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天變（2）

  「嘶……」

  春和宮外的花園中，六斤在兩名侍衛的攙扶下，咬著牙緩緩前行。

  雪后的花園有種別樣的美，清清涼涼的，和夏天的百花盛放完全是兩個概念。

  「嘶……」六斤挪動腳步，感覺後背上屁股上滿是撕裂的疼痛。

  「太子爺，您應該卧床休息的.……」

  「沒事，溜達溜達活動活動筋骨！一天到晚的卧著，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六斤咬牙蹙眉，然後看著剛才說話的侍衛郭珍，低聲道，「你去了沒有？」

  郭珍忙道，「臣早上去了……」說著，有些畏懼的低頭，「但沒見著人呀！」

  「沒人？」六斤瞪眼。

  「嗯，蓮心小姐那貼身丫鬟，每天準時都在那兒等著，可今兒早上臣等了大半個時辰，硬是沒見人！」郭珍低聲道。

  六斤皺眉想想，「晚上你再去……」

  「太子爺……」

  忽然，邊上一首沒出聲的徐欽開口道，「您這事，萬歲爺己經是弄的老大不高興，提頭罵頭提尾罵尾的.……臣看呀，您這時候還是安穩點好.……」

  說著，就在六斤馬上要發火的邊緣，又快速說道，「您安穩點，對蓮心姑娘也是好事.……」

  陡然，六斤神色一暗。

  站在原地思量了許久，終是不情不願的點頭。

  見他如此，徐欽心中長出一口氣。

  就此時，忽然內侍來報。

  「太子爺，西爺來了，說是想探望您……」

  「他？」

  六斤臉上一笑，本想揮手拒絕，但隨即腦筋動動。

  「行，讓他進來吧，吩咐膳房拿些點心瓜果……」六斤開口笑道，「再派人跟母后那邊知會一聲，就說在哥兒一會在孤這吃飯了！」

  ~~

  「呼！呼！」

  朱高熾走路帶風，喘氣兒也帶風。

  這一天夠他忙活的，戶部查賬呢，隨時有貪官落馬，要他這位王大臣用印，免官抓人！

  各省的賬目對不上，還得他這位王大臣發公文給各行省巡撫衙門……

  同時各海外諸藩的事不斷從當地的總管行營，宣慰司匯總過來，讓人目不暇接。

  他一會南書房，一會乾清宮。

  一會戶部一會理藩院，一會刑部一會兒回南書房……

  「可要了血命了！」

  大冬天的，朱高熾竟然滿腦門子汗。

  掏出手帕擦了擦，灌了兩壺茶水休息了片刻，又胳膊底下夾著一摞奏摺，往乾清宮走去。

  剛到乾清宮門口，就見著鄧平帶人從裡面出來……

  「幹嘛去……」朱高熾隨口一問，下一秒愣住。

  一身便裝的朱允熥就站在朱高熾的背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扭過頭去。

  「不是.……皇？皇上！」

  朱高熾堵著乾清宮側面的月亮門，委屈道，「您這是又要出去？」

  「啊！」朱允熥笑笑，抬起臉兒來，「洪熙呀！你也忙了一天了，快回家好好歇息吧！哈哈！」

  「臣能歇嗎？」朱高熾揚著手裡的奏摺，「這些事，必須您過目了，臣才敢定呀！」說著，翻開奏摺，「這又一年了，各地邊鎮官兵都等著加賞軍餉呢.……」

  「還有裝備司，造船廠等處.……也都伸手要銀子呢！李以行如今跟活閻王似的，見誰罵誰，除了您誰能讓他打開錢袋子？」

  「好好好，朕知道你的委屈！」

  朱允熥大笑，「鄧平，把摺子收過來，一會朕好好看看！」

  「不是，您拿哪看去.……」

  說著，朱高熾懂了，詫異的看著朱允熥，又抬頭看看天，腦中忽的想起早上他三姨說的那話。

  「要是頂風冒雪的就不必來了.……」

  他媽的，今兒一整天都晴空萬里，如今晚半晌了更是連風都沒了，定然也沒雪了。

  沒風沒雪，丫就要去私會我三姨？

  丫去的還挺勤的！

  此時，就聽朱允熥繼續說道，「洪熙，你呀，能者多勞！朕信得過你，百官也信得過你，你就放手大膽的去做，哪怕做錯了也不要緊……」

  說著，帶人繞開朱高熾堵著的月亮門，朝另一側走去，口中繼續道，「別有包袱，別拘束，放手去做……」

  看著朱允熥的身影漸漸消失，朱高熾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再看看自己手裡那一堆奏摺，心中暗罵道，「放手去做？你丫把皇位給我得了！姥姥的！」

  ~~

  「萬歲爺，您慢點！」

  鄧平打開馬車的車門，扶著朱允熥上去。

  「嗯！」

  朱允熥抬步上去，還沒坐穩，突然皺眉，痛苦的捂了下心口。

  鄧平看的真切，忙道，「萬歲爺？您這是……」

  「沒事！」朱允熥長出一口氣，就在剛才突然之間，他心口猛的一疼，「走吧！咳.……」

  但緊接著，喉嚨又是驟然發癢難耐，大聲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

  聽他一連咳嗽了幾聲，鄧平臉都白了，顫聲道，「萬歲爺，傳太醫吧！」

  「傳什麼太醫，不就咳嗽兩聲嗎？」

  朱允熥不住的吞咽唾沫，「沒事找事！」

  鄧平不敢抬頭，執拗的抓著車廂的把手，「萬歲爺，臣這兩天聽您喘氣，就有些呼呼的好像氣短……」

  「入冬，興許是著涼，喝兩碗薑湯就好了！」朱允熥滿不在乎的擺手，「走！咳咳.……」

  隨即，他放下車廂的簾，忍不住又摸摸心口。

  那兒，有點悶悶的！

  ~~~

  「說了不讓你來，非來？」

  還是那個小院兒，徐妙錦見了朱允熥眼神中滿是歡喜，但嘴上還是嗔怪。

  后廚的燈亮著，火旺著。

  元寶形的餃子在蓋簾上，一個個兒都是一邊大小，渾圓可愛。

  朱允熥看著系著圍裙，站在鍋台邊包餃子的徐妙錦笑道，「嘴上說不讓我來，可手上呢卻包了餃子……」說著，湊過去，從後面摟住腰肢，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啥餡的？」

  「韭菜.……這可是頭茬的韭菜……」徐妙錦笑道。

  朱允熥手上不老實，往上.……

  嘴裡哼哼，「我就不大愛吃韭菜，塞牙……」說著，繼續哼唧， 「到時候親嘴，舌頭一攪.……嘿，韭菜葉兒……」

  「去去去！」徐妙錦胳膊肘子懟著朱允熥，「說的這麼噁心……」

  「呵！啊……咳咳咳咳咳.……」

  徐妙錦感覺朱允熥的手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咳嗽聲不斷重複一聲比一聲大。

  詫異的回頭，就見朱允熥捂著心口，蹲在地上。

  「咳咳咳……」

  「你怎麼了？」

  徐妙錦俯身，拉起朱允熥，「著涼了？咳嗽的這麼厲害？」

  「咳咳.……」

  朱允熥感覺自己的心口都要炸了，「咳咳.……」

  突然，他發現對面徐妙錦的眼神變得驚恐起來。

  再接著，他發覺自己的掌心很熱。

  而後低頭，殷紅的雪就在他的掌心紋理上涌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