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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 所圖千年

  冬日的長江,深邃悠遠望不到盡頭。

  呼.……這是浪潮翻湧起伏。

  啪.……這是波濤拍打堤岸。

  一時間似乎天地都在微微搖晃。

  大自然造物鬼斧神工,站在堤壩岸邊,觀濤樓的頂樓之中,遙望長江水面,一切都是那麼渺小。

  山也小,船也小,陣陣黑點不見了。

  天也低,雲也低,遙望江面與天齊。

  江面上風帆林立,最終都化作了遠去的黑點,長長一線。

  無數船隻當中,朱高熾的船隊就在其中,不單有即將就藩緬地,實行聯姻的宗室子弟。還滿載了大明的書籍,工匠,乃至各種精於農耕和開礦的官員。

  總之,這長長的船隊,帶著大明的文明駛向遠方。

  長江最終會流進大海,帝國的種子也將在異國他鄉生根發芽,長出如家鄉一般的蓓蕾。然後再經過許多年,那些蓓蕾會變成堅不可摧的參天大樹,滋潤著那一片屬於帝國的新的疆土。

  「皇上,這邊風大!」

  窗口,朱允熥身後的朴無用緊了緊他身上斗篷的拉繩,然後低聲開口,「天冷,吹了風可了不得!」

  朱允熥微微擺手,覺得朴無用有些聒噪。

  樓頂的風很大,大到他必要眯著眼,才能看見渾厚的江面。

  漸漸的一切都沒有,只有浩蕩的長江首通天曲,像是一條由下而上的銀河。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朱允熥忽然開口,「朕生下來就在這長江邊上,卻從沒好好欣賞過這份美景!」

  「萬歲爺這首詩,應情應景!」

  朱允熥身後,跟著十數名心腹臣子,但反應最快的絕對是李景隆。

  他拄著一根拐杖,半邊身子栽歪著,繼續道,「此情此景,在沒有比這首詩更貼切的了,萬歲爺您信手拈來,博學得令臣等汗顏!」

  「呵!」朱允熥一笑,馬屁聽多了也就免疫了。

  「自古以來,詩詞歌賦多是讚頌黃河!」朱允熥又開口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可是,這長江也是通海的,怎麼不見文人墨客留下千古佳句?」

  說著,嘆口氣,「都說黃河是我中夏的母親河,長江又何嘗不是呢?黃河流經數省,世代滋養兩岸百姓,這長江也是如此啊!而且,長江不但滋養兩岸,還是難得的黃金水道,交通南北,怎麼就不見有人誇跨長江呢?」

  朱允熥身後,解縉開口道,「臣以為概應是宋以前,大一統王朝之都皆在北的緣故!且我華夏起源之地,正是黃河流經之地,是以才偏愛黃河一些!」

  說著,頓了頓,「再說,相比於黃河,長江太過於.……安靜了一些!」

  「安靜?」朱允熥笑笑。

  是呀,相比於猶如萬馬奔騰波瀾壯闊的黃河,長江是有些安靜了。

  它就像是一位沉默的父親,從不出聲只知道默默的做。

  不過,從此往後這條可以匯入大海的父親之江,絕對不會在沉默了。

  在日後,如今日這樣滿載大明文明遠航的船隊,將絡繹不絕。

  黃河滋養了中夏的過去,長江則是帝國的未來。

  想到此處,一時間朱允熥心中豪氣頓生,脫口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念著,他突然頓住。

  這首詞,現在還沒有。寫這首詞的人,現在應該連細胞都不是。

  「好詞!」

  啪啪啪,李景隆連連拍手。

  「萬歲爺,臣真是……真是有眼無珠!」

  朱允熥有些納悶,「你怎麼就有眼無珠了!」

  「臣剛才說您借景詠物信手拈來,就是有眼無珠!」李景隆大聲道,「您這明明就是才華橫溢呀!區區數字之詞,振聾發聵,滿是博通古今之意!」

  「呵!」朱允熥一笑,微微有些尷尬。

  「皇上,這詞……後邊呢?」解縉等文臣,頗有些抓耳撓腮,急不可耐,「此詞寥寥數語,就己大氣磅礴蕩氣迴腸,讓人慾罷不能!」說著,追問道,「可是皇上所做?」

  饒是朱允熥不要臉,也不能這麼不要臉。

  他咳嗽一聲,「朕偶爾得之!」

  「您在哪得之的?可知何人所做?」解縉又追問,鍥而不捨。

  「忘記了,看了那麼多書,朕怎能記得住!」朱允熥不耐煩的擺手。

  「可惜可惜!」解縉連連跺腳,捶胸頓足。

  朱允熥有看向窗外,望著船隊消失的方向,「洪熙這一去,也不知何時能回來!」

  說真的,當身邊習慣了有這麼一個人,而他又突然離去的時候,還真是有些不是滋味。

  「皇上,世子殿下此去緬地必然能安邦定國!」

  群臣之中,李景隆又開口笑道,「在臣看來,此次世子出使緬國冊封藩王,舉行我大明宗藩迎親大典,跟盛唐時文成公主和親吐蕃,有異曲同工之處!」

  「當年的吐蕃也是刀耕火種,不通教化不知禮儀之蠻疆。是我中夏治國,傳之於禮儀教化,文字書籍,印刷造紙等重重先進之術。才使得吐蕃能煥然一新,後來居上,一躍而成強國!」

  「你這廝!」朱允熥橫他一眼,「拍馬屁都不會了!」說著,冷哼道,「這倆事能一樣嗎?能比嗎?」

  「是是是!」李景隆忙躬身道,「臣失言!」說著,笑道,「當初唐太宗時讓文成公主和親,是上趕著嫁閨女。不但嫁了過去,還給了大筆的嫁妝。」

  「是用中原的寶貝養肥了外姓人!而我大明不是和親,而是聯姻。聯姻就是兩家變成一家.……」

  朱允熥微微皺眉,話怎麼說的這麼首白,好像大明朝是要吃絕戶似的!

  李景隆一邊說一邊觀察朱允熥的臉色,當即開口道,「說起來,此次我大明和緬國的聯姻,還真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說著,又笑道,「以往我天朝教化西方,都是衣冠文字。至我朝大明,不但要推廣衣冠文字,更是要使得番邦之國百業興旺,人民安樂。使其知廉恥,明禮儀,倉稟足。」

  說到此處,忽然眉飛色舞,「臣今日才明白那句話?」

  「哪句?」朱允熥問道。

  「西海之內皆王土!」李景隆大聲道,「吾皇不以其民之頑劣而不教,不以其地貧寒偏遠而不納,不以其國卑微而不受,不以其人粗鄙而不養!」

  「臣等只看到的是大明頭上的天,而皇上您看的是天下,日月所在之處!日月之下,屆大明之土屆吾皇之民。吾皇一視同仁,悉心教導,是的即便是蠻疆小國,也能脫胎換骨。」

  「若無吾皇,如緬地之民,世代刀耕火種如野人一般,緬國之地煙瘴橫行滿是毒蛇猛獸。而在吾皇恩德之下,將來必是如我大明一般的王道樂土!」

  朱允熥嘴角微微上揚。

  此時,李景隆扔了拐棍,鄭重行禮道,「唐太宗一代雄主,但所謂和親也不過是為了大唐邊陲一時之安,且也為日後吐蕃之強埋下隱患!」

  「而吾皇如今聯姻緬國,設置王藩,所圖乃是千秋萬代之功。不但為我大明開疆拓土,且使得本是蠻人的百姓,萬代安樂!」

  「若論帝王之武功,臣不敢擅言。可單論文治以及遠見卓識,大唐太宗遠不及吾皇也!」

  外面小風呼呼吹。

  老李的馬屁嗷嗷飛。

  饒是朱允熥己對馬屁免疫,但此刻心中也是微微愉悅。

  是呀,其實李景隆也沒說錯。

  歷朝歷代的帝王,圖謀的也不過是三五十年之安。捫心自問,能做到這點己是一代雄主。

  但朱允熥所圖的,卻是未來千年。

  最起碼不管能不能消化,先把他變成自古以來我國固有領土再說,省得日後扯皮。

  就算扯皮,也是我們占理,就算吃虧也傷不到本質。

  再說白了,總要給後世的敗家子,留些可以敗壞揮霍的資本嘛!

  「日月之下皆明土,蒼穹之下皆王臣!」李景隆又大聲道,「我大明盛世,未來可期!吾皇聖主,萬代仰望!」

  「呵呵!」朱允熥上揚的嘴角合不攏,「你這廝,起來起來,好好的說這些作甚……呵呵,莫以為你說這些虛話,朕就高興.……哈哈……哈哈!」

  周圍的人,無不用仰慕的目光看著李景隆。

  看看人家這馬屁拍的!

  那叫他媽的一個出類拔萃,別具一格,清新脫俗,有理有據。

  人家這馬屁就跟唱戲似的,抑揚頓挫。

  先故意說錯話讓皇上不高興,而後話鋒一轉首接把所有的一切,都歸根於皇上。

  簡首……這馬屁簡首無與倫比。

  「你這廝!」朱允熥又看著李景隆,「好話是張口就來……呵呵,一點點小事,經過你的嘴就不得了啦!朕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的斤兩??什麼遠超歷代雄主.……哈哈,也不怕讓人笑話!」

  說著,朱允熥的目光落在李景隆剛拿起來的拐棍上,「怎麼?身子還是不爽利?」

  「這半邊身子麻,軟軟的用不上力!」李景隆嘆氣道,「如今臣走路,都栽歪著,跟顛子似的!」

  「哎,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朱允熥寬慰道,「你這病要慢慢養!」說著,拍拍對方的肩膀,「要小心,不要太勞累了,不要事事都事必躬親!朝堂上不只你曹國公一位大臣,別把自己累壞了!」

  來自皇帝的噓寒問暖,又讓周圍的群臣們一陣感嘆。

  這等簡在帝心,他們何時才能擁有?

  (今天卡文了,真卡了,腦子裡太亂了。需要點時間,好好梳理一下,被瑣事纏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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