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17(和好)
「怎麼了?」
冷淡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簡輕語迷茫地抬頭,和陸遠對視后輕輕抽了一口氣:「肚子疼。」
「好端端的,為何會肚子疼?」陸遠不悅。
簡輕語咬住下唇, 不好意思說自己癸水來了。她日子總是不穩, 這陣子又驚懼太多,算起來已經將近兩個月沒來了,這幾日一直焦躁煩悶, 腰也總酸,可她一直沒往那方面想, 這會兒突然疼了,才意識到是月事。
「說話。」陸遠見她不肯說話,還以為在跟自己置氣,便愈發不悅。
簡輕語無助地看他一眼,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好半天只是虛弱開口:「能將我的行李給我嗎?」
她搬到客房時沒拿行李,行李中有她之前買的月事帶, 她不好意思跟個大男人提月事,只想自己解決。
然而她這麼想,陸遠卻不這麼想,見她一個字都不肯說,還跟自己討要行李,當即皺起了眉頭:「簡喃喃,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有點不舒服, 需要行李。」簡輕語緩慢地站起來,眼前卻陣陣發黑, 腳下也有些不穩。
陸遠見她身形晃了晃,便下意識扶住了她的腰, 簡輕語靠在他身上后頓時鬆一口氣,試著與他解釋:「我、我這是女子都會有的病症,你且將行李拿給我,裡頭有我要用的東西。」
陸遠頓了頓,恍然:「你癸水來了?」
「……你還知道癸水?」簡輕語愣了一下。
陸遠冷眼睨她:「我又不傻。」他早幾年時常出入後宮,女人堆兒里的事聽多了,還有什麼不懂的,只不過他沒見她來過癸水,一時沒往那方面想,見她遮遮掩掩好半天,才勉強明白過來。
簡輕語無言,臉頰卻愈發紅了。
陸遠見狀冷嘲:「睡都睡過多少次了,還會為這種事害臊?」
他語氣太過正常,襯得她方才是有些小家子氣了,簡輕語咳了一聲,虛弱地倚進他懷裡:「……我好疼呀,你別跟我說話。」
「我還未原諒你,少貼上來。」陸遠冷冰冰。
簡輕語怵了一下,下意識想站好了,可察覺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不松反緊,心裡便隱隱有了推測,於是貼他貼得更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好痛。」
她這句話倒不是作假,此刻小腹絞痛得厲害,她也是撐著一口氣在同陸遠說話,語氣里都透著一股虛弱。
陸遠自然也聽了出來,因此沒同她廢話,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大步朝寢房去了。簡輕語本來覺得請他幫忙拿行李都是奢望,結果一看他直接帶自己回了寢房,當即高興得顧不上疼了。
「你原諒我了?」
「閉嘴。」
哦,看來還沒有。但簡輕語還是高興,一邊死死按著抽疼的小腹,一邊有氣無力地絮叨:「培之,我這幾日一個人睡,真的好想你呀,好幾次都想跑來找你,可是又覺得沒臉見你,我真的知道錯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誤會你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不疼了?」陸遠冷眼。
簡輕語頓了一下:「疼。」
「那還這麼多話。」陸遠眯起長眸。
簡輕語扯了一下唇角:「我只是想跟你道歉。」
「早做什麼去了?」陸遠反問。
簡輕語小心翼翼:「早前怕你生我的氣,怕你厭棄我了,現在……現在覺得你或許還未厭棄我。」
她也覺得奇怪,明知纏著他撒嬌賣痴裝可憐,才是儘快緩和關係的唯一法子,可只要一想到自己誤會了人家,還將人家賣了一千兩銀子,就驀地生出了羞恥心,徹底沒了勇氣靠近。
現在一想太不應該了,她不該為了羞恥心逃避這麼久,萬一真被他厭棄,就徹底得不償失了。簡輕語想到這裡,忍不住又說了句對不起。
陸遠沉默地看她一眼,轉身去她行李中拿了一套換洗衣物,又找出了月事帶一併拿給她。簡輕語乖乖接過,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你是不是還要生我的氣?」
「是。」
「不肯原諒我了嗎?」
「嗯。」
「那你會丟下我獨自去京都嗎?」簡輕語心裡忐忑,卻還是問了出來。
陸遠這次不說話了。
簡輕語大氣都不敢出,握緊了手裡的衣裳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陸遠涼涼開口:「你是我花了五十兩銀子買來的,即便我對你厭棄了,也不可能丟下你。」
簡輕語愣了愣,突然豁然開朗:「也是,若你厭棄我了,大可以將我當個丫鬟帶著,丟掉也太可惜了。」
陸遠冷嗤一聲,沒有反駁她的話,眉眼卻緩和許多。
簡輕語頓時高興了:「你不丟下我就好了,培之我太高興了唔……」
沒開心多久,肚子又開始疼了,一張小臉頓時變得皺巴巴的,卻還是對著陸遠堅強地擠出一絲微笑。看著她臉上的笑,陸遠驀地想起那晚她心中恐懼萬分,卻還假笑著討好自己的模樣,本來還算不錯的心情頓時又沉了下去。
簡輕語察覺到他心情不妙,頓時緊張起來:「你怎麼了?」
陸遠靜靜地看著她,漆黑的眼眸沒有透露半點情緒,如同一口深不見底的井,即便只是凝視也後背發涼。
就在她愈發緊張時,聽到陸遠淡淡開口:「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我給你一萬兩銀子,再放你自由,從此天高海闊,你要做什麼都可以,二是跟著我,這輩子都只是跟著我,做丫鬟做侍妾做隨從,我去哪你便去哪,你選哪個?」
簡輕語怔愣:「培之,為何突然……」
「你只有一次機會,選了之後便再無後悔的餘地。」儘管心裡斷定她對自己都是虛情假意,可他還是想給她一個機會,讓她親自證明,自己究竟是她的心上人,還是她離開青樓的工具。
簡輕語還是獃滯地看著他,似是不懂他為何這樣問。
陸遠抬手撫過她的臉,不緊不慢地開口:「一萬兩銀子,足夠你後半生過富足的生活,跟著我……今後便都是我的人,你最好慎重些選。」
「……若我選了一萬兩銀子,你當真會給我一萬兩嗎?」簡輕語試探。
陸遠的心緩緩沉下湖底,面上卻沒有顯露半分:「嗯,給。」
「也會還我自由身?」簡輕語又問。
陸遠眉眼間已經染上一絲陰鷙:「是。」
「那我選你。」
「簡喃喃……」陸遠咬牙切齒,剛叫完她的名字頓了一下,一向古井不波的臉上竟然閃過一絲遲疑,「你說什麼?」
「我選你,做丫鬟做侍妾做隨從,我都選你。」簡輕語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承諾。
陸遠面無表情:「你確定嗎?」
「當然!」簡輕語想也不想。這種幼稚的陷阱,她怎麼可能上當。
果然,陸遠見她毫不猶豫,表情逐漸舒緩,卻還是強調一句:「跟著我可沒有那麼輕鬆,不如拿著一萬兩瀟洒自在,我說到做到。」
「再多銀票都比不上你,」簡輕語伸手抱住他,「我最喜歡培之了。」
「哦,可我怎麼覺得,你只是利用我離開青樓,對我並無半點喜歡。」陸遠不經意地說。
簡輕語一驚:「你怎麼會這麼想?」
「若非如此,為何拿我做交易?」陸遠提起這件事,語氣再度惡劣。
簡輕語乾笑:「因為我害怕呀,你總是盯著人家姑娘,我便想著你收了她是早晚的事,而我也不過是你買回來的煙花女子,論身份比她還不如,萬一她得寵后要你丟下我,你真答應了呢?我雖然很喜歡你,可也想活下去,所以不得不考慮一旦被你丟下,該如何一個人活在世上。」
「所以你將我賣了一千兩銀子。」陸遠嘲道。
簡輕語這件事幹得沒理,每次被他嘲諷都不敢說什麼,只能討好示弱:「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若有下次呢?」陸遠捏著她的下頜問。
簡輕語趕緊表示:「沒有下次,絕對沒有!就算你真要丟下我,真的喜歡別人了,我也不敢再算計你了!」
陸遠這才鬆開她,看了眼她還抱在手上的衣物,便轉身往外走去:「你處理一下身上,我叫人給你做碗薑湯。」
「多謝培之。」簡輕語嬌滴滴道謝,等他走後才猛地鬆了一口氣。
另一邊,陸遠吩咐完下人之後,便去跟周騎要了瓶止疼的葯,周騎拿了給他后,忍不住問:「和好了?」
陸遠頓了一下:「何以見得?」
「大人看起來很高興。」周騎說完,也忍不住笑了。
陸遠掃了他一眼:「沒有。」
周騎笑笑沒有反駁,正要轉身去做別的事時,便聽到陸遠淡淡開口:「她這次做得太過,我不想原諒她。」
周騎頓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他……這是要跟自己傾述點什麼?
「可她太喜歡我了,寧願為奴為婢也要跟著我,我也沒有辦法。」陸遠說完,幽幽嘆了聲氣,轉身便離開了。
突然被秀了一臉的周騎:「……」所以這是發哪門子的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