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只想你高興一點...)
簡輕語攥緊了藥包, 義無反顧地衝到小廚房,剛要進去,便感覺小腹一陣波動, 抬起的腳瞬間僵住了……夜色已深, 這個時候貿然燒火熬藥,定然會引起其他人懷疑,要不還是明日清晨吧。她無言許久, 最後又默默回了寢房。
藥包再次安然無損地回到了床上,她心情愈發複雜, 雜七雜八地想了一堆,最後帶著不甘睡去。心裡揣著事,這一覺睡得依然不踏實,天蒙蒙亮的時候便醒來了。
知道已經不能再拖延,她坐著發了許久的呆,最終還是拿了葯,起身往小廚房走去, 半個時辰后,濃郁的藥味便從裡頭飄了出來。
英兒順著味道趕過來,正看到簡輕語對著葯鍋發獃,眼圈發紅像是要哭,她頓時擔心起來:「大小姐,您怎麼了?」
「啊……沒事, 爐火熏得眼睛疼。」簡輕語匆匆別開臉。
英兒一聽, 趕緊上前:「這此買的碳就是煙塵大,平日得在院里燒才行, 大小姐快出去,奴婢這就將爐子挪到外頭去。」
「不必, 葯已經熬好了,你將爐子滅了便好。」簡輕語說完,便將藥罐端了起來,倒出滿滿一碗黑色發苦的葯汁。
英兒聞著味道嗆鼻,不由得問一句:「大小姐,這是什麼葯呀?聞著好苦。」
「……是對身體好的葯。」簡輕語小聲回答。
英兒疑惑地看她一眼,總覺得哪裡不對。
簡輕語抿了抿唇,端起葯碗往寢房走去,英兒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半晌,待她將門關上時猛地回神,顧不上滅了爐子里的火便起身,端了盤蜜餞便跟了過去,只是剛走到院里,就突然被叫住了。
「站住。」
英兒愣了一下,回頭便看到簡震從院外走進來:「少爺?您怎麼來了?」
「我來尋我大姐,你拿的什麼?」簡震說著走上前來。
英兒忙將盤子遞到他面前:「回少爺的話,是蜜餞。」
「大早上的她就吃蜜餞?」簡震目露嫌棄,「也不怕J得慌。」
英兒見狀立刻幫自家小姐說話:「並非是大小姐要的,是奴婢怕她服藥苦到舌頭,這才要給她送的。」
「服藥?她生病了?怎麼從未聽她提起?」簡震一連問了三個問題,問完半點等待答案的耐心都沒有,直接躲過英兒手中的蜜餞,大步朝簡輕語寢房走去,門都不敲就直接進去了。
簡輕語好不容易等葯涼了,正要一口氣喝下去,結果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嚇得她險些把葯扔出去。
「你怎麼不敲門?」簡輕語不悅。
簡震皺著眉頭走到她面前,略帶稚氣的臉嚴肅地看著她手中藥碗:「這是什麼葯?」
「……補身體的葯,怎麼了?」幾乎每個人都要問她這個問題,她心裡隱隱生出不耐。
簡震聽出她的煩意,頓時老實起來:「補身體?你不是病了啊?」
「病什麼病,你聽誰說我病了?」簡輕語沒好氣地反問。
簡震剛想說你丫鬟,英兒就匆匆趕來了,手忙腳亂地解釋:「奴婢還什麼都沒說呢,您就跑進來了。」
簡輕語頓時眯起眼睛看著他。
簡震咳了一聲,板起臉教訓英兒:「你倒是撇得乾淨,我要你進來了嗎?還不快下去!」
英兒瑟縮一下,無辜地看向簡輕語,簡輕語知道她留下只會被簡震欺負,索性示意她先離開。
待英兒走後,簡輕語冷笑一聲找簡震算賬:「自己沒理了,還要教訓我的人,你還挺霸道啊?」
「我這不是緊張你么。」簡震訕笑一聲,將蜜餞放到桌上。
「緊張我你便隨意衝進我的寢房?你還知不知道什麼叫男女有別,若是被父親知曉了,你信不信他能打斷你的腿?」簡輕語斜了他一眼。
簡震自知理虧,不敢再聊這個話題,於是俯身嗅了嗅她的葯碗,強行改變話題:「你這葯涼了,不如熱熱再吃吧。」
「熱什麼熱,我好不容易才晾涼的。」簡輕語嘟囔一句,看著手裡葯碗心情更不好了。
簡震皺眉:「葯要趁熱喝才有效果。」
「涼的也一樣。」簡輕語說完,便重新端起來要喝。
簡震趕緊攔住:「還是熱一下吧,養身補氣最忌寒涼,你這麼喝會沒效果的。」
簡輕語無語:「我不,我就這麼喝。」
「你不熱一下,我就不准你喝。」簡震犟勁兒也上來了。
簡輕語氣惱:「簡震,你一大早過來就是為了給我添堵?」
「……不是,是想叫你一起出去遊玩,今日東湖那邊有集會,雖然比不上中秋廟會那般熱鬧,可也是很好玩的,」簡震說完,又看向被自己手扣住的葯碗,「當然了,現在最主要的,是先幫你把葯熱了。」
簡輕語:「……」
姐弟倆對視許久,她終於嘆了聲氣:「行吧,你鬆開,我去熱一熱。」
簡震這才喜笑顏開:「這才對嘛……」
話沒說完他便鬆開了手,簡輕語眼疾手快地往嘴邊送,簡震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把葯奪過來,因為怕簡輕語再搶,直接往自己嘴裡倒去。一碗葯經不住兩三口,等他回過神時,已經全部喝完了。
苦意在嘴裡蔓延,他腦子逐漸清醒,默默放下只剩下藥渣的碗,乾笑一聲扭頭就跑。
「簡!震!」簡輕語咬牙切齒地追了過去,結果剛追到院子里就沒見人了,氣得她狠狠踹了門一下,才黑著臉回到屋裡坐下。
房間里藥味還在瀰漫,可葯碗卻已經見底,簡輕語強忍著追殺簡震的衝動,怒氣沖沖地換了粗布衣裳,像之前一樣拍了一臉黃粉,覺得差不多了才往外走,結果剛走到門口,迎面撞上了陸遠。
兩人同時一頓,簡輕語最先反應過來:「你怎麼來了?!」
「剛下值,來陪你,」陸遠沉默地將她打量一遍:「怎麼又穿成這樣?」
「……想出去玩,」簡輕語艱難回答,第一個謊撒完,剩下的也就流暢了,「聽說東湖那邊有集會,我想去走走,穿成這樣是因為……怕不安全。」
陸遠看著她灰撲撲的臉,不認同道:「若真有壞人,你即便再難看些,一樣不安全。」
簡輕語咳了一聲,裝模作樣地轉身回房:「你說的有道理,那我還是不出門了吧。」
陸遠拉住她的胳膊,將人拽了回來:「有我在,便什麼都不必怕。」
「……你的意思是?」簡輕語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陸遠唇角浮起一點弧度:「換回你平日的妝扮便好,無人敢欺負你。」
簡輕語乾笑:「其實不去了也行……」
「難得你想出門,去換衣裳。」陸遠開口打斷。
「可是……」
「好濃的藥味,」陸遠突然轉移了注意力,蹙起眉頭問,「你吃藥了?」
「我我我吃了點補氣養身的葯!好了你先出去我這便去換衣裳。」簡輕語說完直接把他推了出去,砰地一聲將門關上,然後慌裡慌張地將葯碗藏到了床底下,這才匆匆去洗臉上的粉。
一刻鐘后,她換好衣裳,又以面巾遮臉,又確認葯碗已經藏好,這才跟著陸遠出門,只是一直到快上馬車時,她仍在垂死掙扎:「要不還是不去了吧,今日東湖定然人很多,萬一遇到熟人被認出來了,那該怎麼辦。」
「我們去人少的地方走走,不會有事。」陸遠安撫。
簡輕語撇了撇嘴,正想再勸,陸遠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你這幾日心情不好,我很擔心。」
簡輕語愣了一下,茫然地抬頭看向他。
陸遠沉靜地與她對視:「我知道你有心事,既然你不肯說,我便不追問,但若有一日想說了,一定要告訴我。」
「……嗯。」簡輕語心裡泛酸,卻依然沒有將身孕一事告知。既然這個孩兒註定留不住,那愧疚與自責由她一人承受便好,何必再多拖一個人下水。
陸遠見她眼角微紅,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近來真是愈發愛哭了。」
「我才沒有。」簡輕語嘟囔一聲,扎進了他的懷中。
陸遠安靜地攬著她,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馬車很快到了東湖,還未停下時,簡輕語便聽到了一陣高過一陣的叫賣聲,本來沒什麼興緻的她突然精神了些,撩起車簾一角往外看,當看到熱騰騰的蒸餃出鍋時,她當即扯了扯陸遠的袖子:「我要吃那個。」
「嗯。」陸遠見她心情好了些,表情也有所緩和。
車夫找了個僻靜處停下馬車,簡輕語立刻拉著陸遠往蒸餃攤跑去,要了一屜餃子和一碗白粥。
「我們兩個吃一份,留著肚子去嘗嘗別的。」簡輕語說著,夾起一個蒸餃喂到陸遠嘴邊,陸遠樂得接受投喂。
今日陸遠穿著簡單的青衫,頭髮用布帶系著,完全一副清俊的書生打扮,叫人絲毫聯想不到錦衣衛,而這附近的小攤只有平頭百姓喜歡,達官顯貴即便來了東湖,一般也不會往這邊擠,是以不會有人認出他們的身份。
兩人難得這般輕鬆自在,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完了蒸餃,便開始分食同一碗粥。簡輕語今日胃口不錯,陸遠只象徵性地嘗了一口,便將剩下的粥都給她了,她也毫不客氣,直接喝完了一大碗。
看著見底的碗,陸遠唇角浮起:「不是無甜不歡?何時也喜歡寡淡無味的白粥了?」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喜歡了。」簡輕語不好意思地笑笑。
陸遠伸手揩去她唇角的米粒:「這一點倒與我很像。」
簡輕語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他平日也喜歡喝粥,再想想自己為何突然改變,臉上的笑頓時勉強起來。
她的情緒變化太過明顯,陸遠蹙了蹙眉,卻沒有問為什麼。
兩個人吃完蒸餃便繼續逛,一邊走一邊買了不少東西,簡輕語抱了滿滿一懷,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我幫你拿。」陸遠伸手。
簡輕語急忙避開:「不用,我自己拿就好。」方才買的有好幾樣都是陸遠不喜歡的,她怕一給他他就扔了。
「小人之心。」陸遠掃了她一眼。
簡輕語嘿嘿一笑,四下張望一圈后偷偷蹭了蹭他。
陸遠揚起唇角,到底是將東西都拿了過去,不等簡輕語抗議便緩聲道:「我不扔。」
聽了他的保證,簡輕語這才放下心來,揪著他的袖子繼續逛。
兩個人玩了一上午,簡輕語也到了午睡時間,哈欠連連卻依然不想回家。陸遠斟酌片刻,哄道:「先回去歇歇,歇夠了再來。」
「不要,萬一歇夠了你又有事呢。」他有多忙,簡輕語最清楚不過。
陸遠抬手撫上她的額頭:「放心,今日只陪你。」
簡輕語耳朵動了動,卻還是站在原地不肯動。
「你若聽話,晚上便帶你去湖上酒樓玩。」陸遠見她還是不肯動,只好拿出殺手鐧。
簡輕語果然生出了好奇:「湖上酒樓?」
「就在那邊。」陸遠指向東湖上,簡輕語隔著霧氣隱約看到一座酒樓,似乎懸浮於湖上。
「酒樓在船上,只有晚上才開門,上船之後可以坐在廂房中游遍東湖。」他仔細介紹,語速慢得像在與三歲小兒說話。
簡輕語心動了:「這麼好玩嗎?那你晚上可一定要帶我去。」
「前提是你先回家乖乖睡覺。」陸遠開口。
簡輕語抬頭看向他,對視許久之後總算是妥協了,陸遠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帶著她回了陸府。簡輕語玩了一上午,早已經疲憊不已,還未等到家就睡了,陸遠將她從馬車上抱到寢房,都沒見她醒來。
寢房裡一片靜謐,陸遠坐在床邊認真地看著她,當看到她眉宇間即便睡著也無法遮掩的憂愁后,靜了許久轉身出去了。
簡輕語醒來已經是一個時辰后了,睜開眼睛沒看到陸遠,第一反應便是去找他,結果剛要出門他便進來了。
「醒了?」陸遠走上前來。
簡輕語抓住他的手:「出去玩嗎?」
「不急,到晚上再說。」陸遠摸了摸她的腦袋。
簡輕語聞言只好繼續打發時間,等到太陽一下山便催他出發。陸遠這回沒有再拒絕,乾脆地帶著她往東湖去了,等到二人到地方時,天色也就徹底黑了下來。
陸遠沒有騙她,夜晚的東湖更加熱鬧,而白日里不大顯眼的船上酒樓,此刻已經燈火通明,從遠處看宛若一盞巨大的燈燭。
簡輕語好奇地四下張望,陸遠為她戴上帷帽,確定無人能看到她的臉后,才牽著她的手往船上走。簡輕語下意識想掙開,只是還未等她發力,便聽到陸遠道:「無妨,我們來得晚,沒人看到。」
簡輕語頓了一下,這才發現東湖雖熱鬧,可上船的人卻不多,也沒人往他們這邊看。她稍微鬆一口氣,正要收回視線時,突然在不遠處的岸上看到了季陽,她當即扯了扯陸遠的袖子:「季陽,是季陽。」
陸遠頓了一下,不感興趣地牽著她往船里走,等到了最高層的廂房后才不緊不慢道:「今日集會,季陽愛湊熱鬧,遇到了也不奇怪。」
「……哦。」她只是隨便一說,他怎麼還解釋起來了?
簡輕語沒放在心上,趴在窗子上往下看。此刻的她身處大約三層樓高的位置,下面是幽幽湖水,再往前一些,便是燈火通明的集會。
她漸漸看得入神,直到一雙手從身後鎖住她,溫熱的胸膛貼緊她的後背,她才悄悄揚起唇角,撫上了陸遠的手:「這裡真好。」
「若是喜歡,就買下來。」陸遠在她耳邊道。
簡輕語被他的氣息惹得發癢,不由得笑了起來:「那還是算了,我又不會水,整日待在湖上還挺害怕的。」
陸遠頷首:「也是,東湖看似平靜,實則許多暗流沖向別處,落水的人常常被沖得屍體都不剩,不常來也是對的。」
「……你為何一定要煞風景?」簡輕語被他說得心裡都開始發毛了。
陸遠失笑,抱著她看了會兒風景,待船隻往湖中心去了,才叫人送了晚膳過來。
既然是在湖上用膳,吃的自然大多是河鮮,簡輕語本就餓了,加上嘗新鮮,便一時用得多了些,最後撐得趴在窗邊昏昏欲睡。
「吃飽就困,小豬一般。」陸遠吐槽。
簡輕語斜了他一眼,懶洋洋地繼續看窗外。
陸遠走到她身旁,將她撈進懷中:「無聊了?」
「有一點……」大約是心裡始終壓了塊石頭,最初的好奇與新鮮褪去,心事也愈發沉重。
陸遠攥著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別著急,我還為你準備了別的。」
簡輕語聞言,好奇地扭頭看他:「準備了什……」
砰!
巨大的聲音在耳邊炸響,簡輕語愣了一下怔怔回頭,只見大片熱鬧非凡的煙花在她瞳孔中炸開,絢麗的光點將整個天空都點燃。
隔壁廂房傳來驚呼,簡輕語甚至能感覺到所有人都朝窗邊湧來,船隻輕微的傾斜提醒她,不止一人見證了這場煙花。
「喜歡嗎?」陸遠低聲道。
簡輕語嘴唇動了動,半晌低喃:「季陽……」
「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提他?」陸遠不悅。
簡輕語笑了,不問也知道方才會看到季陽並非偶然了,她安靜欣賞美景,待到最後一朵煙花散去,才扭頭看向陸遠:「怎麼還準備了這些?」
「我想讓你高興一點。」陸遠專註地看著她,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她的身影。
簡輕語心頭一顫,許久之後哽咽著鑽進陸遠懷中,低喃:「對不起……」
陸遠不知她為何道歉,但也沒有過問,只是安靜地抱著她,待她情緒穩定些后,又餵了她一些糕點。
船隻緩慢地□□,在湖中心停了小半個時辰后,又開始繞著湖邊走。簡輕語喝了太多水,便起身要去方便。陸遠聞言立刻起身,簡輕語哭笑不得:「你做什麼去?」
陸遠看得直蹙眉:「陪你。」
「不用,我自己去便好。」簡輕語頓時一臉抗拒。
陸遠只得放棄:「那你儘快回來。」
「嗯,我很快的。」簡輕語說完,便笑眯眯地出門去了。
船上酒樓說大也不大,她問了兩趟路便找到了方便的地方,解決完之後頓時舒暢許久,悠哉悠哉地往回走,在經過一間廂房時,裡頭的人突然砸了杯子,簡輕語嚇了一跳,正要加快腳步離開,便聽到有人咬牙切齒:「這個陸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孤,孤一定要殺了他!」
簡輕語:「……」不會,這麼巧吧?
她無言一瞬,剛要離開,門就突然開了,開門的人瞬間和她對視,二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短暫的尷尬之後,她忙低著頭往前走,開門的人臉色一變,當即高聲道:「給本官攔住她!」
話音剛落,憑空出現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攔住了簡輕語的去路。
簡輕語欲哭無淚,被強行帶到了房間。
「小女只是路過,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抓我?」簡輕語顫聲質問。
大皇子沉著臉,抬手扯了她臉上面紗,看清她的容貌后眼底閃過一絲驚艷,連帶態度都好了不少:「你方才可有聽到什麼?」
「聽到什麼?」簡輕語眼底含淚,茫然地看向他,心裡卻對他黏稠的視線極為膈應。
大皇子笑了一聲,對她膽小的樣子十分不屑:「看你這模樣,便知你什麼都沒聽到,是孤……我誤會了。」
簡輕語:「……」蠢貨。
她正欲再說些什麼,屋裡另一個官員突然盯著她看,她心裡咯噔一下急忙低頭,但那人還是走到大皇子面前,低聲對他說了什麼。
簡輕語確定這人知曉自己的身份,因為大皇子聽了之後皺起了眉頭,對她的興趣也減了三分。
她咽了下口水,稍微放下心來:「若沒什麼事,我能走了嗎?」
「走吧,別將見到我的事說給別人聽。」大皇子淡淡道。
簡輕語頓了一下,無辜地問:「你是誰?」
大皇子見狀,對她更放心了,擺擺手就要她離開,簡輕語默默鬆一口氣,剛要離開,外頭便進來一個侍衛,直接對大皇子抱了抱拳:「殿下,陸遠似乎也在船上。」
簡輕語一愣。
「他?」大皇子臉色一黑,「真是陰魂不散,他來做什麼?」
「似乎是帶個女人來的。」侍衛又道。
簡輕語頓了頓,默默往門口挪動。
她走的幅度小,大皇子沒有在意,而是對侍衛的話更感興趣:「女人?陸遠也有近女色的時候?」
「你可知那女人的身份?」旁邊的官員急忙追問。
侍衛回答:「那女人戴著面紗,無法確定身份,屬下問了小二,那女人身著淺粉水裙,戴的是全副珠玉,大約十六七的年紀……」
他說著話,眾人的視線默默轉移到簡輕語身上,簡輕語安靜一瞬,突然朝外頭沖了出去。大皇子當即跳腳:「給孤抓了她!」
「快、快去!」官員也急忙催促。
簡輕語聞言跑得更快,她直直往樓上陸遠所在的廂房跑,然而剛跑了幾步遠,前方的路就被攔了,她只能折身往樓下跑。
船上酒樓的路窄得厲害,她借著身材相對瘦小的優勢,勉強甩開那些人一截。可酒樓總共了這麼大,她總有跑到盡頭的時候。
當隻身跑到了甲板上,大皇子帶著人不斷逼近,她一步一步往後退,很快便退到了船邊,只要稍微站不穩便會掉下去。
「侯府大小姐?」大皇子雙手叉腰,一邊喘氣一邊陰測測地笑,「簡業可真有本事,兩個女兒都搭上了錦衣衛,難怪會看不上孤的外家。」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想強搶民女嗎?」簡輕語聲音緊繃。
「強搶民女?」大皇子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突然就笑了,「你若真是民女,孤倒懶得抓了。」
「……你什麼意思?」簡輕語聲音微沉。
大皇子眯起眼睛:「孤什麼意思你不知道?錦衣衛與侯府嫡女私通,打的可是聖上的臉面,孤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陸遠的下場了。」
說罷,他的指尖一點,兩個侍衛頓時朝她走來,簡輕語被他們逼得退無可退,再往後便是幽深的湖水。
甲板之上正對著的廂房,便是陸遠所在的地方,窗子雖然關著,可她只要大聲喊,他便能聽到來救她……可救了之後呢?大皇子已經知曉她的身份,只要她活著,便是陸遠致命的把柄,說不定侯府也要受她牽連。
簡輕語慌亂到了極點,突然也就冷靜了,她看了眼船與湖岸之間越來越近的距離,眼底閃過一絲苦澀。
「沒想到我簡輕語也有今日。」簡輕語苦澀一笑,扭頭朝湖裡跳去。
大皇子臉色一變,瞬間衝到邊沿往下看,卻只能看到一片幽深。重物落水的聲音引起食客們的注意,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有人落水了』,甲板上頓時熱鬧起來。
大皇子咬牙切齒地叫人去追,隨從的官員急忙勸:「殿下,人多眼雜。」
大皇子聞言恨恨看了水面一眼,最後只能放棄了。
廂房中,陸遠始終心神不寧,隱約聽到外頭的動靜后蹙了蹙眉,推開窗子朝甲板看去,當聽到誰說落水的是個小姑娘時,他頓時臉色一變,瘋一般沖了出去……
夜色漸深,集會終於結束,只留下一地的垃圾散發著不大好聞的氣味。
幽靜的湖岸邊,簡輕語掙扎著爬了上來,跪在地上嘔地一聲吐出一大口水。她回頭看向不算遠的船上酒樓,有些驚訝自己真就一口氣遊了上來。
她不會游泳,唯一的經驗便是陸遠帶她游的那次,如今全靠回憶陸遠的動作,連換氣都不大會,但嗆了幾口水后也算平安上了岸。
酒樓甲板燈火通明,也有人系著繩子往下跳,似乎是要找她。簡輕語擔憂地盯著船上看,有一瞬間想對著船大喊,告訴陸遠自己還活著 ,然而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如今大皇子已經知曉她的身份,也會萬分警惕陸遠,若是自己再去找陸遠,即便是藏起來,也難保不會被大皇子找到。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想不被人知,便該徹底分開。
而今日落水,便是最好的契機。
只要陸遠以為她死了,便不會再為她冒險,他或許會傷心個一年,兩年,有可能更久一點,傷心之後還是會娶妻生子,逐漸將她淡忘,就像世間每一個尋常男子。而她……她也可以保全自己的孩子,回到漠北生活,就像她一開始期待的一樣。
簡輕語撫上小腹,心跳突然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