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番外4(我愛你)
簡輕語和陸遠本想初秋便回漠北, 無奈寧昌侯堅決要他們在京都成完親、將名分落實之後再走,加上褚禎親自賜婚,二人只好留下成親。
雖然成親成得急, 但該有的禮制一樣都沒少, 簡輕語出嫁那日十里紅妝,轟動了整個京都,以後很多年, 京都百姓提起這場婚事都會高談闊論,叫沒有親眼見識到的人好生羨慕。
而這麼招搖的後果, 便是褚禎事後將陸遠狠狠罵了一通。
「朕剛罰了你,你便如此囂張,可有將朕放在眼裡?!」褚禎沉聲質問,「說!這些年究竟貪了多少,才撐得起那般排場?!」
陸遠淡定地上交一疊東西,褚禎板著臉拿過來,看清是什麼后頓了一下。
「輕語她還未嫁卑職, 便為卑職生了一女,若是婚禮不辦得盛大些,叫人看出卑職對她的重視,日後怕是寧昌侯府無顏立足京都,所以也是不得已為之。」陸遠解釋。
褚禎揚眉:「那你給朕這些是什麼意思?解釋你那些排場都是自己掙來的?陸遠,朕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有經商的本事?」
「是為了聽取情報, 才會買下這些鋪子, 沒成想也賺了些錢,」陸遠說完頓了頓, 「但卑職日後去了漠北,應該也用不到了, 不如留給聖上充盈國庫。」
「你倒是忠心,」褚禎輕嗤一聲,火氣已經消了,「輕語呢?朕的乾女兒呢?」
「都在殿外等著,此行特意同卑職來向聖上道別。」陸遠垂眸道。
褚禎頓了一下,抿著唇起身:「走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是。」
兩個人說著話,便一同往外走去,簡輕語抱著話話正看落葉,聽到腳步聲回過頭,對著二人笑了起來。
風輕影疏,長發飄逸,腰間系的石榴花明艷動人,一如當初的少女模樣。褚禎掩下所有情緒,含笑走上前去:「這便要走了?」
「是呀聖上,要走了,」簡輕語說著,拿著話話的手同褚禎打招呼,「快見過乾爹。」
褚禎眼底笑意更深,正要伸手去抱,陸遠在他之前先從簡輕語懷中接過話話,再一臉鄭重地交給他,「聖上。」
褚禎斜了他一眼,將話話抱了過來,看著粉雕玉琢的小糰子,怎麼看怎麼喜歡:「過幾日朕也要娶皇后了,將來有了小皇子,不如同話話定下婚約可好……」
「話話不遠嫁!」
「話話不嫁人。」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簡輕語頓了一下,無語地看向陸遠:「什麼叫不嫁人?」
「我們家財萬貫,又只有這一個女兒,自然要挑個入贅的女婿。」陸遠面無表情。
簡輕語恍然:「也是,有理,」接著看向褚禎,「聖上,皇子入贅嗎?」
「胡鬧。」褚禎笑罵一聲,知道他們的意思后便不再提婚約,而是將孩子還了回去,陸遠立刻把寶貝女兒接走了。
三人又閑話了會兒,簡輕語便同陸遠一起告辭了,只是兩人剛走出一段,簡輕語突然停下腳步:「你再等我片刻。」
說罷扭頭朝褚禎跑去,陸遠蹙了蹙眉,卻還是聽話地站定了。
簡輕語回去,又與褚禎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這才跑了回來,陸遠沒有直接問,而是等上了馬車之後才緩緩開口:「可是去替李拓夫婦求情?」
「是呀,總不好叫他們一輩子躲躲藏藏。」簡輕語聳了聳肩,她成親那日,慢聲和李拓回來過,只是待了片刻便匆匆離開了,她心裡便一直惦記著這事。
「聖上准了?」
「准了,又好像沒準,」簡輕語托腮,「他不準慢聲他們再踏足京都半步,卻又答應給他們一份新戶籍,所以我也不大懂是什麼意思。」
「這算是准了,只是要他們隱姓埋名,免得引起其他錦衣衛效仿,」陸遠淡淡點評,「不能進京,在京都附近定居也好,岳父也能時時去看他們。」
簡輕語笑了:「這樣挺好。」
馬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出了宮門又經過繁華的街道,不知不覺便出了城門。行李和家當早在成婚前便被季陽親自護送去了漠北,他們這次同褚禎道了別,便要直接回漠北。
馬車還在行駛,離開京都城小半個時辰后,又突然停了下來。
「大人,夫人,侯爺來了。」車夫道。
簡輕語頓了一下,掀開車簾便看到了寧昌侯,她表情動容,片刻後到了馬車下。
「爹……來送送你。」寧昌侯局促地開口。
簡輕語笑笑:「多謝父親。」
寧昌侯眼睛通紅,卻還是勉強笑了笑,最後掏出厚厚一疊銀票,簡輕語剛要拒絕,便聽到他啞聲開口:「爹這幾日,總是夢見你娘。」
簡輕語突然停下。
「爹不是個好父親,也不是個好丈夫,才害得你們母女多年流落在外……」寧昌侯哽了哽,一時有些好笑,「罷了,這種懺悔也沒什麼用,這些銀票是我賣了侯府大半鋪子換來的,你留著給話話用,就當是為父的最後一點心意。」
簡輕語默默看著他手中的銀票,卻一直沒有去接,寧昌侯眼底閃過一絲失望,捏著銀票的手指也漸漸顫抖,正當他要忍不住退縮時,另一隻手接了過去,他頓了一下,抬頭對上陸遠鎮定的眼睛。
「多謝父親。」他開口。
簡輕語回神:「多謝父親。」
「好好好,時候不早了,你們趕緊走吧。」寧昌侯鬆一口氣,笑著催促。
簡輕語點了點頭,等陸遠上馬車后也跟著上去,剛進馬車又想起了什麼,掀開車簾看向他:「父親,聖上已經答應給慢聲夫妻新戶籍了,雖然不能踏足京都,但今後也不必再躲藏,你回去便告訴他們吧。」
「好……好……」寧昌侯眼睛紅得愈發厲害,說話都有些哽咽。
簡輕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便放下了車簾。
馬車再次開始趕路,寧昌侯被他們甩下很遠,簡輕語偷偷撩開後車簾,也只能看到一個小點孤獨地立在地平線上。
「我方才不是故意不接他的銀票,我只是……」簡輕語抿唇。
陸遠將她攬進懷中:「我知道。」
「只是突然想到,若母親聽到他的懺悔,說不定還會覺得高興,覺得自己等了一輩子,值了,」簡輕語枕在陸遠的肩膀上,靜靜地想著往事,「可真的值嗎?」
「於她而言,大概是值的。」陸遠緩緩給出答案。
簡輕語輕輕嘆了聲氣,想到什麼后抬頭看向他:「若你日後敢如此對我,我可不會像母親一樣等你。」
「不會有這種可能,」陸遠說完頓了一下,「倒是你,沒什麼長性,很有可能移情別戀。」
「我才不會……」簡輕語說到一半,突然好奇,「若是會呢?你會一直等我嗎?」
「等倒是不會等,」陸遠實事求是,「但有可能把你關起來,拴在床上,一輩子都困在身邊。」畢竟他早前,不是沒有這樣想過,陸府挖的那個地下寢房,如今可還是全新的。
簡輕語:「……」這人也是夠極端的。
被陸遠嚇到的簡輕語決定,這輩子就跟他湊合過得了。
馬車慢悠悠地往漠北跑,經過了繁華的城鎮和荒蕪的戈壁灘,終於到了漠北,然後徹底生下根來。
轉眼便是三年。
話話都會跑了,成天同英兒一起瘋玩,成天的不著家。
「她們倆又跑哪去了,近來總是玩水,叫人擔心得不行」簡輕語簡直哭笑不得。
今日得空,陪著她曬草藥的陸遠聞言頭也沒抬:「師父和師兄領著她們趕集去了,估計不會去玩水,倒是可能買一些無用的東西回來。」
話音未落,門外便傳來一道清脆的童聲:「爹!娘!」
簡輕語和陸遠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兒,笑眯眯地看了過去,只見一個小瘋丫頭朝他們撲了過來,眼看著要衝進簡輕語懷裡,卻被陸遠半道兒給劫走了。
「我要娘抱抱。」粉雕玉琢的糰子不高興了。
陸遠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娘昨晚累著了,不能抱。」
「娘昨晚沒有幹活兒。」話話瞪眼,大眼睛水汪汪的,直直控訴爹爹。
陸遠面色不改:「幹了,你睡著之後……」
簡輕語狠狠掐了他一下,他不滿地看她一眼,倒沒敢再說胡話了。簡輕語這才鬆一口氣,含笑看向跟在後面的三個人:「回來啦。」
「下次再也不帶這倆瘋丫頭出門了,費錢!」師父輕哼一聲,扭頭回屋休息了。
奚清含笑上前:「別聽師父的,師父可願意帶她們出門了。」
簡輕語失笑,看著他們背了一堆東西,不由得好奇:「都買了什麼回來?」
「大小姐!我們買了三個撥浪鼓,還有兩個鏟子和漁網,以後可以去小溪抓魚了。」英兒一邊說,一邊獻寶一樣將東西都拿出來,話話高興地從陸遠身上滑下去,一樣一樣地拿給簡輕語。
簡輕語一看,果然如陸遠說的一般,都是一堆無用的東西。
她嘆了聲氣,哭笑不得地誇了幾句,算是將這倆丫頭都敷衍過去了。
夜間,簡輕語坐在院中看星星,陸遠在她身邊陪著,半晌突然道:「過兩天,季陽要來漠北辦差,說會來看看我們。」
「是么,」簡輕語精神一震,「好久沒見他了,也確實想得很。」
陸遠笑笑,扭頭看向她:「是我不夠賣力么,還有空想別的男人?」
「……嚴格來說,他在我心裡從來都不是男人,是惡婆婆,」簡輕語說完斜了他一眼,「你近來是不是太會吃醋了些,連季陽的醋也吃?」
「是啊,不行嗎?」陸遠揚眉。
簡輕語扭頭看向他,這三年在他眉眼間沒留下任何歲月的痕迹,倒是拿走了些什麼,若要說是什麼……大約是戾氣與漠然?她不知是漠北的緣故,還是她與話話的緣故,他近些年活得越發像個人,會坦誠地表達自己的情緒,會親自與鄰居處好關係,也會抱著話話,與其他帶孩子的人閑話家常。
這是以前的陸遠絕對不會做的事,卻也是現在的陸遠最習以為常的事,所以她有些好奇――
「陸遠。」
「嗯?」
「為了我放棄京都的一切,來漠北這樣的地方生活,你可有過丁點後悔?」
陸遠聽到她的問題突然沉默,簡輕語心裡不由得緊張起來,正當氣氛要走向膠著時,陸遠不急不緩地開口:「果然是我不夠賣力,你才會有閑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簡輕語:「……」
直到被打橫抱回屋,簡輕語都是懵的,完全不懂自己這個問題哪裡惹惱了他。陸遠這幾年在漠北風吹日晒,身體強得跟個牲口一般,飄搖的小船吱吱呀呀晃了一整夜,簡輕語全靠一口氣吊著。
就在她最後一口氣也要不保時,聽到他在耳邊說:「從未後悔。」
簡輕語勉強回神,還泛著紅的眼睛溫柔地看向他:「陸遠。」
「嗯?」
「我愛你。」
「……」
那日他在天牢,求她說句愛他,她雖然沒有說,但之後一直記著,所以這些年一有機會,她便說與他聽,希望他也知曉,自己是被全心全意愛著的。
歲月不休,此愛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