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七天(6)
他王叔之尊,紆尊降貴主動跟侄兒說話,卻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臉上能掛得住?
「這倆小的,跟那位穿一條褲子的!」齊王朱榑在旁冷笑,「呵,一個是本不該繼承王爵的庶子,愣是被抬舉的越過了自己的哥哥,當了秦王。另一個家裡頭一堆不聽話的兄弟,都是那位幫著料理的。呵!」
「他倆別看年歲小,可精著呢!」朱橚也在旁說道,「看著沒,壓根就不往咱們身邊湊!」說著,趕緊轉換口風,「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上面那位沒把咱們當回事,下邊的這些小的心中也沒咱們這些叔叔!」
朱楨嘴唇動動,無聲道,「小崽子!」
就這時,幾人同時又看見了哭得要人攙扶才能走路的蜀王朱椿。
「十一弟,到哥哥這來!」楚王朱楨又擺手道,「到這來歇歇!」說著,對周圍的宮人怒目而視,「十一弟本就身子弱,長途奔波驟然噩耗地定然心力交瘁。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地上這麼涼就讓他這麼跪著,拿蒲團來!」
說著,朱楨站起身,親自迎過去,要攙扶蜀王朱椿,「十一弟,哥哥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
他剛伸出手,卻不想首接被蜀王朱椿推開。
「不勞六哥了!弟弟現在要去看看母妃!」朱椿落淚道,「少陪了!」
說著,也帶著人頭都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朱楨呆立當場。
「這.……」朱楨愣了,好半天才回身,轉身怒道,「小輩兒的不懂事,弟弟也不懂事?就這麼跟我這當六哥的,首挺挺的撂臉子?」
朱柏面帶憂色,「六哥,弟弟再勸您一句,這時候咱們還是低調點好,別出頭了!」說著,壓低聲音,「你看看這形勢,誰不是夾著尾巴。您幾位說報團,人家壓根沒往這邊想!再說您看就他們這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是能報團的嗎?」
「要壞!」
朱橚心中暗道一句。
當下趕緊拉著幾個兄弟重新跪下,低聲道,「老十二,你不用勸,你六哥心裡清楚著呢!」說著,嘆口氣,「其實這些小的也是身不由己啊!」
「此時此刻,形勢未明,咱門這些大的還沒出頭,他們自然不敢靠前。等咱們這些大的挑大樑了,他們自然知道哪頭香哪頭臭!」
說到此處朱橚又看向朱楨,「他們心裡也都清楚,乖乖聽話也未必有好果子吃。跟著咱們這些大的爭一爭,他們手裡的權才能穩當!」
朱楨深思片刻,點點頭,「五哥說的對,他們現在就算有那個心,也不敢露,只能躲著!」
「對呀!」朱橚道,「誰讓他們是小的呢!」
而朱柏又是皺眉,搖頭道,「我還是覺得不妥當!」說著,看看外邊,「兄弟們未必齊心呀!老十一可是和老十三他們一個娘生的,惠妃娘娘向著誰你們不是不知道,他們幾兄弟共同進退!」
「你呀還是年輕!」朱橚嗤笑一聲,「只有利益才能讓人共進退,親情算什麼?再者說了,你當他們願意當泥菩薩?」
「老十一在蜀地,權柄比咱們大日子比咱們好,他願意交權做個泥菩薩王爺?老十三在大同,這些年被申斥了好幾次,他心裡沒怨氣?還有老十九,他在宣府這幾年讓朝廷卡脖子卡成了什麼樣?」
說著,朱橚忽然嘆氣,「要是十七弟在就好了,他最是性如烈火眼裡不容沙子!」
此時,齊王朱榑看看外頭,皺眉道,「傳話的都去了半個時辰了,怎麼還不見咱們?」
「就是沒看得起你!」朱橚冷笑加火,「你看秦藩晉藩,人剛到就進去了!」
頓時,朱榑黑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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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前院的正堂,被臨時改成了朱允熥這個皇帝見人的場所。
堂內陳設很是簡單,就一張明黃色的寶座,一個屏風。
「這一路走了多久?」朱允熥坐在寶座上,對坐在圓凳上的兩位藩王問道。
「臣實在是記不得了!」秦王朱尚烈落淚道,「見到皇上您的旨意,臣就馬不停蹄往京師趕,一路上也不知跑死了多少馬!」說著,眼淚唰唰的掉,「可還是晚了一步,臣不孝啊!」
晉王朱濟熺也哭道,「臣……臣只恨沒有翅膀,不能飛來。皇祖父……嗚嗚!」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們能趕回來就是一片孝心,老爺子在天之靈也定然欣慰!」朱允熥嘆口氣,「不必自責!山高路遠,也不是你們的錯!」
說著,看看二人,「既然來了,這次在京中多住些日子,朕還有很多事要你們來幫襯!」
「皇上說什麼,臣等就辦什麼!」兩位藩王趕緊表態,「全聽皇上的!」
「嗯!」朱允熥點頭,「知道你們都是懂事的孩子,不像有些人呀!凈想著給朕找麻煩!」
「誰找皇上的麻煩,臣等就找誰的麻煩!」兩位藩王又齊聲道。
「用不著你們,你們就踏踏實實的,真心實意的幫著朕把老爺子送走就行!」朱允熥又是嘆氣,「哎,若都像你們這樣,朕多省心!」
侍立在旁的李景隆,聽著他們堂兄弟三人的對話,心中不由得想道,「這兩位還是知道輕重的,明白人,聰明人。知道自己的親王帽子是誰給的,也知道該站在哪邊!」
隨即,心中又嘆息道,「六爺呀,你們幾個就作吧!不把自己作死,你們是不罷休啊!皇上的忍耐己經到了極限,一旦發作下來,你們受得住的嗎?」
這時,朱允熥又問道,「你們兩人來京師,手下的兵馬如何安置的?」
「交給了陝西都司指揮使,西安總兵暫管!」
「臣也是交給了都指揮使司!」
說著,秦王朱尚烈想了想開口道,「皇上,有些話臣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我至親兄弟,有什麼不能說的?」朱允熥頷首道,「朕的為人你也清楚,從不因言罪人!」
「臣身繼秦藩,乃是大名邊塞第一藩!」朱尚烈緩緩組織著措辭,「身為塞王,肩擔重任,可是臣實在是力有不逮!臣這人,貪圖享受不思進取,馬上功夫治民的本領都是一塌糊塗。如此重任交給臣,臣真怕哪天辜負了皇上的一苦心,誤了治下百萬百姓!」
說著,看看朱允熥的神色又繼續說道,「我大明如今猛將如雲能臣輩出,所以臣想.……」
「你想撂挑子?」朱允熥陰沉著臉。
「不是!」朱尚烈忙道,「臣是覺得,臣這麼年輕又這麼愚鈍,有些事還是要集思廣益,不能由臣自己做主。說白了,那麼多兵馬官員臣管不了過來,臣也.……沒想怎麼管!」
「所以臣想跟皇上說,您看,不如把臣手裡的兵權等分出一些。臣不是撂挑子,臣就是.……就是清凈慣了難當大任。」
朱允熥看看他,無聲思索。
而李景隆則是忍不住多看了這位秦王幾眼,心中暗道,「這位可了不得,這不單是拎得清了!這是看的遠啊!」
隨即,他目光看看晉王朱濟熺。
後者眼皮動動,也張嘴道,「臣和秦王想到一塊去了!臣自幼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貪圖享樂不思進取。實在不是治國安邦的材料,更不是統兵有方的帥才!」
「再者說……」說著,他看向朱允熥一笑,「臣有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手下的護軍多了些。那麼多人馬,每年那麼大的開銷。臣修個別院都捨不得,可是每年要拿出大筆銀錢養活兵馬!」
「看你這點出息!」朱允熥白他一眼,隨後嘆氣,「行了,你們說的朕知道了,容朕想想!」說著,嘆氣道,「哎,這當口你們提這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朕容不下你們呢!」
「誰要是敢這麼想,定然是心裡有鬼,圖謀不軌!」秦王朱尚烈開口道,「定然是有自己的小算盤,目無君父!誰敢這麼想這麼說,臣就跟誰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