國十萬大軍，將從這裡、直撲王庭所在，而王庭卻仍是毫無動靜反應。
唏律律！
馬蹄落下。
兀良衛瞪大了眼睛，他呼喊著，但三千兵馬被十萬之眾擠壓著、卻根本無從動彈。
然後下一秒，便見一道流光划來。
一面大旗靠近。
如山洪壓迫而至。
那是安歌持槍縱馬而來、他將於此斬將立旗。
不退、反進。 ……
直搗黃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