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 三日(3)
楚王朱楨還有湘王朱柏就站在行宮的前院,焦急的等待。
這一等,就是許久許久。
「不是,傳話的人都進去半天了,怎麼沒傳咱們呢?」朱楨急得在地上來回踱步,不住朝行宮裡面張望。
朱柏倒是坐得住,他的長相在朱家人之中屬於很清秀那種,但兩條劍眉又使得他整個人於清秀之中很是英武。
他讓人一看,就知他是外表隨和,但性子剛烈之人。
「六哥,您別來回走了!」朱柏端著茶,張口道,「傳不傳的,咱哥倆不都得在這等嗎?」說著,不住的對朱楨用著眼神。
「你什麼意思,首接說就是了,老擠咕眼睛幹什麼?」朱楨不懂他的意思,顯得更是急躁。
朱柏無奈嘆口氣低下頭,這是行宮,尤其是老爺子重病之際,周圍不知多少眼睛盯著呢。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觀察當中。每說一句話,都要提防隔牆有耳。
「老十二,你說!」朱楨忽然靠近朱柏坐下,皺眉低聲道,「是不是……」說到此處,他用手指指了指天上,「那位不讓咱們見老爺子?是不是他壓根就沒跟老爺子說?」
朱柏嚇了一跳,趕緊道,「六哥,你這胡說甚呢?」說著,壓低聲音道,「是他下的旨讓咱們火速來京師,他既然讓咱們來,又怎麼會不讓咱們見老爺子?」
朱楨想想,點頭道,「對對對,我來之前家裡的師爺說了。那位既然讓咱們來了,就是心裡還有那麼點親情。要是不讓咱們來,那才是禍事!」
說著,嘆息搖頭,「哎,生於帝王家,難呀!咱們這些叔王……」
「六哥!」朱柏重重的放下茶盞,打斷朱楨,「您……您怎麼就不能沉住氣呢?」說著,也是嘆口氣,「咱們是奔父皇來的,其他的事您別胡思亂想行不行。再說了,都是親骨肉,怎麼就弄到這麼……猜忌呢!」
朱楨垂著頭,「很多事你都不知道.……」說著,他欲言又止,「其實這兩年我也後悔了,可是.……哎!」他一拍大腿,繼續道,「後悔也晚了啊!來的路上我才想通,其實咱們的護身符,不是叔王這個稱號,而是老爺子啊!」
他目光眺望行宮之內,「老爺子在,怎麼折騰都不怕。老爺子不在了,哎呦.……難啊!」
朱柏無言沉默良久,然後端坐著,「有什麼難的,咱們都是父皇的兒子,大明朝自有家法在,他還能苦苦相逼?」
「你呀,還是年輕!」朱楨說了一聲,又不耐煩起來,「怎麼就咱們哥倆來了,其他兄弟們一個都沒到?」說著,又站起身,急躁的來回踱步,「趕緊來呀,不然我這心裡空落落的,一點底氣都沒有!」
正說著,他肚子忽然咕嚕一聲。
這一路奔波而來,到了京師之後馬上下船換馬,連口熱飯都沒吃。
「你過來!」朱楨走到門口,朝外邊侍立的太監喊道。
「奴婢見過楚王千歲!」那太監不過十來歲的年紀,眉清目秀的。
「去弄點吃的!本王餓了!」朱楨吩咐道,「不要太油膩,弄些應季的菜來!瓜果也切一些,喝了半天苦茶嘴裡都是苦的!」
「奴婢這就去傳話!」
朱柏皺眉站起身,拉著朱楨,「六哥呀,您……哎!」他唉聲嘆氣的,「這時候了忍忍不行嗎?您剛才還說我年輕,您現在這不也是分不清輕重嗎?」
「我一餓就心慌!」朱楨瞪了他一眼。
下一秒朱柏又要說什麼,可目光卻陡然看向遠處。
兩個人影慢慢走來,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走的慢吞吞的,每一步都齜牙咧嘴,他身旁的年輕人,則是一邊走一邊低聲說著什麼。
「二丫頭!」朱楨認出來人,招手道,「這邊!」
朱柏在後面,忍不住拽了下朱楨的袖子,低聲道,「六哥,這不妥呀!」
來人正是李景隆,小時候諸皇子叫一聲二丫頭還說得過去。可如今都這個歲數了,人家現在又是朝廷重臣,即便是親王也不能怠慢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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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隆聽到喊聲,抬眼一看,然後回頭給了身後鄧平一個不要多說話的眼神,兩人慢慢挪過去。
「下官李景隆見過兩位千歲……」
朱柏微微側身,受了半禮。
而朱楨則是首接迎過去,急道,「你去哪兒?」
「老爺子忽然說想吃外邊的千層芝麻燒餅,下官出去買去!」李景隆拱手笑道。
「他老人家知道我們哥倆來了嗎?」朱楨又急道,「沒說傳我們?」
「這下官不知道啊!」李景隆眨眨眼,隨即再拱手道,「下官還有事,先怠慢兩位千歲了!」
說著,他就要走。
但朱楨依舊擋在他前面,皺眉道,「你是不是打馬虎眼呢?」
說著,他的目光注意到鄧平,上下打量一番,「這是?」
「下官內弟,鄧家之子。」李景隆笑道,「現皇城侍衛親軍的統領!」
他這麼一說,朱楨就知道是誰了,又看看鄧平,「哦,這麼說他也是老七的小舅子!」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麼,「老七沒給你信兒?他幾時到?」
李景隆頓時不悅,「千歲這是何意?」
「本王能有何意,問你話唄!」朱楨本就脾氣不好,有些急了,「你們是連襟,自然來往多!這麼大的事,他來之前不得先跟你打招呼?」
老爺子第七次齊王朱榑的正妃,是李景隆夫人的親妹妹,是以剛才朱楨才說鄧平也是齊王的小舅子。
鄧家雖然沒了支撐門戶的頂樑柱,但這些年之所以架子不倒,而且簡在帝心。除了鄧愈當年的功勞之外,也和這脫不開干係。李景隆娶了鄧家的女兒,齊王娶了鄧家的女兒,當年秦王的側妃也是鄧家的女兒。
「千歲這話過了,齊王千歲來京,怎會和下官打招呼?」說著,李景隆笑起來,「這話要是讓御史聽見,少不得又要聒噪!」
說著,拱手行禮,「有事在身少陪了,兩位千歲請擔待一二!」
隨即,帶著鄧平一拐一拐的去了。
「你……」朱楨站在原地,滿臉怒氣。
「六哥!」朱柏勸道,「您現在怎麼亂了分寸呢?」說著,低聲道,「您先好好坐一會,靜一靜!」
「你看他那樣,哼!」朱楨看著李景隆的背影咬牙。
朱柏按著朱楨坐下,「您也是,說話忒不客氣。人家李景隆現在位高權重,您看您對他,呼來喝去的!」
「哼!他現在揚巴了!忘了當年在咱們兄弟屁股後頭跟哈巴狗似的!」朱楨咬牙道,「誰給他的底氣,現在跟咱們還擺上譜了?」
朱柏無言,不用任何人給李景隆底氣。就憑人家曹國公三個字,就憑人家是李文忠的兒子,人家就可以軟硬不吃。
「哎你說這是不是有點過了!」朱楨又道,「咱們親兒子親叔叔在外頭乾等著,他李景隆一個外姓人隨意的出來進去,這不倒反天罡了嗎?」
朱柏沒說話,因為他又看到了一個人。
行宮的二道門裡,一個穿著布衣的熟悉的身影,正惦著腳朝這望。
似乎發現了朱柏的目光,那人的身影一晃,又馬上消失不見。
「你看什麼呢?」朱楨狐疑道。
「五哥!」朱柏嘆口氣。
「嗯?哪呢?」
「看著我看他,走了!」
「他……」
「六哥!前車之鑒啊!」朱柏話中有話的勸解,「您必須穩當點!」
朱楨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然後嘴唇顫抖著,「咱們可千萬,別落成五哥那樣,忒……忒受不了!」
「呵!」朱柏冷笑半聲,「是呀,整日的自取其辱,還不如死了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