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丹霄萬里> 「太子哥哥要麼殺了我,否則一定還會有下一次。」

「太子哥哥要麼殺了我,否則一定還會有下一次。」

  謝朝泠一路縱馬狂奔往京城方向回去,快看到城門時才停下,抽出那把已經染血的短刀,摸上自己跳得極快的心口,再往上幾寸。

  在恪王府那段時日他閑暇時看過幾本醫書,大約知道要怎麼避開要害,於是咬緊牙關,不再猶豫地刺進去半個刀頭再抽出。

  帶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襟,謝朝泠忍痛咬牙,將刀收回袖中,拉馬沖向城門。

  最終連人帶馬倒在城門前,很快有兵丁聞聲上來查看,謝朝泠捂住鮮血淋漓的傷口,艱難吐出聲音:「孤是皇太子,在山道上遇上官兵行刺,叫蕭衍績來。」

  話說完,他眼皮耷拉下,昏迷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已經是半個時辰后,謝朝泠渾渾噩噩睜開眼,身子稍一動便一陣鑽心地疼,迷糊中看到周圍圍了一圈人,有人輕聲喊「太子殿下醒了」,立刻有太醫上前來。

  「太子殿下這傷口不算深,雖然血流得多些,好在沒有傷到要害,處理得也及時,如今已經止血上藥了,一會兒再服下內服的葯,休養一段時日便能無虞。」

  太醫說話時謝朝泠已逐漸清醒過來,面前大多是生面孔,為首的便是那位被乾明帝欽點領外城衛軍的蕭王世子蕭衍績。

  這人方才恰巧帶兵在附近巡邏,聽聞手下稟報當即趕了過來。

  蕭衍績帶著他的人已跪地請罪,謝朝泠低咳了一聲,問他們:「孤這是在哪裡?」

  「稟太子殿下,這裡是東城門附近的一處京衛軍衙門,方才您昏倒在城門邊上,卑職們不敢隨意將您移動便送來了這裡,又去請了太醫來,也派了人去宮裡遞消息,卑職的手下還帶人沿著您過來的方向出了城去捉拿刺客。」

  謝朝泠閉了閉眼:「行刺孤的是東山營的人,有好幾百人,身上都穿著東山營的營服,禁軍何統領奉皇命來護送孤去冀州,路上遇上他們截殺,孤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回來。」

  蕭衍績聞言大驚失色,先頭聽到下頭人稟報說太子被官兵行刺,他還以為是那些兵丁聽錯了,竟沒成想當真是東山營的人如此膽大包天,敢這般堂而皇之地截殺太子和天子禁軍。

  「麻煩世子儘快派人將今日之事稟去冀州吧,在陛下示下前,暫且不要走漏風聲。」謝朝泠沒多解釋,疲憊吩咐道。

  「卑職這就去辦!殿下放心,東門進出的人向來少,卑職會管住下頭人的嘴,不叫他們將今日之事四處宣揚。」

  茲事體大,蕭衍績心知耽擱不得,立刻下去辦事了,不但要將事情稟去給在冀州的皇帝,這京城裡也得戒嚴!

  因不便回宮,謝朝泠就在這衙門裡暫歇下。

  一個時辰后廖直帶人匆匆趕來,這位東宮總領太監是個機靈的,不需要謝朝泠提醒特地喬裝打扮了低調過來。身邊都是自己人謝朝泠才放鬆下,傷口處卻一直疼得厲害,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那一刀紮下去,確實不是他這樣從來養尊處優的人受得了的。

  再想到同樣被自己扎傷肩膀的謝朝淵,謝朝泠心裡愈發的不得勁。

  今日種種全因謝朝淵而起,那小畜生犯的事情足夠他死上幾百回,偏自己還是會挂念他。

  傍晚時蕭衍績又過來與謝朝泠稟報外頭的事情,他已經派人快馬加鞭遞消息去冀州,且他們的人出城一路找尋過去,確實在東山營附近的山道上發現了屍橫遍野的打鬥現場,那位何統領不在其中,不知是被擄走了還是已經逃命去了冀州,至於那些行刺的兵馬到底是不是東山營的人,因現場無一對方活口留下,死屍也沒找到一具,他們不敢確定。

  謝朝泠暫時不想多糾纏這事:「禁軍那邊定還有活口逃出,你且派人盯著這兩日回城的人,事情是不是東山營做下的,之後必會有定論,在陛下回來之前你們先做好分內事便是,免得叫有心人趁機生亂。」

  打發了蕭衍績,謝朝泠只吃了半碗清粥又躺下了,之後便沒再醒過。

  半夜裡迷迷糊糊發了低熱,廖直給他守夜,見他閉著眼眉頭緊蹙臉色紅得不正常,著急喊他:「殿下,殿下?」

  謝朝泠睜開眼,一額頭的冷汗。

  「殿下,您還好吧?」

  廖直讓人去叫太醫進來,被謝朝泠制止,下午太醫已經說了他夜裡可能會起熱,這會兒叫太醫進來也沒用。

  翻過身,他抬眼望向頭頂漆黑房梁,怔怔無言。

  腦子裡始終盤亘著方才做的那個夢,夢裡謝朝淵一直用那樣失望難過的眼神看著他,一遍一遍問他「我算什麼」,心口處本就疼得厲害,這會兒更像堵了一團氣,上不去下不來,讓謝朝泠分外不適。

  「……你去問一問蕭世子,讓他查一下白日里恪王可有回城。」

  廖直領命下去,兩刻鐘后回來回報:「幾個城門的記錄都查過了,恪王今日沒有回來過。」

  聞言謝朝泠緊擰起眉,謝朝淵他不回來能去哪?他那莊子與東山那邊相距甚遠,回去莊子上只怕天黑都到不了,他的肩膀上還有刀傷,這麼熱的天若是不能及時處理……

  「……殿下、殿下?」

  見謝朝泠神情不對,廖直趕緊又喊了他兩聲,謝朝泠回神,勉強搖了搖頭,啞聲吩咐道:「明日天亮,你安排人去恪王府看看,若是看到他回去了,立刻來告訴孤。」

  謝朝淵帶人回到莊子上時已經過了子時。

  這裡特地留了恪王府上養的醫士,先被叫來給謝朝淵查看傷口。謝朝淵受傷后只簡單上藥包紮過,之後又一路騎馬趕回來,天氣太熱,四五個時辰過去,傷口處已經開始出膿潰爛。

  醫士看得嚇白了臉:「殿下,您這傷口,必須得先將這些出膿的腐肉挖了,否則、否則……」

  王讓面色難看至極,否則如何自不必說,若不能及時處理,恐會有性命之憂,但是挖肉……

  「有能止痛的葯嗎?」

  「有是有,但小的手裡現在沒有,要等天亮之後去外頭山上采再研磨,可殿下這傷口等不得了,必須得現在就處理。」

  「直接動手吧。」謝朝淵道,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起伏。

  醫士那邊很快做完準備,挖肉的匕首浸了酒再用火燒過,這才小心翼翼抵上謝朝淵傷口處。

  那裡已經一片血肉模糊,潰爛流著膿水,王讓看得紅了眼:「太子殿下也太……」

  「別說了。」謝朝淵冷聲打斷他。

  「殿下且忍忍。」

  醫士話說完,果斷切下去。

  謝朝淵眉心微蹙,神色依舊鎮定,連哼都沒哼一聲。

  王讓捏著帕子為他擦拭額頭上不斷冒出的冷汗,將近兩刻鐘,那醫士也累得滿頭大汗時,才將腐肉挖完。再仔細地上藥包紮,王讓焦急問:「這樣就好了嗎?確定能無事嗎?」

  「每兩個時辰換一次葯,夜裡一定要留人不眨眼地盯著,不能發高熱,小人再去開些內服的葯煎了讓殿下喝下,這兩日挺過去應該就無事了,只等傷口重新長好就行。」

  人退下后謝朝淵閉了閉眼,吩咐王讓:「明日你帶幾個人隨本王回京去,其餘人暫且留莊子上,等風頭過了再說。」

  「殿下,今日之事,若是太子殿下與陛下告發您,您要如何自處?」王讓擔憂問他。

  謝朝淵輕嗤:「本王在他手裡的把柄還少嗎?他要告發便告發吧,隨便他。」

  王讓話到嘴邊,猶豫再三沒敢說出口。

  殿下本就不是會聽勸之人,在太子這件事情上,更無可能。

  翌日清早,天剛亮謝朝淵帶著幾個貼身內侍回了城,一進外城就察覺到城中氣氛不同尋常,街上到處是巡邏的官兵,不見往日喧囂熱鬧。

  他們進城時還被在城門附近帶兵巡查的一京衛軍副統領攔下,多問了幾句,謝朝淵讓人說是從外頭莊子上回來,又隨口問:「今日街上怎沒見幾個人,是出了什麼事嗎?」

  對方自不肯多言,只說例行巡防,放了他們過去。

  回府之後不多時便打聽來消息,外城昨日晌午之後就開始戒嚴了,輕易不放人進出,像是出了大事。

  「內城這邊倒是老樣子,就是被外頭影響了,各種猜測都有,東山那頭髮生的事情必是瞞不住的,該知道的人肯定都知道了,倒是外城衛軍這大張旗鼓的架勢有些出人意料,聽說昨日那蕭世子還派兵出了城。」王讓低聲稟報外頭來的消息。

  謝朝淵平靜聽完,問:「太子呢?他回來沒有?」

  「應當是回來了,聽說是今早才低調回了宮,有些古怪。」

  謝朝淵沒再多言,靠進榻里閉了眼,王讓小聲問他:「殿下,您身上的傷,要不要再叫太醫來看看?」

  「不必了,」謝朝淵淡道,「你下去吧。」

  謝朝泠確實天一亮就回了宮,身上刀傷依舊不適,但京衛軍衙門也不是他合適久待的地方,不如趁早回去,乾明帝那頭,應該最遲明日就回有旨意過來。

  晌午之後外頭送來消息說謝朝淵回了府,謝朝泠一直鬱結的眉頭剛舒展些,聽到說謝朝淵沒叫太醫去府上,又不由緊繃起神色。

  廖直適時道:「太醫院的各樣葯都是有定數的,取用要登記,恪王怕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人懷疑。」

  可民間能買到的葯總歸沒有太醫院裡的好。

  謝朝泠心神不定,吩咐道:「派人從太醫給孤開的葯里拿一半送去恪王府吧,再問一問恪王他身上的傷勢如何了,低調點過去,不要走王府正門被人瞧見。」

  再如何氣恨謝朝淵的所作所為,終究他還是狠不下心。

  派去送葯的內侍剛要走,謝朝泠又將人叫住,猶豫之後他道:「幫孤給恪王帶句話去,這是最後一次,孤不追究他做的事情,讓他好好養傷,好自為之不要再任性。」

  謝朝淵回府後就一直在昏睡,傍晚才醒,東宮的人送東西來時,他還靠在榻中閉目養神。

  「太子殿下命奴婢們給殿下您送了些葯來,有內服和外用的,太子殿下叮囑殿下您務必要用,太子殿下還問,殿下您身上傷勢如何了?」

  東宮來的內侍低聲說完,雙手捧上藥盒,謝朝淵依舊閉著眼,沒動也沒出聲,彷彿對東宮送來的東西不屑一顧。

  見謝朝淵不給反應,那東宮內侍只得又道:「太子殿下還有話要奴婢轉達給殿下您。」

  謝朝淵終於睜眼,聽對方將話說完,神色又冷了幾分:「東宮派人來送葯,為何鬼鬼祟祟不走本王這王府正門,見不得人嗎?這葯本王要不起,太子殿下若要送,便請他親自來送,本王傷勢究竟如何,也請他親自過來看。」

  那東宮內侍變了臉色:「殿下您……」

  話未說完便被謝朝淵打斷:「王讓,送客吧。」

  在將來人攆出府門之前,謝朝淵也叫人傳了句話過去,讓之轉告謝朝泠:「太子哥哥要麼殺了我,否則一定還會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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