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李.冤大頭.景隆(2)
幸好他李景隆屬貓的,變臉快。
若是一般人,誰能倉促之間轉變這麼快,更說不出這種看起來掏心窩子的話。
可倆老頭,卻還是戲謔的笑。
「呀,你還在這,麻溜的,萬歲爺走遠了,趕緊去伺候吧!」郭英轉身。
「我們老哥倆說會話,你在這聽個球!」曹震瞪眼怒罵。
「二位,二位!」李景隆抱拳行禮,笑道,「平日在京城,我就算想孝敬您們,打著燈籠都找不著門。如今出來了,遇到了張老侯爺的喜事兒,又整趕上兩位手中不方便,我舔臉求個人情,給晚輩個機會。」
「什麼不方便?我們哥倆是出門沒帶錢而己!」曹震冷笑。
「你倆他娘的什麼時候出門帶過錢!」
李景隆心中罵一句,臉上依舊是笑,「您看這不巧了嗎?這不巧了嗎?您二位出門沒帶錢,我這正好有點散碎銀子,那不就是給您二位預備的嗎?」
郭英背著手笑笑,:「你想好了,我們哥倆手面兒可不小!」
「您二位和張老侯爺什麼交情?少了也拿不出手啊!再說了,難得晚輩有這個臉面,幫您二位辦事兒,怎麼也得風風光光的不是?」李景隆心中肉疼,臉上帶笑。
曹震斜眼看看他,伸出一根手指頭,「我要一千兩黃金……」
「你老嘎奔兒死的要這麼多金子打棺材豎金墓碑?」
李景隆好懸沒背過氣去,「真他娘的敢要,開口就是一千兩?還他娘的黃金?你他娘的真不愧是劫道的出身,真敢開口!」
「別逗他了!」郭英推搡了曹震一下,「給我們哥倆一人預備一百兩金子,都要一兩重的小黃魚兒,回頭隨份子的時候,兩幅九十九根小黃魚兒,取長長久久之意!」
一人一百,兩人就是兩百。
李景隆心疼的臉都變形了,兩百兩黃金什麼概念?
在京師里,一個單身漢可以買一套二進十二間房的院子,再娶個媳婦,然後一輩子舒舒服服的混日子。只要沒有不良嗜好,可能到死這個錢都吃不完。
「心疼了?」曹震冷眼問。
「沒沒!」李景隆連忙道,「晚輩馬上就去辦,您二位放心!」
見他醒目,倆老殺才滿意的點頭。
「欠你個人情,不白欠!」郭英說了一句。
而曹震則是看著李景隆,忽然有些語重心長的說道,「小李子,你可知咱們淮西勛貴為何鐵板一塊,拆不開打不爛嗎?」
這話,讓李景隆驟然一愣。
「可不是因為咱們都是淮西人。」曹震繼續說道,「亂世之中親兒子都能殺來吃了,老鄉值幾個錢?」
「當初皇爺沒成事兒的時候,也不是沒人花大價錢拉攏咱們。張士誠,陳友諒,甚至韃子那邊,只要咱們點頭金山銀山都給。」
「可咱們還是跟窮哥們們一口鍋里吃飯,一把刀子殺人,為啥?」
說著,曹震的眼神里平日那種老不要臉的神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滿是鄭重,「是因為大夥不管到什麼時候,哪怕手裡就一塊餅,一人一口也要分著吃,絕不吃獨食。」
「是只要兄弟點頭,命都可以給你的情誼,是戰場上我不要命也要把我兄弟推出去,我自己挨刀子的義氣。」
「搶錢的時候,固然是打破腦袋,可花錢的時候,也是搶著來!一人有事,大家一塊幫襯。大家都過不去的事,那就豁出命的趟過去。」
「當然尤其是你爺爺,誰家要有個什麼溝溝坎坎,都不用張嘴,他定然先到,給你弄得明明白白!」
「你小李子做人機靈八個心眼子,接人待物卻不行,因為你太精,太會算計。我說句倚老賣老的話,就是眼皮子淺,把人情都做在明面兒了。」
「男子漢大丈夫活在世上,凡事都算的清楚還有意思嗎?尤其是錢財上,真正跟你有交情的人,一個銅錢都不會讓你白花!」
「行了行了!」郭英拉一把曹震,「跟他說這些作甚?」
聽了曹震的話,李景隆很想說些什麼, 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似乎覺得這些話有些沒道理,可仔細一想,好像還真這麼回事。
「他就沒有半點咱們淮西爺們的豪氣!」曹震還在喋喋不休,「做人太雞賊!」
說著,又轉頭對李景隆道,「你以為真憑你的面子小徐子能把冬衣戰襖給你?他看的是你是咱們淮西勛貴這一脈。你以為咱們這些老不死的,為啥知道了裝不知道還要遮掩著?」
「你若不是咱們這邊的人,別說你妄想插手了,早讓你吃不了兜著!」
「行啦,沒玩了還!」郭英拉著曹震,「他不是小嘛!」
「他哪小?」曹震冷哼。
倆老頭走了,李景隆站在原地自己琢磨。
許久之後,嘆息一聲,然後轉身走到花園邊上,招呼一人過來。
「國公有何吩咐?」那人是這次出行的侍衛之一,算得上以前李景隆的老部下。
「勞你走一趟。」李景隆低聲說道,「快馬去中都大德生綢緞莊,找他們掌柜的季伯常。告訴他我要用錢,調兩百根一兩重的小黃魚兒過來。你辛苦辛苦,雙馬不停估摸著一晚上時間夠了!」
「季伯常?這他娘的什麼幾波名?」那侍衛心中暗道。
不過曹國公有令,他不敢怠慢,抱拳道,「卑職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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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的後院,一間土得富麗堂皇,連痰盂都是鎏金的廳堂之中,朱允熥陪著老爺子坐下,笑著跟張龍說話。
「好傢夥!」老爺子看看這間屋子笑道,「你這他娘的是東海龍宮吧?金光閃閃看的咱眼暈!」
「窮怕了,有點家底就想顯擺!」張龍笑笑,然後轉身對身後喊道,「王氏,出來奉茶!」說著,對老爺子笑道,「這就是臣要續弦的夫人,您幫著掌眼!」
朱允熥不免有些好奇,張龍這位獨愛美色的老侯爺,到底要續弦什麼樣的天姿國色。
可下一秒,從後面出來的人,卻讓他有些大失所望。
出來一位西旬年紀的女子,人各子不高下肢粗壯好像水缸一般,而且還有些羅鍋駝背。
長的也不怎麼好看,團團臉還帶著許多雀斑。
她走路時低著頭,步伐很快,裙擺之下露出一雙大腳。
俯身問安之後,低著頭給朱允熥爺倆敬茶,那雙手一看就是干過活的,很是粗糙。
這女子現身倒茶之後,再次俯身問安,又快步下去。
「您看咋樣?」張龍問道。
老爺子點點頭,「嗯,不錯,看著是能過日子的!」
「她原先就是臣媳婦身邊的丫頭,自臣媳婦走了之後,始終在臣身邊伺候著!」張老侯爺的聲音帶著些唏噓,「這一伺候呀就是二十多年,人家是任勞任怨。臣的襪子貼身衣服,都是她用手洗,臣病了她幾天幾夜不合眼在臣身邊伺候,給臣端屎端尿擦身喂葯。」
「原先臣想著,多給她留銀錢,等臣哪天走了,她後半輩子也不至於難過!」張龍說著,嘆口氣,「可年初,臣病了一遭很是兇險。臣病的時候,迷迷糊糊的聽見她求神許願,說願意用她的命換臣多活幾年。」
「好女子!」老爺子點頭,「丑妻近地家中寶!」
「後來臣就想,不給她個名份對不住她。」張龍繼續說道,「臣媳婦的墓早就封上了,臣死之後也不能抬進去合葬,給她個名份,日後她走的那天,可以抬臣的墓里,再給臣做個伴兒!」
「大孫!」老爺子聞言嘆息半聲,笑道,「你給她個誥命吧!」
「是!」朱允熥笑道
給這王氏一個誥命,就等於朝廷承認了這位鳳翔侯夫人。即便是日後張龍的子孫不待見這位續弦的正室,也要以禮相待不敢刻薄半點。
「老臣謝恩!」張龍起身行禮。